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詰問擊心,委屈怨憤
第一百八十章詰問擊心,委屈怨憤
秋天的田野,百草蕭條,起伏的山嵐?jié)u漸染一片黃色。..更多精彩小說請訪問
遠處山嵐染秋色,近處炊煙裊裊有人家,再添耕牛老農(nóng)蓑衣,會帶給詩人吟詠的靈感,會讓畫家有作畫的沖動,可真正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才能體會,當農(nóng)民可不是什么附庸風雅的輕松事。
許泰達被老張扶著,愣是緩了好半晌才回神。
你的愧疚,不值一錢。
親孫女的冷漠讓許泰達有些痛心,又有些生氣。
當年沒能及時找到敏之的下落,固然有他輕信他人五分錯,混亂的局勢也是另一罪魁禍首。縱然他的錯誤占多數(shù),如今剛得知親兒子下落,不也馬不停蹄趕來蜀省?
老張是個警衛(wèi)員不能隨意插嘴,實則他是不贊同的,這哪里是親孫女和爺爺說話的態(tài)度!
許泰達也不能接受。
當碼頭苦力時他被人呼來喝去,但凡哪個工頭和他說話客氣些,許泰達都要竊喜半天,認為自己受到了尊敬。
等他舍命相救,成為陸家大小姐的救命恩人,碼頭再也沒有任何人敢對他不敬。
及至陸敏之和他私奔到北方參軍,當大頭兵的日子也極短,從小隊長一直升啊升,軍銜越高,聽他命令的人越多,許泰達從被人喝斥的苦力,漸漸養(yǎng)出了位者的底氣。
建國后,風來雨打,許泰達始終屹立不倒。
地位越來越高,能對許泰達不恭敬的人,簡直是鳳毛麟角。
在外面,他是許首長。
對內(nèi),他是陸銑要敬著捧著的妹夫,是陸枚軟語相求敬畏如天神的丈夫,是許晴小女兒嬌憨撒嬌的父親。
無論哪個身份,許泰達都游刃有余,并且高高在。
可他抱著一腔誠意,一腔激動來尋親,親孫女的話,差把他罵的狗血淋頭。
寶鏡憋屈了兩輩子的怨氣,終于到了釋放的一刻,哪里肯輕易放過許泰達?
“你來蜀找到我們,是準備怎么處置我們一家人?不遠不近像親戚一樣相互走動么!”
許泰達皺眉,“哪里的話,我自然是要和你父親相認,接你們一家回京城,讓你們過更好的生活。”
首府京城,是全國最大最發(fā)達的城市,有最好的環(huán)境,最好的醫(yī)療,最好的教育,人人都想到京城立足,他的能力足以庇佑海東一家,如果海東愿意,他會用最好的物質(zhì)生活來彌補兒子吃過的苦!
許泰達這樣一想,看著寶鏡的目光便多了底氣。
那是多么可笑的底氣啊,寶鏡忍不住冷笑出聲,“回京城過更好的生活?叫我爸去認奶奶曾經(jīng)的丫鬟當繼母,認陸家曾經(jīng)的小廝當舅舅么,真是好生活呢!”
寶鏡的尖銳刺得許泰達坐立難安。
他想到陸枚的身份,叫海東認她當繼母,的確有所不妥。
但許泰達絕不會在第一次見面的親孫女面前承認自己有欠考慮,那會有損他長輩的權(quán)威,也叫他無法降服心有怨氣的寶鏡。
所以許泰達沉著臉喝斥道“什么丫鬟小廝,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新社會了,聽說你在學校還是尖子生,老師教你滿腦子封建余孽?!”
許首長發(fā)飆,位者的氣息全開,能叫人嚇得發(fā)抖。
寶鏡卻瞧出了他生氣表象下的色厲內(nèi)荏。
她忍不住輕笑,“你續(xù)娶的夫人算不算陸家的丫鬟,我說了不算,我奶奶說了才算。”
一提到“陸敏之”,盛怒的許泰達恍若被針扎了下,扎的他怒氣全消,他聲音放緩,甚至帶著顫抖“你奶奶……敏之她,在哪里?”
