036:孫薇薇憤離百勝府 上
自清晨起文豐城城門處便人頭攢動,文豐城外相距甚遠的村落也是紛紛奔著今朝的集市而來,有老漢趕著牛車上坐著男女老幼,皆是遮掩不住眉宇間的喜色,或期盼著今日能添置些胭脂水粉,或能將自家不用的物件置換一些旁物;也有青年男子牽著毛驢上鋪大紅布料,上坐著年輕的女子不時的低聲交談,眉宇間愉悅中又帶一些膽怯的神采。
這便是文豐城的集市,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兩日開集,連帶著文豐城內(nèi)的酒肆也會趁著這個日子去購置一些,姜家酒肆的姜掌柜更是早早的起身,瞧見二樓廂房的公子手持相幡也要出門,便問聲好后自顧自的前去了。
姜掌柜這兩日也曾聽廚娘說起,有一白袍少年手持相幡與集市上與人卜算,不但年幼且相幡上赫然寫下了一卦千金四個大字,引來文豐城內(nèi)婦孺茶余飯后的閑談。
文豐城雖說是百姓安居樂業(yè)不愁吃食,但是尋常百姓畢竟是聊以生計而已,往日掏出幾個銅錢去相攤上討個吉利,已經(jīng)是每逢大事才有的奢侈。一卦千金那卻是能買下近半楊柳岸酒肆的財物,莫說文豐城尋常的殷實富商,便是連釀造“老芬酒”的商家也不見得如此手筆。
只要不砸了自家的酒肆,不曾少了銀錢,姜掌柜并不在意自家酒肆的客官如何行事,也是怒斥廚娘不可多嚼舌根,免得為酒肆帶來禍事。
包文正手持相幡緩步走到了楊柳岸前的集市上,將相幡拄在自家的相攤上,便來到相鄰的餅湯攤。
這餅湯攤的老謝今日起了個大早,正將兩碗餅湯端到了鄰桌,那餅湯乃是用白面揪出如拇指蓋般大小,配以熬制的骨湯,上面有兩片透亮的肉片和些許野菜,聞起來倒是食欲大振,每逢集市更是忙碌不已。
此時天色尚早,老謝的餅湯攤吃客倒是不多,包文正坐下不多時便有餅湯端了上來,正待果腹之際瞧見不遠處的角落處,有個皓首蒼顏的老婦手牽幼童蹲坐,幼童雙眼盯著包文正手中的餅湯,不時抿嘴吞咽著口水入腹。
這老婦垢面蓬頭,身上的衣衫應(yīng)是久日未曾漿洗,如枯柴一般的手顫巍巍的牽著幼童,幾只蚊蟲不時的在二人身旁飛舞,孩童倒是揮手驅(qū)趕,老婦置若未聞的望著集市上往來的人群不時的雙手作揖,卻甚少有行人拋下幾個銅錢。
瞧著那黑瘦的幼童面帶灰塵,純真無邪的眼眸期盼的望著餅湯,那抿嘴吞咽口水的模樣使得包文正無法安然,于是包文正遣餅湯老謝再煮上兩碗,招手示意幼童上前。
幼童眼眸中頓時亮起,低聲告知了身旁的老婦,老婦回首望了望這身穿白袍的書生猶豫再三,終究是舍不得孫子已經(jīng)一日未曾果腹,這才松開了幼童的手。
幼童怯生生的走到了桌案前,望著這餅湯又抬眼望了望包文正的面頰略帶笑意,這才拿起木勺往口中撥動,燙嘴之余不時的咂舌,待吃下幾口后想起老婦,低聲道:“先生,我祖母也是兩人日未曾吃食,少頃會將餅湯碗送回來的。”
“莫急,少頃還有一碗餅湯,你再端去奉與你祖母。”包文正瞧這幼童自身已是饑腸轆轆,心中仍牽掛自家祖母,心中有幾分歡喜道。
這時,老謝又端來了兩碗餅湯,瞧見了數(shù)月未曾梳洗的沈家幼童正在自家的桌案上吃食,有本欲享用餅湯的路人輕捂鼻間走開,耽誤自家的攤鋪生意有心斥責幾句,但想起這祖孫可憐便長嘆一聲走開了。
瞧著幼童不多時將一大碗餅湯吃下,打著飽嗝雀躍不已的將另一碗餅湯端起,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的朝自家的祖母走去,老謝家的餅湯分量足,包文正瞧見這骨湯在粗碗邊緣濺落到幼童小巧的手掌上,幼童忍住滾燙咂舌不已仍是將餅湯奉與祖母手中,這才在胸前擦拭。
老婦接過幼童手中的餅湯,昏暗的雙眸中有淚水淌落,木勺遞于幼童嘴間,瞧著幼童又吃下了一口后,枯瘦的面頰露出一絲笑容,這才自行吃食。
幼童瞧著祖母吃食餅湯,也是面帶雀躍不已的笑容。
“沈家祖孫,不易啊!”老謝起身收斂桌上的餅湯碗,嘆息道。
包文正詫異的問道:“這沈家祖孫是本地人士?”
