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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聲名狼藉的傻妻 6


  ~\(≧▽≦)/~啦啦啦~\(≧▽≦)/~啦啦啦因此陸拾遺的貼身丫鬟阿阮剛驚慌失措地跑到外面嚷嚷一聲,府里的人們就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一般,以最快的速度運轉起來。

  如果有人能夠從半空中俯瞰的話,就會發現因為宵禁而暗沉一片的京城某處仿佛被祝融次第染紅,在短短半盞茶的功夫之內變得通紅一片。

  與此同時,整座沉睡的府邸也仿佛突然被喚醒似的,變得人聲鼎沸。

  老人家的睡眠一向很淺,半點風吹草動就能夠把她們驚醒。

  這段時間因為臨近孫媳婦的預產期而一直輾轉反側的馮老太君聽到外面越來越熱鬧的響動,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從床上坐·直了身子,然后頭腦就是一陣暈頭轉向。

  “是不是你們世子夫人要生了?”馮老太君迫不及待的問捧了燭臺走近她的兩個大丫鬟。在得到兩人的肯定答復后,她面色一緊,趕忙又迭聲吩咐說:“快點過來服侍我穿衣洗漱,順便命人去給我拿兩丸醒神丹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起得急猛了些,我這頭暈的厲害。”

  兩個大丫鬟被唬了一跳,連忙問要不要請翁老太醫給她瞧瞧。

  ——為了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定遠侯一脈能夠后繼有人,當今圣上早在兩個多月以前,就特地下令讓翁老太醫和兩個產婆常駐侯府,為的就是能夠幫助侯府的世子夫人也就是陸拾遺能夠平安生產。

  “不要大驚小怪!我就是剛才起得猛了些!”被馮老太君疾言厲色地制止了關心則亂的二人。“別傻乎乎的愣在這里了,我得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產房門口去!也不知道拾娘現在是個什么情形……”馮老太君憂心地望了望外面滿布陰霾的天空和斷斷續續的聽了就讓人覺得滿心煩躁的滴答雨聲。

  等到把一切打理妥當來到孫子小兩口住的院落,馮老太君就發現兒子夫婦已經先他們一步過來了,此刻她的兒媳婦蘇氏正如同被蒙了眼睛的驢一樣,不停的圍著產房外面焦急的繞圈圈,而她的兒子嚴峪鋒則滿眼無奈的站在一旁看著她。

  見母親過來的定遠侯夫婦趕緊上來見禮,被馮老太君二話不說地打斷了,“現在可不是講究這些虛禮的時候,里面情況怎么樣?產婆怎么說?”

  “剛剛拾娘進產房之前,翁老太醫給她把了下脈,說脈象還算平穩,應該能夠順利生產。”定遠侯語氣還算平穩的回答道。

  “雖然翁老太醫說一切都好,”蘇氏也匆匆住了腳,“可我這心還是怎么都放不下,母親,您說我們要不要把宮里前段時間賜下的御供人參現在就送到廚房里去熬上一兩碗以防萬一?”

  “什么叫以防萬一?明明是順順利利的一點事兒都沒有!”馮老太君板著臉訓斥口無遮攔的兒媳婦。“不過這生孩子本來就是在鬼門關前打轉轉,我們這樣的人家哪怕是浪費一兩株好參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你都開口了,那么就趕快讓人去熬了吧,就燉在灶上,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隨時可以派人去取。”

  “哎!”心里亂糟糟的總想要做點什么事情來轉移注意力的蘇氏聞言高興的應了一聲,“那我現在就吩咐人去熬。”她一邊說著一邊步履匆匆地往陸拾遺這里特意辟出來的小廚房里走,瞧那架勢,竟是要自己親眼去那里盯著不放了。

  “怎么就緊張成了這副樣子,”看著兒媳婦的背影,馮老太君一臉不敢茍同的搖搖頭,然后雙腿有些哆嗦的在丫鬟們的服侍下,強作鎮定地坐到了準備好的大紅酸枝木圈椅上。

  定遠侯嚴峪鋒親自奉了一盞不傷脾胃的姜絲紅棗茶送到她手心里,“母親今日起得這么早,只怕還沒有用早膳吧,先喝點熱茶暖暖胃,等下我讓廚房做的東西就能夠送上來了。”

