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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演技 6


  流瀲轉身,叫丫鬟:“來人,好好伺候駱將軍!”

  駱西窗猛的抬頭。

  望向流瀲的眼神有點不敢置信,隨即垂下頭去,咬著唇沉默。

  “本王已經(jīng)派人通知了將軍府,今晚便有人來接駱將軍回去。”

  看也沒看駱西窗,流瀲走至鄙安近前,禮貌一揖:“娘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隨王爺。”其實打進來鄙安的視線就落在駱西窗身上,沒移開過。忍不住扭頭問:“將軍會難過,呵呵呵……王爺舍的?”

  “娘娘想本王怎樣待他?”

  鄙安聳聳肩,沒再說話。

  雖然她很喜歡這種禁忌戀,但還是——懶得管。

  闔上密室的門,屋里頭的藥草味淡了不少,想必筠妃已經(jīng)離開有些時候了,也難怪沒見她給駱西窗傷藥。

  挑了張舒坦的椅子坐下來,開門見山:“我是筠妃和圣上找來的,所以也只聽他們的,并且不問緣由。所以筠妃要我將事都告訴王爺,我便來了。”

  流瀲想起了什么,莞爾:“筠兒非得將權分得那么明確,其實我一點都不在乎她越權。”

  “我想王爺已經(jīng)不是王爺了。”

  “如塔主所想。”

  跑題了,且這個話題不宜進行下去。

  流瀲干咳了兩聲,問:“這次,是關于陸南宮的事?”

  “是。”

  幾乎毫無保留的,鄙安將從她刻意吸引陸南宮開始,到離開,一股腦兒給流瀲說了出來。

  當然,她送了陸南宮的那副畫,以及那日晚上的事,沒說。

  “那筠兒可有同塔主說,我的話,和她的一樣有用?”

  “不,筠妃說,先是你,再算她。”

  “呃……這個筠兒……”

  “接下來做什么?”她不想動腦子,直接開口問。

  流瀲懶懶往后一靠,瞇起眼睛,微笑:“自然,還是演戲。這樣的一出戲……”

  兵權三分,相權的間接零落,朝中的大臣們對這件事兒議論紛紛,拉幫結伙的私下里討論,最后探討出的結果就是:青年才俊的陸丞相要失勢了!

  可還沒等依附相府的人倒戈,又一道圣旨劈頭砸下,砸的人暈頭轉向。

  一卷明黃圣旨,賞了丞相大人美眷數(shù)十、良田百畝、金銀千兩。

  先失勢,后得勢……堂堂丞相,從文官成了武將,圣上這是要做什么?

  鄙安站在朝圣殿外頭,數(shù)著里頭出來的人頭數(shù),數(shù)到第二百二十二個時,抬腳踏進了后宮嬪妃禁止入內(nèi)的早朝大殿。

  殿堂肅穆,流蘇抵著額頭坐在上頭,聞聲抬起頭來,立時便換了一張笑容滿面的臉皮。

  ……那日離開密室前,她問流瀲:“既然王爺不是王爺,那圣上便也不是圣上,他是誰?”

  流瀲笑的高深莫測,賣了半天關子,吐了這么句話:“還是不方便說啊。不過塔主只需記著,他不會傷害你就行了。”

  暗地里翻了個白眼,她沒再追問。

  想想也是,反正她最后都要離開的,思考這許多作甚么。

  流蘇已經(jīng)從龍椅上下來,站在她跟前:“等了很久了?”

  這人的語氣倒是很好,就是脾氣跟真正的流蘇也太不像了些。唔……可能,流蘇那般頑劣的性子,再外人面前掩藏的好吧,沒人識破。

  她搖搖頭:“沒太久。”

  下一刻,手就被人握住,隔著手套,依然能感覺到他比自己暖和的體溫。

  “手還是這么涼。”他握著她的手,語氣有種淡淡的無奈。

  鄙安一怔,不動聲色抽回手。

  流蘇也沒說什么,只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略是寵溺道:“今日想帶你出去趟,順帶著,散心。”

  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去哪兒?”忍不住問。

  “軍營!”

  一路都被人拉著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流瀲說的那句話,這個流蘇不會傷她,所以才任由他拉著自己,沒再想過去掙脫。

  幾天沒出來,外頭的樹竟然已經(jīng)開始抽綠了,翠色的一點,遙遙掛在樹上,稚嫩的惹人愛。

  鄙安忽然想起平樂鎮(zhèn)的那一片扶桑來,不知怎么樣了。

  車輦停下,流蘇首先跳下去,朝她伸了只手過來。

  扶著她下了車,又親自接了宮女手里狐裘,系在她身上。

  “圣上萬歲!”

  “娘娘千歲!”

  偌大營地,呼啦啦跪倒一片。

  “起來吧。”流蘇倒是平易近人,一路走過去,還時不時贊兩句。

  夸的小士兵臉色發(fā)紅,愈發(fā)積極殷勤,恭恭敬敬的回答圣上和娘娘的每句話。

  轉了一圈,沒見著該在的人。

  流蘇搖了搖頭,問:“駱將軍呢?”

  “呃……”

  小士兵不殷勤了。將軍曠工,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朕恕他無罪,他也不會知道是你說的。”

  “將軍他……三天沒來軍營了。”

  “原因?”