許泰達話問出口了,又怕得緊。
怕寶鏡說陸敏之死了,又怕敏之在他沒做好心理準備時出現(xiàn)。
許泰達心情有了破綻,便無法很好掩飾情緒,被寶鏡察覺,換來她的嗤笑
“你是不是希望她死了,還是想聽到其他消息?抱歉,她在濟南生下我爸并將他托付給徐家夫妻撫養(yǎng)后,三十多年了,一直再沒有出現(xiàn)過。我知道有人恨不得她死了,再也不必懼怕奶奶說出真相,再也不必想起她愧疚,可我們?nèi)叶紱]有放棄尋找……我會找到奶奶,我們一家人早晚有一天會團聚!”
許泰達的心七八下。
想起她愧疚,說的正是許泰達。自從在央公園見到海東后,他都活在愧疚。
三十多年來,他曾經(jīng)多怨敏之無情拋下自己,爾后有多么怨恨自己。
如果能堅持再找找,再多相信一分自己和敏之的感情,他和妻子或許不會有三十于年內(nèi)的分別。現(xiàn)如今,他也已白發(fā)叢生,他的敏之,又在哪里?
“你不要瞎想,我和你奶奶失散,都是戰(zhàn)亂作祟……”
寶鏡眼的譏諷毫不掩飾,使得許泰達自欺欺人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穿著校服,一臉青春逼人,神似少年敏之的親孫女,將手從褲兜里拿出來,攤開在他面前,一面古樸銅銹的銅鏡出現(xiàn)在他面前。
“這是……”
這面鏡子,許泰達絲毫不陌生。
是妻子的陪嫁,陸家家傳之物,三年前,在陸枚手重新出現(xiàn),如今還被他妥善收藏著。
怎么會有兩面一模一樣的古銅鏡?
“是不是很眼熟?兩面一模一樣的鏡子,你能分清真假嗎?連鏡子的真假都分不出,你又能保證自己看清楚了人心善惡么。”
許泰達從寶鏡手拿過太陰鏡。
從陸枚手得到的,和敏之孫女兒親自拿出來的,孰真孰假,已經(jīng)不言而喻。
寶鏡沒有讓他過多緬懷,伸手取回了太陰鏡。
“此鏡,名太陰,是兩廣陸家傳承了數(shù)代的寶物,也是敏之奶奶留給我爸爸唯一的信物。爸爸珍重萬分,在我出生時,甚至給我取名寶鏡……三年前,忽然有神秘買家想要收購這面古銅鏡,我們自然不肯。誰也沒有想到,當年元宵之夜,我在蓉城燈會被人綁架,若非被我?guī)煾档娜司认拢却业目赡苁晴R丟人逝!”
孰真孰假許泰達剛弄清,他心里想著大概是陸枚找人弄虛作假偽造了一面太陰鏡,聽寶鏡所言,卻還有隱情。
少女的聲音在秋風清冷如玉,娓娓道來,所述的內(nèi)容格外引人入勝,連警衛(wèi)員老張都聽得入迷。
若是個傳故事,那寶鏡無疑是稱職的評書先生,可事情若發(fā)生在自身,那是慘然的經(jīng)歷。
“我?guī)煾甘钦l呢?是全國聞名的古玩大師,也是蓉城袍哥堂口的圣賢二爺,資歷足夠高,才能調(diào)動袍哥們,將我從綁架者手救出。在那之前,我恰巧在古玩鬼市買下一面造假的太陰鏡,綁匪奪走了假鏡,我?guī)煾祹е俗窊舻饺爻清\江賓館,百個袍哥將賓館圍的水泄不通,我以為會抓住綁匪,哪知綁匪卻在部隊士兵的護送下安然離去!在那之前,包括我的父親,誰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會被某些高高在的大人物認為是阻礙……”
元宵奪假鏡,假鏡又由陸枚的手送到自己手,包括有軍區(qū)人護送“綁匪”突圍。
最重要的是時間點,寶鏡提到的時間,三年前元宵之夜,他記得許晴當時并不在京城,陸枚說她去了港城找舅舅。
許泰達眼閃過陰霾,想到了一個最壞的可能。
寶鏡握緊太陰鏡,“我們一家人都是普通人,怎么可能惹到來頭如此大的敵人?逼得我,對爸爸的身世產(chǎn)生了懷疑。說來也可笑,京城高官的親子,竟流落在外,成了鄉(xiāng)下農(nóng)民家的養(yǎng)子。這個身世秘密我們本來終其一生都不知道,偏偏有那自作聰明的人怕我們擋了前路,一次次派人截殺,反激起了我的興趣!”