  “你要不是我兒子,我現在就恨不得拿把大掃帚把你給叉出去!”面上鎮定心里卻猶如油鍋在煎熬的馮老太君在定遠侯說話后,頓時找到了減輕壓力的出氣筒子,二話不說地就往他頭上扣了一頂好大的帽子,“現在孫媳婦還在產房里拼死拼活的掙命呢!還早膳?虧你也說得出口,真真是沒心沒肺!”馮老太君一臉唾棄地斜睨了自己兒子一眼,“看你孫子出來后會不會給你這個壞祖父好臉色看!”

  不過是說了一句家常話就惹來馮老太君這么一通排揎的定遠侯真的是說不出的啼笑皆非。不過早年總是在戰場上讓母親擔驚受怕的他已經習慣了在自己的母親和妻子面前放下所有的原則和驕傲,因此面對馮老太君當著這么多人面的一通狠訓,他也只是好聲好氣的認錯,老老實實的表示以后絕不會再犯了。

  “你以后就是想再犯錯誤也沒機會了啊,你以為我們家也能像陸親家他們那樣,懷孩子生孩子就跟喝水吃飯似的簡單,沒事有事的又生了一胎,沒事有事的有生了一胎?”自知自己此刻確實有點無理取鬧的馮老太君在兒子的做小伏低中,一臉沒好氣地端起桌上的姜絲紅棗茶胡亂喝了口,然后驚喜的發現這茶不溫不熱的剛剛好,讓她原本因為極度緊張而有些抽搐痙攣的胃部也乍然間得到了緩釋似的,眉宇都不自覺舒展了開來。

  “那樣的奢望我是斷不敢有的,”見馮老太君不知不覺把手里的姜絲紅棗茶喝了個精光,定遠侯臉上頓時帶出了一抹笑意。“只要兒媳婦安安穩穩順順利利的把這一胎生下來,我就心滿意足了。”

  “是啊,只要這一胎能夠安安穩穩順順利利的……”馮老太君臉上不由得閃過唏噓之色,“峪鋒啊,認真說起來,從你們曾祖算起,你還是頭一個能夠在家里親眼見到孫子出生的人啊!當年我生你的時候,是你祖母在外面守著我,等到你媳婦生的時候,則是我一個人守著她……我至今都還記得那時候下了很大的雪,我冷得渾身直哆嗦,可這心窩子滾燙的喲……真的是現在想起來都記憶猶新。”

  “是我們對不起母親!對不起每一個嫁到定遠侯府的人。”定遠侯臉上的表情變得慎重起來,他拄著拐杖,站起來,努力對著母親深深的鞠躬行了一禮。

  馮老太君被他這一舉動弄得眼眶都止不住的紅了起來。

  “峪鋒呀,母親知道你一直都為自己受了傷的事情感到懊惱和悔恨,雖然你從不曾在臉上表現出來,但我和你媳婦都能夠清楚的感覺得到,可是你想沒想過一句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們老嚴家傳承這么多年,就沒有哪一個是壽終正寢的!你能夠早早退出那個泥潭,未必不是一件幸事呀。”

  “母親,關于這一點我早就想通了,這些日子我之所以情緒有些不好,不是因為離開了戰場,而是因為連累了我的兒子……”在這孫子隨時都可能誕生的檔口,定遠侯終于和自己的老母親說了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我定遠侯一脈歷來都是大楚皇室樹立在邊疆的一面戰旗,素以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著稱!不說我,單單是往上數三代,哪一代的定遠侯世子不是亦步亦趨的在父親的保護下上的戰場?只有我的銳哥兒,只有我的銳哥兒小小年紀就要頂替我這個不爭氣的父親去冒生命危險還美其名曰代父出征……”

  定遠侯長嘆了一口氣,用那只完好的手用力垂了垂自己胸膛。“母親,受了這么重的傷還能夠活著回來的我確實十分的幸運,可是只要想到這份幸運是建立在我兒子的危險犧牲上……我這心……就怎么都不得勁兒啊!”