老謝用肩頭的布塊擦拭了桌案上濺落的湯水,悲戚的說道:“這沈家祖孫本住城外沈家莊,因去年犯了官司罰沒了老宅和田地,這才在文豐城中乞討為生。”
“這老婦已然是古稀之年,小童不過四五歲的年紀,竟能惹下官司?”包文正不解的問道。
老謝見餅湯攤此刻無人落座,于是便道:“這幼童父親早年行商時路遇山賊不幸慘死,母親沈楊氏懷胎十月生下這幼童時血崩而死,虧得老婦伺候的周全才保下沈家的這條血脈。”
“年前,有人拿出昔年這幼童父親打下的借據(jù),上告文豐城的縣衙之中,將這沈家的老宅和田地一同抵給了他人,自此這祖孫便在這集市上乞討為生。”老謝匆忙說完,便站起身子來招呼行人入座。
包文正從袖中掏出幾個銅錢仍在了桌案上,回轉(zhuǎn)到了自家的相攤前,雖有行人望見相幡遠遠走來,但是瞧見相幡上一卦千金四個大字卻頓足不前轉(zhuǎn)身走開。
接連幾日并無人前來卜算,包文正也不以為意,瞧著今日恐怕也不會有人前來測算,又見這幼童手捏細枝蹲在地上玩耍著實的可愛,便興致大增的也蹲了下來問道:“你在作甚?”
‘祖母說上天有好生之德,這兩群螞蟻在打架,我用樹枝分開他們,老天爺定會垂憐我們祖孫,將我家的老宅和田地還給我們。”幼童睜著清澈明亮的雙眸,純真無邪的問道:“祖母說你是相師,相師哥哥你說我家的老宅和田地,還能還給我們嗎?”
“……。”包文正無言以對,沉默不語。
幼童見相師哥哥不說話,雙眸漸漸暗淡下來道:“祖母每日晚間都覺得寒冷,果兒將祖母的雙腳放在懷中也暖不熱,若是能回到老宅好了。”
“我想給別人做些雜工好讓祖母能有一口吃食,可是都嫌果兒年幼。”幼童眼眶漸漸濕潤,眼淚打轉(zhuǎn)之際便被衣袖擦拭,接著希冀的說:“過幾天等果兒再長高一些,興許便有人肯雇果兒做工了。”
“若是你每日晨間將哥哥的相幡,自酒肆抗來此處,我便每日給你祖孫二人兩碗餅湯可好?”包文正心中唏噓不已,試探的問道。
“啪啪!”