“不,不可能……”
在敏之消失,他陷入痛苦失落的時間里,陸枚可能勾引過他,但那樣一個連殺雞都不敢的柔弱女人,許泰達不信她會找到敏之的血脈,并對寶鏡一家人趕盡殺絕。
“你是對陸枚有了先入為主的壞印象,事情或許有誤會,想看我絕后的人,京城有不少。”
許泰達沒有重視過女人的嫉妒和能力,他將主要懷疑目標放到政敵身。
在派系斗爭,在政治站隊,甚至在當年戰(zhàn)場,和他有私仇的人都不少。他要是絕后無子,那些人真是做夢都要笑醒。
寶鏡抬頭,目光逼人。
“是先入為主的誤會?今年春天,在港城,我曾被國際殺手暗殺過,若不是港城霍家的司機替我擋了一槍,你以為我現(xiàn)在還能站在你面前!你不會是忘記了,誰在港城經(jīng)營多年吧。是不是又想告訴我是誤會?那你要問問陸家的小廝,霍家為什么要對他的生意全面打壓。等我回蓉,又被退伍兵暗殺過一次,那可是一張熟面孔,三年前是他試圖綁架我……我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卻知他是你女兒身邊極看重的心腹,你可以找港城霍家證實陸銑的作為,也可以去查查,許晴身邊的退伍兵,如今又去了哪里!”
港城霍家!
陸銑忽如其來的破產(chǎn)和腦溢血,陸枚說是被商業(yè)對手惡意收購,陸銑才生意失敗返回內(nèi)地。
許泰達對便宜大舅哥根本不關(guān)注,他潛意識里未嘗沒有陸家小廝不配做他大舅哥的想法,所以也沒有刻意去查證過。假如眼前的親孫女所說是真,陸銑真的試圖找殺手對付她,陰差陽錯,反而惹到了港城霍家……港城的霍爵士不會替寶鏡作假證,許泰達知道自己只要親自問問,能查到真相。
他心里已經(jīng)信了陸銑的所為,卻不肯輕信女兒許晴的所為。
“那個跟在小晴身邊的退伍兵保鏢,我的確有段時間沒注意到了……你是不是弄錯了,小晴是你的親姑姑,為什么會殺你?”
嬌憨撒嬌,捧在手心寵大的女兒,怎么可能如此心狠手辣?
許泰達不肯信。
寶鏡早料到了這一幕,她想要表現(xiàn)的柔弱些,惹人憐愛些,至少讓許泰達想起與奶奶的舊情再揭開真相,那事情會變得簡單些。
可輩子家人的悲慘,讓寶鏡無法繼續(xù)虛與委蛇。
她挺直了腰背,不愿意以弱識人,卻不知當她與太陰鏡相溶,能窺探自然萬物的生機時,她同樣能影響周圍物種的情緒。
蕭風瑟瑟,少女孤傲,卻連秋風都在悲鳴。
平緩無波的語調(diào),也染了杜鵑泣血的哀弱。
“你真的不知道嗎?為什么會殺我,因為她母親鳩占鵲巢,害怕我們一家的存在會妨礙到她們母子在你心的地位!陸枚害怕我們得知身世真相,讓她的謊言敗露;許晴害怕我手持家傳寶鏡現(xiàn)身,搶走我奶奶和秦家的定下的婚約;陸銑是叛主的小廝,親手將我舅公陸謹行推倒海里淹死,盜走了陸家的財寶跑去港城做生意……你說說,他們?yōu)槭裁磿ξ遥俊?br />
驚愕、矛盾的情緒交織。
許泰達說不出話來,假如寶鏡所說是真,換了是他,處在陸枚三人的位置,知道寶鏡一家的存在,大概也夜不能寐,須得徹底鏟除才能安心。
警衛(wèi)員老張大張著眼睛。
這位優(yōu)秀的士兵想不明白,世最殘酷的東西,居然不是戰(zhàn)爭嗎?看起來,人心要戰(zhàn)爭可怕一百倍!