  馮老太君默默的聽兒子把話說完,同樣滿臉唏噓地喟嘆一聲道:“說來說去都是我們家的人丁太過單薄,如果你們每一代都能多出一兩個兄弟……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為難了。”

  對于母親馮老太君這堪稱白日做夢一樣的想頭,定遠侯除了能夠報之以苦笑還能如何呢?

  在兩人說話間,蘇氏親自提了個三層食盒過來,“剛才出來的時候看到這個我才想起我們幾個今天起得太過倉促,連早膳都還沒用呢。”

  婆母馮老太君脾胃不好,丈夫定遠侯又是大病初愈,早上不吃點東西可不行。

  兒子讓她吃東西就板著臉把兒子罵一個狗血淋頭的馮老太君在面對兒媳婦的愛心早餐時,卻很是捧場的笑納了。當然,在吃的同時,她也沒忘記問有沒有準備點產婦能夠入口的東西給孫媳婦送進去,“這磨刀還不誤砍柴工呢,餓著肚子怎么有力氣生孩子?”

  蘇氏笑吟吟地說:“放心吧,我已經吩咐阿阮那丫頭在廚房里盯著了,特特給她煮得清湯排骨面,您也知道她最好那一口,怎么吃都舍不得厭煩的。”

  “這個好、這個好!吃起來也不費力!對了對了,那面條一定要讓廚娘扯得細細的才好,免得她吃的時候嗆到嗓子眼兒。”這忍著墜痛的產婦吃東西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通常一碗面還沒有吃到一半又哼哼唧唧地恨不得像只煮熟了的蝦子一樣的縮回床·上去挺尸了。

  “放心吧,母親,我心里有數。”蘇氏一臉會意的說道。

  一家人用完早膳后,繼續在產房外耐心等待。

  這一等就等到了午正雨散云收,太陽懸半空;又等到了酉初夕陽西斜,月上柳梢頭。

  等待的滋味總是難熬的,偏生這陸拾遺又是個能忍的,在進了產房后,除了剛開始的呻·吟喊叫外,竟是寧愿自己苦忍也不肯再像剛開始一樣不停的嘶喊了。

  馮老太君婆媳見產房里久久沒有動靜,心里慌亂的厲害,再忍耐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后,到底忍不住的派人進去詢問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等到那回話的婆子出來告訴她們陸拾遺之所以不肯喊是因為擔心驚嚇到守在外面的馮老太君婆媳,怕她們擔憂時,馮老太君和蘇氏的眼淚都止不住的流出來了。

  “我們家也不知道是積了幾輩子的福報,才能夠娶上這么一個為長輩著想的好媳婦啊!”

  就在馮老太君等人滿心感動之際,產房里毫無預兆的響起了一聲嘹亮的嬰啼。

  已經等得疲憊欲死的馮老太君等人仿佛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樣蹦了起來!

  每個人的臉上、眼睛里都閃耀著激動無比的狂喜光芒——這是他們家的小心肝生出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兩手沾滿血跡的婢女滿臉驚惶之色的沖了出來,她的眼睛因為難以置信而睜得格外的大,瞧著都有些嚇人了!

  還沒等她說點什么,整個心神已經在瞬間被一股不祥之感迅猛攫住馮老太君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你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是不是里面出什么事情了?”

  那婢女瞧著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半晌,她才仿佛如夢初醒一般的對馮老太君三人大聲說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世子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一個而是兩個!現在其中一個已經出生了!可是另一個卻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一只腳先出來了——崔、徐兩位媽媽在里面想了很多辦法都沒能讓世子夫人順利的把孩子生下來……她們、她們讓奴婢斗膽問一句,問一句老太君和侯爺跟夫人,是、是保大還是保小?!”