  “這個……小的也不知道啊。”

  ……

  軍營的酒窖濕冷,濃郁的酒氣和血氣摻雜在一起。

  駱西窗坐在酒壇堆里,拎起壇子就往嘴里灌。大部分流水淌出來,把頭發(fā)衣領黏答答的粘在身上。

  腕上血涓涓往外淌,已經(jīng)在身下匯了一大灘。

  臉色蒼白的像鬼。

  驀地,一絲陽光從頂端門縫里射進來,“咯吱”一聲門戶大開。

  看清了里頭的情況,小士兵也慌了神,忙朝著里頭大喊:“將軍?將軍!”

  里頭的人動了動,眼神目無焦距掃了眼這邊,繼續(xù)轉回去,拎起壇子灌酒。

  “安安,我下去看看,在這兒等我?”

  “圣上小心。”

  酒窖很深,聽不甚清楚里頭的聲音,鄙安索性在外頭找了個石頭坐下來,索然無味的甩衣裳。

  身旁小士兵急的跳腳。

  約摸兩三盞茶的時間,流蘇出來了,手里還拿著枚青銅兵符。

  “圣上,將軍呢?”小士兵眼尖,一下就瞅到流蘇手里的東西,瞪大了眼:“這是……將軍的兵符!怎么會……”

  為將者,無論生死,兵符不離身。

  除非卸甲歸田。

  “自今日起,保留駱西窗職位,收回其兵權,命其限足鎮(zhèn)國將軍府。”

  在場的人都愣了。

  先是將駱西窗的兵權三分,而后又徹底收繳,這是怎么了?

  也不知怎么了,鄙安突然撒開腿就往酒窖的方向跑。

  流蘇一把拉住她:“安安,你要做什么?”那里頭的溫度太冷,她受不住。

  “你放開我!”

  流蘇只覺抓著她胳膊的手掌感到氣流涌動,一下就震開了他的手。

  “安安!”

  鄙安已經(jīng)跑下去了。

  濕冷刺鼻的地窖里,駱西窗靠墻而坐,竟然只穿了層單薄的褻衣,上頭污穢縱橫。

  鄙安忽然覺得,這樣的駱西窗,同自己很像。都是愛上了錯誤的人,最后被傷害的體無完膚。

  她拍了拍他的臉:“駱西窗?”

  被拍的人動了動眼皮,無焦距的望著眼前人。“怎么是你?娘娘?呵……是誰都不可能是他……”

  心猛然一揪。

  鄙安吸口氣,難得的正經(jīng)起來,掰著他的臉迫使四目相對:“你聽著,我會讓你見到流瀲,前提是,你還沒死。”

  “安安!不行!”

  不曉得流蘇是何時下來的,拽著鄙安的手就要往回走。

  “我倒不知道,原來圣上這般喜歡草菅人命!”甩開他的手,鄙安蹲下身,運指如飛在駱西窗身上戳點兩下,給他止血。

  流蘇深吸口氣,也捱著她蹲下來,放軟了聲音:“好,我答應你。”

  駱西窗迷蒙的眼里,終于有了絲光亮。

  流蘇卻看也不看他,只擁住鄙安被凍的冰涼的肩膀,嘆息:“你啊,當真是被人寵壞了的孩子……”

  鄙安不說話,惘若未聞。

  入夜,恣意宮的后門被人推開,筠妃進來,坐在鄙安床頭。

  “我說過,同你交換的條件還有一個故事。”

  鄙安手里轉著凝霜扇,瑩潤的光暈襯的臉色也柔和了許多。

  她笑笑:“為何挑這個時間?”

  “圣上的話,趙筠一直都甚少違逆。”

  “哪個圣上?”瀲王府的那個真的,還是皇宮里這個假的?

  “真的。”

  “那宮里這個?”

  “他不知情。”

  “哦,那你說吧。”原來真皇帝覺得虧欠于她,所以來告訴她這個秘密?還是瞞著宮里的那位進行的。

  許是趙筠一邊脫下她的手套,一邊開始說故事。

  “數(shù)十年前梨王殿下圣寵一時,被立為皇后,賜寢宮恣意宮。可偏偏那日,梨王殿下攜了某王爺私奔,住在一處小鎮(zhèn),名為平樂……”

  昏黃的燈光跳躍,時不時還“突”的蹦出兩朵火花,一瞬間的明亮,復又恢復昏暗。

  趙筠的聲音沒什么起伏,因為說的就是一個旁人的故事,跟她半毛錢也不打邊。

  “……鎮(zhèn)子里有一雙姐妹,受殿下夫婦兩的恩惠頗多,自那時起便心存感激……”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細節(jié)。

  精簡了來,便是這樣——

  梨王殿下和某王爺私奔,在平樂鎮(zhèn)認識了一雙姐妹,后來兩人被宮里的人逮了回去,其中殿下受盡折磨而死,該王爺也隨之失蹤。

  梨王殿下死了,不過是假死。

  多年后,夫婦兩人重出江湖,只不過昔日的梨王殿下成了九重塔至尊,昔日的王爺成了萬花宮的宮主。

  均已改頭換面。至尊梨逍塵,錦蝶宮主東方未央。

  之后的情節(jié),便是兩人如何的相遇相識相戀、苦求不得、相愛相殺、冰釋前嫌、好聚好散。

  散了,最后卻又重逢。

  兩人的孩子復姓東方,單名一個安字。

  一家三口隱居平樂鎮(zhèn),連帶著住在一起的,還有兩個青澀懵懂的少年。

  他們是當年那雙姐妹的孩子。長兄十四五歲,幼弟六七歲,窮人家的兒子沒有大名,只得兩個簡陋的昵稱。

  長兄阿瑾,和弟弟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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