寶鏡不管不顧,將壓抑了許久的話傾瀉完畢。
見許泰達面色掙扎,她還添了重重一擊
“你善良美麗的女兒許晴不會下令殺人嗎?我還以為她對秦家公子的迷戀,已經(jīng)到了人所皆知,如癡似狂的地步!可惜呀可惜,算我不出現(xiàn),秦家也不會讓丫鬟生的女兒過門……屬于敏之奶奶的東西,有人忘記了,有人還堅守著。而你,是忘記的人,還是堅守的人?”
身居高位,說一不二的許首長滿臉羞愧。
先不說暗殺一事是真是假,秦家為什么不承認小晴?三十余年來,從敏之失蹤起,敏之的好友劉芳華從未放棄過尋找,在他娶了陸枚后,劉芳華更是和他翻了臉。
人人都說陸枚是許夫人,京城交際圈里,唯有劉芳華從不承認。
是誰在堅守?
又是誰忘記了敏之?
許泰達淚眼模糊,這一擊,是對他良心的詰問。
——是他,質(zhì)疑了敏之的真心,害的妻離子散,落到如今的地步。
許泰達的心臟又在抽痛,那痛意一浪高過一浪,偏偏他的意志極為清醒,讓他連暫時昏迷逃避都辦不到。
“你是不是心臟抽痛,卻有一股力量在護住你性命?軍區(qū)總院,我是六公子舉薦的神醫(yī)……對我爸爸的生恩,一命抵一命我已是還了,剩下的,全是你欠我們的,欠我奶奶陸敏之的。”
寶鏡說完,沒有再理會許泰達二人,更不愿意停留在滿是不愉快回憶的徐家村。
她不顧動用內(nèi)力會加重傷勢,飛快奔襲離開,不一時消失在了許泰達的視線。
寶鏡沒有回蓉城,她回到了南縣宿舍,那個小小的一室一廳,輩子曾被她賣掉的“家”。徐家已是沒人在此居住,寶鏡沒有理會滿屋子的積塵,身體一癱,倒在了自己前后兩輩子加起來睡了二十年的小床。
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足夠堅強,重生后用鋼鐵鎧甲層層包裹了心房。
可看見許泰達時,仍然覺得委屈。
是這個糊涂蟲一樣的親爺爺,因他位高權(quán)重沒有男丁繼承人,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首長嫡長子的名稱,徐家人輩子何其無辜,要一一橫死!
輩子,許晴奪走太陰鏡時,親爺爺沒有出現(xiàn)。
爸爸被車子撞死,媽媽傷心而逝,她成為父母雙亡的孤女時,親爺爺沒有出現(xiàn)。
等她蹉跎一生,艱苦無依,孤零零死在地下室里,做著高官的親爺爺許泰達仍然沒有出現(xiàn)過……那么今生,她和家人什么都不缺,他又出現(xiàn)做什么?!
委屈和怨憤,說不哪一樣更重一些。
或者更兼顧了替奶奶陸敏之的惋惜和不值您為之愿意放棄榮華生活的男人,居然是這樣一個人。黏糊糊沒有決斷,耳根子軟容易被騙,更兼管不住下半身和丫鬟睡到了一起。
自詡情圣,偏偏做著負心薄幸的事。
奶奶,您若是知道,悔還是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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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們一直在等這個情節(jié)~明天還有*,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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