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引魔入室，之一

　　見慧源都這么說了，薛螭沒再推拒，默默地接過了木盒子。

　　而目的達成的慧源，則是點了點頭，繼續囑咐小徒弟要努力學習等等——顯然，他沒打算提一下盒子里裝的是什么。

　　薛螭是好奇盒內東西，但也不至于毫無眼色。他當即便順著師父刻意扯開的話題，應和了好幾句。

　　而慧源見小徒弟機靈，心下更是滿意，亦就決定不多說了，只讓其回屋歇息。又吩咐元凈，去找人來送一送。

　　之間的瑣事，此處便不再細述。

　　只說薛螭回到居所，送走領他回來的師侄，這次隨他來大明寺貼身照顧他起居的奶兄、藤誠，便上前說洗漱用品都備好了、要不要先洗洗。

　　薛螭正覺整個人疲憊不已，聞言自是應了。

　　待洗漱完畢，薛螭就坐在房里唯一的一張木桌前，一邊由著他的奶兄幫他披衣裳、擦頭發，一邊盯著桌上那裝了明非遺物的木盒子走神。

　　——薛螭回想了一遍剛才與師父的所有對話，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位林家大少：

　　上面也提到過，他之所以認定林家大少是這本紅樓同人的主角，皆因對方身上有著閃瞎人的“主角光環”。

　　用這年頭的話說，便是林家大少乃此方世界的“氣運之子”。

　　對這位主角，薛螭在與師父談話之前，俱是抱著“找機會跟人認識認識、再考慮是進一步組隊抑或敬而遠之”的想法。

　　可在談過話后的現下，薛螭倒是開始猶豫，關于他去認識林家大少這點，會不會、并不十分合適？

　　……至少，現階段絕不適宜他有半點的輕舉妄動。

　　——薛螭的此番考量，并不是毫無依據的。

　　要知道，雖然是穿書，但這里依然是一個萬分真實的世界，絕對不會有“因為這‘情節’夠蘇夠爽了，所以那些所謂的合理性及邏輯性，大家都會自動自覺地無視掉”的情況出現。

　　也因此，他得要為今兒對香菱說的那三句意味不明的話、去收拾善后；他的師父在發現他有卜算天賦后，亦不會直接喜出望外地四處奔走相告，反倒是各種憂心忡忡、只差沒cao碎了心。

　　這一切，還是經過他的刻意遮掩了呢！

　　再者，他這頂多是略顯“出格”了一些，都能鬧得這般麻煩了……若換了是林家大少、又會怎么樣？

　　事實上，薛螭在開了第二只金手指之后，就隱隱地察覺到，他對“命理”、或者說“命運”，突然生出了不少、過去從未有過的感悟。

　　假如薛螭僅僅將林家大少當作一本書的主角，那他上輩子所擁有的“經驗”，其實已足夠他去分析去判斷，他的每一步行動，將會在自身與對方身上產生何種影響。

　　然而，一旦是站在命理的角度上去看，薛螭便發現，有些東西，真的不是那么簡單：

　　林家大少的“命”，好嗎？

　　作為一個身負“主角光環”的“氣運之子”，誰也不能說不好。

　　但，正所謂“物極必反”、“水滿則溢”。當一個人的“命”，好到超出了某個程度的時候，從命理上，就要看這個人，能不能承受住這些“福分”了。

　　……這么說的話，林家大少的體弱多病，未必不是其“太有福氣了”導致的。

　　不過，薛螭顧慮的，自然不是這點。

　　都說“命運”，可見“命”與“運”之間，乃息息相關的。有時候，“命”還有可能被“運”所左右。

　　當年邪祟對賈赦等人的控制，叫林家大少出生時的“花香”給解除了，這個薛螭還能硬說成是“老天為慶祝‘氣運之子’降世，對特定單位進行賜福”。

　　那么，這次改變了命運的香菱跟羅舉人夫妻呢？

　　……不管怎么看，薛螭都覺得林家大少定然就是這三人命中的那位“貴人”了！

　　換句話說，當一個人的運勢，強到能改變旁人的命運——這代表什么？

　　要知道，他的師祖與師父等人，總擔心那些“命不好”的人，會因為卜算，變成另一個“明戒”。

　　可他們或許不清楚，假若一個人“命太好”，也極有可能會悲劇掉——“人性究竟可以有多黑暗”這個問題，怕是從古至今都無人能回答得了。

　　但薛螭可以肯定，總有那么一些人，希望能將最多最大的利益通通抓在自己的手里；若是得不到，那毀了也不能便宜旁人。

　　——顯而易見，林家大少便是這種級別的香餑餑！

　　甚至，現下除了薛螭，無人知曉林家大少乃氣運之子，這位都能自出生到現在就屢屢遭人暗算，要是真被人知道……

　　啊、好吧，有一點薛螭也必須承認，這理論上要搞死一本書的主角，除非是成為這本書的另一個主角，否則這將是不可能的任務。

　　問題是，即便主角各種身陷險境且最終都能化險為夷，誰又知道會不會引發什么、蝴蝶效應？順手把始作俑者們搞死還好，一個不小心把吃瓜群眾們給殃及了……那畫面實在是太美了！