  “哦……福伯這話的意思是今天我們見到的這位寧姑娘對我相公的思慕之情不過是她自己的一廂情愿?而我這個做正房原配的根本就沒必要和她計較?更遑論掛懷于心?”陸拾遺似笑非笑地彎了彎嘴角。

  “是的,夫人,老奴就是這個意思。”福伯神情很是鄭重肅穆地點頭。

  對于福伯的話,陸拾遺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她神色淡淡的不再糾纏著這個話題不放,而是又徑直開口詢問道:“既然這位寧統領已經過世,那么,現在的寧府由誰當家?”

  “自然是由寧統領的長子寧副將當家。”福伯下意識的回答道:“夫人,這寧姑娘行事雖然很不著調,但不論是寧統領還是寧副將和他的幾個弟弟對我們定遠侯府都可以說得上是忠心耿耿,侯爺和將軍也很看重他們一家,一直都大力提拔。”

  若非如此,寧副將也不可能在寧統領去世后得到嚴承銳身邊的副將一職。

  “放心吧,等我能夠抽出手來打老鼠的時候,我會盡量不會傷到玉瓶的。”陸拾遺語氣帶著點敷衍的說道,她聽懂了福伯話里未盡的弦外之音。

  福伯深深作揖,不再開口,用這樣的方式表明了一切任由夫人做主的直白立場。

  陸拾遺對福伯現在的態度勉強表示了下滿意,不再為他剛才的遮遮掩掩而刻意給他臉色看。

  她輕笑一聲,一邊站起身一邊朝著已經會診完畢的太醫們走去,一邊頭也不回的對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的福伯吩咐道:“再過幾天,等將軍的身體稍微穩定些了,你就去給寧府下帖子,替我把寧副將的太太請到我們府里來做客。”

  ——大楚等級森嚴,沒有一紙誥命的當家主母不論多么聰明能干,也只能被稱作太太而不是夫人。

  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之色的福伯聞言自然是不打半點折扣的躬身應是。

  能夠在太醫院擁有一席之地還被當今圣上急急派來治療他的心腹愛將的太醫自然有著別人所沒有的能耐。在定遠關所有大夫都對嚴承銳所中之毒束手無策的時候,他們卻在一番診斷商討后很快就得出了治療方案。

  不過這治療方案顯然有著不小的風險,要不是這樣,為首的李太醫也不會滿臉都是為難之色。

  “經過我們的一番仔細會診,發現嚴將軍所中之毒是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的朱砂艷。”

  “朱砂艷?”陸拾遺神情有些茫然的重復了一遍。

  “什么?朱砂艷?!李太醫,您確定我家將軍中的真的是朱砂艷嗎?”陸拾遺這個做妻子的沒什么反應,緊跟在后面過來的忠仆福伯卻差點沒情緒激動的從地面上一蹦三尺高。

  陸家兄弟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帶上了幾分凝重的味道。

  顯然,他們也聽說過朱砂艷的名頭,知道它有多么的難纏。

  “確實是朱砂艷。”李太醫用毋庸置疑的語氣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們仔細研究了一下嚴將軍的傷口,和傷口邊沿那艷紅無比的腐肉顏色,那完全就是朱砂艷最顯著的特征。”

  “不知這朱砂艷要怎樣治療才能讓我相公恢復健康?”陸拾遺心里最關注的明顯就只有這一個。“您也知道現在因為韃子汗王被我國俘虜的緣故,邊關正亂,不能沒有他。”

  “朱砂艷的治療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李太醫也沒賣什么關子,直接把他們歸總的方案說了出來。“現在難就難在嚴將軍中毒的時間已經拖得太久了,我們很擔心在我們動手刮除腐肉里的毒素時……幾個重要的出血點一起崩裂!真要是那樣,只怕神仙也難救。而且,就算是熬過這一關后,接下來的高熱也很容易燒壞人的腦子……”李太醫的眉頭皺得能打出好幾個結,“在《醫林漫話》里,我就看過好幾個成功熬過了刮骨剔毒卻因為反復高熱而癡傻了的例子。”

