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靈翰霆入獄
滿地積雪，馬車行得有幾分顛簸。靈瓏靠在靈暄云肩頭，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臨近丞相府時，靈暄云忽然輕嘆道，“各自成家，各自過活吧。”
靈瓏悄然握住靈暄云的手，云姐姐到底也察覺了異樣，卻不會如當(dāng)初那般激憤了。
馬車停在丞相府門口，靈暄若送的東西，皆隨著靈瓏送下了馬車。
靈瓏揮揮小手，東升跑過來搬東西，憨憨地笑問，“小姐，可是要搬去璃園？”
靈瓏輕笑道，“點(diǎn)心給大伙兒分著吃，至于那藥草，且看福管家如何安置吧。”
東升歡喜道謝，早有年輕的小廝奔過來哄搶，東升笑罵，靈瓏卻笑瞇了眼睛，背著小手回到了璃園。
餌料撒出去，總有耐不住性子的小魚小蝦撞上來。靈翰霆依然閑賦在家，協(xié)同辦案的刑部官員，尤其是墨世鈞，倒日日要到丞相府報(bào)到。只不過，丞相府熱鬧，太子書房也徹夜亮著燈。
是夜，太子靠在椅背，光影落下，遮住他半邊臉頰。
劉淵冷然道，“殿下，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查到咱們頭上。不如……”
劉淵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太子瞪了一眼，劉淵忙垂眸噤聲。
路太傅輕扯唇角，“殿下，靈相擺明了是靖王黨，再留下去，恐怕是個禍害。太子若不忍動手，老夫可以代勞！”
太子瞇了瞇眼睛，勾唇輕諷道，“太傅莫非覺得靖王和世子皆是擺設(shè)？您就那么肯定，能萬無一失？”
路太傅噎了一下，甩著袖子輕哼，“那也總比坐以待斃好。”
太子云著茶盞挑眉道，“不急，過幾日，靈相便會自顧不暇了。”
路太傅等人皆看向太子，太子卻捏著眉心揮了揮手，“去吧。這幾日按兵不動，等一等邊境的消息。”
眾人退出書房，太子卻從暗格內(nèi)掏出一個卷軸，正是靈瓏送給譚淑媛封妃的那一副花鳥圖。
太子輕輕撫觸著那烘漆色的草體靈瓏字樣，喃喃自語道，“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選錯了人。”
幾日后，靈翰霆勾結(jié)赤木、禾禾的信件往來及蓋有私章的軍事部署圖，便被呈送到了御前。
乾帝將信件灑在靈翰霆臉上，怒聲呵斥道，“靈相，朕聽你解釋。”
靈翰霆朗笑兩聲，面不改色道，“臣閑賦在家，賓客不多，鷹眼不少。若然這般境況都能勾結(jié)邦外，倒是頗有些上天入地的能耐。”
路太傅躬身出列，捋著胡須輕笑道，“字跡、印章還能作假不成？靈相，坦白從寬，休要負(fù)隅頑抗。”
慶親王沉聲道，“皇兄，臣弟愿為靈相擔(dān)保。”
墨連玦和墨世鈞對視一眼，齊齊躬身道，“兒臣愿為靈相擔(dān)保。”
乾帝瞟了眼路太傅，輕瞇眼瞼，“靈相，看來連朕也不能動你了。”
靈翰霆躬身大笑，“皇上折煞臣下了。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臣下覺得，此事另有蹊蹺。還望皇上能還臣下清白。”
太子躬身道，“父皇，信件既是從番邦繳獲，倒不排除誣陷的可能。只是靈相涉及其中，只怕查探軍資之事……”
慶親王忙接話道，“皇兄，臣弟愿意接手此事！”
乾帝沉默良久，忽然開口道，“此事交由刑部負(fù)責(zé)，靈翰霆關(guān)入天牢，等候?qū)徖恚顺！?br />
滿朝嘩然，眾朝臣無論如何未曾想到，這般疑點(diǎn)重重的信件，便將堂堂丞相送入了天牢。
靈翰霆見禁衛(wèi)軍帶著鐐銬前來，只拍了拍墨連玦的肩膀，便負(fù)手踏出了金鑾殿。
墨世鈞急切道，“九哥！怎么辦？”
墨連玦瞇眼看向太子，勾唇沉聲道，“先回府。”
靖王府，靈瓏端坐在書案旁，墨連玦推門進(jìn)來，朝著靈瓏招手道，“別著急，我不會讓岳父大人有事的。”
靈瓏搖搖頭，撲進(jìn)墨連玦懷里蹭了蹭，“父親說，讓你們一門心思查探軍資之事，莫要自亂陣腳。”
墨連玦撫觸著靈瓏的頭發(fā)，抱著她的身子輕嘆，“我知道。”
前幾日，靈瓏夜觀星象，發(fā)覺月星邊角已經(jīng)侵入了天星執(zhí)法區(qū)，她隱約覺得這幾日要出事，今日康漢傳來消息，果然是父親出事了。她悄悄摸進(jìn)了天牢，靈翰霆倒頗為悠然自得，還篤定了乾帝不會牽連丞相府與眾。
靈瓏想起乾帝的偏執(zhí)，只怕父親入獄，還有旁的隱情，或許，還牽連著隱世家族。她趁著月色回府，古靈兒勾唇淡笑，“憂心了？”