　　最最重要的是，這“劇情君”……是否還“健在”呢？

　　雖然，薛螭一對走劇情沒啥興趣，二本身亦無意改變什么，三更是連劇情到底是怎樣的都根本不清楚。

　　但他心里很明白——他的存在，已然成為這本紅樓同人最大的變數了——因為他，“劇情君”估計都脫綱了。若是他再弄出些什么動靜……這個爛攤子連他都不能保證可以收拾得了啊！

　　想到這，薛螭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摸出了蠟燭，點了起來。

　　略有些慶幸的是，他當年毅然決定隱瞞林家大少是“花香制造者”這樁。而這些年來，便是再好奇，都不敢有半點出格。

　　那接下來，只要他再死守“氣運之子”的秘密，便是不能保證劇情不變，至少主角成長之路，能安穩一些……吧？

　　至于他最初的想法……他今兒已錯失了名正言順地勾搭、不對，是認識林家大少的機會了，以他現在的條件，要避過賈赦的耳目去創造新機會是基本不可能的。

　　那么，為今之計，怕是只能……

　　“祥少爺，您看、端午都過去那么久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動身回金陵了？”

　　“……”在心中呼之谷欠出的想法，被如此猝不及防地說了出來，便是薛螭，也難免有些心情復雜地看向那個說話人。

　　這說話人不是誰，正是薛螭的奶兄藤誠。這位在說這話時，本就戰戰兢兢得很，現下叫主子那么一瞧，心下更是惴惴不安。

　　——話說起來，藤誠都快十四歲了，可面對眼前這位矮他一個半頭、看起來仍一團孩子氣的主子，卻是萬萬不敢真拿對方當小孩子來哄的。

　　按理，藤誠作為奶兄的，與主子應是十分親近才是。但實際上，不說親近，他面對這位，甚至打心底有些畏怯。

　　……大概，是因為他應該是最早察覺主子乃“轉世靈童”的人吧？藤誠心想。當然，那時候的他，并不知道什么靈童不靈童的，只覺得祥二爺比起來一般的小孩來，就是有哪里不一樣！

　　另一方面，祥二爺打小就與人不親近，不說作為其奶嬤嬤的他的親娘，便是老爺太太大爺，俱是看似親熱、實質淡淡的。

　　——不過這點，在三年前已證實，乃是由“那一位”造成的。如今沒了“那一位”的影響，祥二爺是變多了。

　　只是那都是對著老爺他們。對下人，尤其是他和他的親娘，祥二爺依舊是那么不咸不淡。

　　——而這，亦正是藤誠這次會跟隨主子來大明寺的原因。

　　卻道藤誠與他那被稱作姜嬤嬤的娘，一開始發現主子與他們不親近，其實是并不怎么著急的——這當主子的就是那么個性子，他們這些當下人的能有什么法子？加上，他們是家生子的出身，且藤誠娘到底是奶過主子的……想來這日后前程，終歸不會差到哪里去的。

　　不想，時日越久，藤誠便越發感覺不對味：

　　不提本就受寵的寒蟬海貓兩個大丫鬟，僅說鳴海吧。都知道，那小子是個父母雙亡的，小小年紀就被其黑心肝的叔父賣進薛家當下人。能叫太太點給了祥二爺做小廝，也算是這小子的好運氣了，畢竟在大宅里面，這種毫無根基的人，是最難混出頭了。

　　可藤誠萬萬沒想到的是，鳴海居然就得了他們祥二爺的青眼！——平常的月錢賞錢等等是不顯，但細心一觀察，便能發現，主子要是有什么吩咐，開口必定是找鳴海那廝的！

　　與之相比，本應是祥二爺房里頭一位的藤誠和他娘，倒成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物一般！

　　而藤誠能發現這些，還是他那天偶然聽到有人私下在笑話他“被個野小子騎到頭上去了”！這都不算，待藤誠后面一探，方曉得他們母子倆竟早已成為府里下人之間的一大笑話！

　　再不做點什么、重獲主子的看重，就真的連立足的地兒都沒有了！藤誠跟他娘對此痛定思痛，暗下決心。

　　只是，想是這么想，真那么容易找到法子，他們早使上了，何至于會落到如今這般境況？

　　因而直到藤誠和他娘急出了一嘴巴的燎泡，依然是找不出半點辦法。

　　——便是在這個時候，有人來給他們支了個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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