  這大夫說實話的時候,總是惹人討厭。

  至少對現在的福伯和陸拾遺而言這實在是不是個好消息。

  “就沒有什么其他的辦法可以避免這一點嗎?”陸拾遺扭頭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時候昏睡過去的嚴承銳。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她擁有著充分信任的緣故,自從他過來后,嚴承銳就仿佛整個人都變得松懈下來似的,連原本一直攢得緊緊的眉頭都松開了。

  “絕大部分中了朱砂艷的人都是靠著自己的意志力,一點一點熬出生天的。”李太醫嘆了口氣,“就嚴將軍現在這身體,我們根本就沒辦法確定他能不能熬過這一劫。”

  “如果不進行李太醫你所說的這種治療,就在這么一直放任下去,我相公的命根本就保不住對吧?”陸拾遺聲音有些沙啞的問。

  李太醫毫不猶豫的點頭,“這是毫無疑問的。”

  “既然這樣,那我們又還有什么別的好說呢?直接動手吧!不論最后的結果是什么,我們都愿意承受。”

  “拾娘,你這個決定是不是做的有點輕率了?”陸家三哥皺著眉頭出言阻止道:“最起碼的,你也應該和你相公商量一下,看他又是個什么想法。”陸家老七也把陸拾遺拽到外間的一個角落里對她說她能夠來定遠關看一回嚴承銳已經足夠了。如果嚴承銳因為她的決定死在這里,不但馮老太君和她的公婆會對她滿心仇恨,就是她的一對龍鳳胎兒女長大后也會對她心生怨懟,讓她別做這吃力不討好的傻事。

  陸拾遺能夠理解兩位哥哥為她著想的心情,但她卻依然沒打算改變主意。

  “如果相公沒救了,那么我自然不會再一意孤行的讓他受苦,但是哥哥你剛才也聽李太醫說了,只要相公意志力頑強,未必沒有痊愈的可能。”陸拾遺語氣里滿滿的都是希望。“不過三哥、七哥你們顧慮的也很對,等到相公醒來,我會好好的和他討論一下李太醫所說的治療方案的。”

  嚴承銳和陸拾遺不愧是夫妻。從昏睡中醒過來后,他幾乎都沒怎么考慮,就同意了用太醫所說的方案來驅逐箭瘡里的朱砂艷毒素。

  不過在此之前,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勉強支撐著自己半坐起身,背靠四合如意紋架子床用不住顫抖的手給遠在京城里的幾位親人寫下了一封……不是遺書甚似遺書的家書。

  “——不管我最后是沒能活下來還是變成了傻子,我都舍不得讓娘子你因為我而吃掛落。”嚴承銳在抖著手費勁寫字的時候還在和陸拾遺開玩笑,“等我把這篇鬼畫符寫完后,我再給你寫上一篇放妻書,娘子你嫁給我已經相當于守了近四年的活寡,我不能再讓你跟著我受委——”

  “相公,子非魚焉知魚之樂,”陸拾遺伸出手捂住了嚴承銳的嘴唇,“你又怎么知道我嫁給你的這幾年就受了委屈呢?”她眼睛定定地凝睇著不愿與她對視,神色閃躲而狼狽的憔悴丈夫。“身體有恙的人最忌的就是多思,不論此番治療后的最終結果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身邊的。如果你真的……有個什么三長兩短,那么我會替你服侍老太君和公婆百年,再把我們的子女好好的教養長大;如果你真的……變成了一個傻子,那么我就把你當成我的另一個孩子好好的照顧,只要你還能夠喘氣說話,只要你還在我身邊,那么……不論讓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嚴承銳默默的看著語氣平淡眼神卻格外堅定的妻子,毫無預兆的丟了自己手里的毛筆一把將陸拾遺拉到了自己懷中,然后近乎粗魯地低頭去攫吻住她因為說話而微微張開的唇瓣。

  陸拾遺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先是一怔,隨后很快反應過來的激烈回吻。

  兩人唇齒交纏了好一陣后,他才氣喘吁吁的帶著一種男人在某種時期所特有的壓抑,語聲溫柔無比地說道:“孩子是不能對你做這種事情的,娘子,我的好娘子,比起做你的孩子,我還是更想要做你的丈夫,做你一輩子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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