靈瓏連連點(diǎn)頭，古靈兒遞了果子茶，搖頭輕嘆道，“乾帝素來心小，娘親擔(dān)憂了這些年，終于等來了這一天，索性，將鬼魅魍魎都拉出來現(xiàn)現(xiàn)形吧。”
靈瓏撲進(jìn)古靈兒懷里呢喃道，“娘親，瓏兒回來陪你吧？”
古靈兒搖頭譏諷道，“娘親怕皇上睡不踏實(shí)，權(quán)當(dāng)成全他最后這段時日吧。”
乾帝的身子早已虧空，如今看著雖無大礙，全靠阿芙蓉?fù)沃？杉词惯@般，竟還遣了暗衛(wèi)四處搜羅隱世家族的人。
靈瓏忍不住輕哼，隱世家族的人，京都棋藝軒便有，從小二、掌柜到棋師，皆是隱世家族的人，怕只怕他找不到，即便找到了，也等不及了。
靈瓏撇撇小嘴不滿道，“便由得他們拿捏父親嗎？”
古靈兒摸了摸靈瓏的鼻子笑道，“你父親的私印豈是輕易能取的。”
靈瓏想著父親即使在獄中也胸有成竹，悄然松了口氣。
古靈兒推著靈瓏的肩頭道，“心思不要太重，回吧。”
靈瓏跺腳道，“娘親，瓏兒不是小孩子了。”
古靈兒點(diǎn)著靈瓏的額際輕笑道，“這般小性子，還說不是小孩子。風(fēng)太大了，有時候吹來的是漣漪，有時候吹起的卻是塵埃。”
靈瓏知曉古靈兒的脾性，只囑咐了句“不要瞞我”，踩著飛仙步離開了靜心閣。
丞相府多數(shù)屋舍都是亮著的。梅洛苑里還隱隱傳出了啼哭聲，像極了戲臺子上唱的小調(diào)兒，嗚嗚咽咽，嚶嚶嚀嚀，不覺悲傷，倒惹的旁人有幾分發(fā)笑。
靈瓏到底還是笑了，足尖輕點(diǎn)間，朝著靖王府的方向而去。
墨連玦書房內(nèi)，墨世鈞和孟之郎都在，靈瓏轉(zhuǎn)達(dá)了古靈兒“勿焦勿躁”的囑咐，墨世鈞和孟之郎起身告辭，靈瓏便爬進(jìn)墨連玦懷里磨蹭道，“玦哥哥，困。”
墨連玦將靈瓏打橫抱起，吻著她的額頭道，“那便睡吧”，隨即拉開門扉，抱著靈瓏回到了臥房。
這一夜，兩人在黑暗中緊緊相擁，到底不能安枕，只是那心，卻靠得極近極緊。
次日，乾清宮，乾帝正在批閱奏折，康漢回稟說長公主來了。乾帝喜形于色道，“快請長公主進(jìn)來，吩咐下去，誰也不準(zhǔn)打擾。”
康漢應(yīng)聲告退，乾帝忍不住順著花白的發(fā)絲，但見一襲素雅色衣袍緩緩行來，忙起身相迎道，“皇妹，你來了，可受凍了？”
長公主將身子一側(cè)，悠然輕聲道，“皇兄，你不就是在等著皇妹嗎？”
乾帝朗聲大笑，“是，朕是在等你，這十多年來，朕一直在等你。雅兒，這些年，過得可好？”
長公主揀了椅子就坐，失笑搖頭道，“日日有暗衛(wèi)守著，好與不好，皇兄又何必問呢？皇兄，皇妹今日來，是為靈相之事。他的品行，皇兄自該清楚。他從未想過陷入奪嫡之爭，皇兄緣何拖他下水。且放了吧。”
乾帝冷哼道，“放了。若放了，雅兒還會進(jìn)宮嗎？”
長公主抬眸正色道，“皇兄，為了逼我進(jìn)宮，便要陷害忠良嗎？”
乾帝提筆寫字，手腕翻轉(zhuǎn)間，依然是蒼勁有力的“花好月圓”，他將字跡輕輕吹拂，隱隱感嘆道，“老了。雅兒再不來看朕，朕便要?dú)w去了。”
長公主搖頭苦笑，咬了咬唇瓣，最終開口道，“讓我見見他吧。”
乾帝將那字團(tuán)成一團(tuán)，斜眼開口道，“不，旁人可以，雅兒，不行。”
長公主施施然起身，朝著乾帝屈膝道，“皇兄，皇妹明日再來。”
長公主回轉(zhuǎn)身子，素手剛碰觸門扉，乾帝朗聲雀躍道，“雅兒，朕想吃你親手做的蘇荷糕。”
長公主嘆氣頷首，扯了門出來，雪下得大，太監(jiān)們掃了一層又一層，她本欲出宮，想了想，卻朝著天牢的方向而去。
天牢的人自然認(rèn)得長公主，刑部尚書打著出溜滑跑過來，躬身行禮道，“臣參見長公主，不知長公主緣何造訪？”
長公主微笑道，“本公主想見一見靈相，可見得？”
刑部尚書惶恐搖頭道，“長公主，使不得，臣奉命……”
長公主抬手制止，“見不得便不見。”言畢轉(zhuǎn)身，偏巧墨世鈞從天牢出來，頗為詫然道，“姑姑怎會到此？”
刑部尚書張口欲言，長公主威嚴(yán)地一瞟，朝著墨世鈞淡笑道，“來探望故友，聽張尚書說已然釋放，倒白跑了一趟。”
墨世鈞瞇眼，朝著長公主云手道，“姑姑請，雪天路滑，鈞兒送您回府。”
長公主微笑頷首，隨著墨世鈞朝著宮門而去，刑部尚書撓了撓頭，囑咐禁衛(wèi)軍不準(zhǔn)多言，轉(zhuǎn)身朝著角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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