沈果兒拍著自己的小胸脯雙眼發(fā)亮,歡欣雀躍的道:“果兒有力氣的。”
說完便興高采烈的朝祖母跑了過去,細說可以有人請他做工,沈家祖母瞧見這相師濃眉大眼的相貌周正,便腳步蹣跚的要上前拜倒在地。
包文正飽讀詩書怎會讓老人家拜倒,忙上前扶起沈家祖母,沈果兒學著自家祖母跪倒在地,包文正攙扶不及已然是受下了三個響頭。
從懷中摸出幾個銅錢遞在了沈果兒的手中,為沈果兒指明了姜家酒肆的方位。
“相師哥哥,祖母說抗相幡不當?shù)脙赏腼灉蝗缤黹g果兒也幫你把相幡扛回酒肆吧。”沈果兒道。
“那就有勞果兒了。”包文正知沈家祖母在教導果兒,于是便應(yīng)允道。
“不妨事,哥哥心善,祖母說哥哥是好人。”沈果兒憨態(tài)可掬的道。
午間,南宮瓊一身深蘭色織錦的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梅花,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將烏黑的秀發(fā)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yōu)雅對鏡梳洗臉上薄施粉黛,一身淺藍色挑絲雙窠云雁的宮裝,頭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梅,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玲瓏簪,手提著挎籃走進了楊柳岸的集市當中。
尋常集上的百姓,幾曾見過這等國色天香的女子,均是目瞪口呆的凝望著南宮瓊的身形漸行漸遠,身側(cè)的女子這才愣過神來,瞧見自家夫婿依然沉浸在這女子的綽約身姿消失處,不禁怒火上涌狠狠掐在耳朵或是腰間,傳來陣陣的唏噓聲不已。
挎籃中的酒菜也是姜家酒肆中取來,南宮瓊從水袖中扔給餅湯攤老謝幾枚銅錢后,將酒菜擺放在桌案上,包文正坐下正欲舉筷而食,回頭瞧見沈果兒垂涎欲滴的模樣,便再次招手示意沈果兒過來一并就坐。
南宮瓊瞧見這幼童雖是久日未曾梳洗,但是眉目間依稀瞧得出俊俏可愛,便拿起餅湯攤上的木勺和箸遞了過來,瞧著沈果兒雀躍不已的大口吞食,也不由得露出幾分笑意。
沈家祖母瞧見孫兒又在相師這里吃食,有心喚回卻望著手中的粗餅,嘆了口氣將粗餅放入懷中,繼續(xù)伏在集市上乞討。
“慢點吃,又無人和你爭搶。”南宮瓊用素色衣袖為沈果兒擦拭去嘴邊的油漬,對于素色衣袖上沾染的油漬也不以為意。
包文正瞧著南宮瓊滿面柔和的愛憐之意,如同娘親擦拭自家孩兒的油漬一般自然之極,不由得回想起自家年幼時母親大人的慈愛,嘗了幾口野菜后就停箸,瞧著南宮瓊的體貼入微時自然而然的柔美,心中對“金筆書生”鄔劍罡略微有些不屑。
不識珠玉在懷的如花美眷,卻對并肩行走江湖的紅粉知已念念不忘,甚至毀了與神劍山莊的姻親是何其的不智。
沈果兒畢竟是四五歲的年紀,狼吞虎咽不多時便已停箸,將剩余的菜肴端走存放起來以作晚間的吃食,南宮瓊將挎籃略作打理后,側(cè)身福了一福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相師哥哥,剛才的姐姐是你的娘子嗎?”沈果兒好奇的問道。
包文正撫著沈果兒頭頂上的沖天辮,笑著回道:“不是啊,你為何這么問?”
“那是你的姐姐?”沈果兒再問道。
包文正撥弄著沈果兒的沖天小辮,笑著道:“也不是!”
“那為什么會待你這般好,你都兩天沒開張了。”沈果兒很是奇怪的接著笑道:“剛才那姐姐肯定是喜歡你。”
“果兒年幼,也明白喜歡二字?”包文正忍俊不已笑道。
沈果兒一拍胸脯,宛如大人般稚聲嫩氣的說道:“果兒懂的可多了,集市上賣野菜的張大叔一上午未開張,中午張大嬸便不給他吃食。”
“那果兒可得祈求老天趕緊讓哥哥也開張,不然明日便沒有吃食了。”包文正捉狹笑道。
沈果兒張大嘴巴愣住,宛如遇到了最大的難題,猶豫了一下才糾結(jié)的道:“祖母懷中還有一塊粗餅,若是明日姐姐不給哥哥吃食,果兒把粗餅給哥哥便是。”
包文正聞言愣住了,松開了沈果兒頭頂?shù)臎_天辮,瞧著沈果兒小小面頰上認真的表情,心中涌現(xiàn)出幾分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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