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混沌 (20)
天姬嚇得花容失色。
“東、東君。”
龍鳳的黑影出現(xiàn)得很快, 消失得更快,還未等天姬出聲,那個黑影就消失了。
太啟這才回過頭, 問天姬說;“這就是你之前傳我的,說萬神殿出現(xiàn)的異象嗎?”
“正是此景。”天姬心有余悸, 垂下頭向太啟稟報這段時間以來發(fā)生過的異象。
“自東君上次下山后, 萬神殿偶有異象,或是龍鳳二神異化黑影,又或是萬神香火臺上起血霧,至今約摸有四五次, 之前數(shù)次, 我曾下地底探訪龍鳳二神, 發(fā)現(xiàn)二神并未有異況, 又查探過各香火臺,也未發(fā)現(xiàn)這血霧究竟來源于何處。”
“幻象?”
龍鳳二神是上古瑞獸, 龍神自出生起便鎮(zhèn)守昆侖龍脈與太啟的神格, 鳳神則自上次涅槃后重生便在太啟身邊長大, 二神都是太啟一手喂大的, 那些香火神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強迫龍鳳二神結(jié)下血盟印, 龍鳳二神也從未下過昆侖,不可能被血盟印污染。
太啟只有想到幻象這一可能,只是若是再深想, 這幻象究竟從何而來,又覺得內(nèi)心有些不安。
這昆侖上有六百多位神官, 有神官長期往來于三界, 誰也不敢保證, 他們之中沒有神結(jié)了血盟印。
“按照我之前吩咐的,留部分神侍鎮(zhèn)守昆侖,部分神侍隨我下昆侖,其余諸神,想辦法盡快遣散。”太啟點了幾個神名,又對天姬說,“以及,不管昆侖和凡間世界發(fā)生什么事,你不可離開萬神殿。”
“是。”天姬知道萬神殿對太啟而言意義重大,她雙手朝上,一把長刀從虛空中落入她的手里,她雙手持刀跪下,道,“天姬誓守萬神殿。”
這一次回昆侖,太啟去得匆匆,回來得也匆匆,只因為如今形勢變化太快,很多決定已經(jīng)不是提前謀劃便可以施行的。
譬如之前計劃由國屬特別行動處精銳隊員埋伏于虞王陵封印處,伺機將攻入的香火神圍剿,也因為最近各種特殊案件頻發(fā),不得不撤離以調(diào)查那些特殊案件,只能由太啟身邊的神侍頂上。
太啟并不懂調(diào)兵遣將,兵法對他而言只是他在昆侖漫長歲月里的讀物罷了,他也沒想到有一天昆侖諸神大戰(zhàn)真的會來臨。
若是事情發(fā)生在幾千年前,解決這群香火神不過是毀滅三界,讓三界重啟而已,那時的太啟不會有任何遲疑,亦不會擔(dān)心天道加在他身上唯一的束縛,他不愛世人,沒有一絲憐憫心,也不知道什么是力量強弱,什么是喜怒哀樂。
那是太啟力量最鼎盛的時期,與天道并肩,是三界唯一的主宰。
“然后,我變?nèi)趿恕!睆睦龌貋頃r,正趕上吃晚飯,因為最近忙碌,虞淵簡單做了炒飯,兩人將就著吃完了,圍在茶幾邊討論著接下來的計劃。
虞淵敲打著鍵盤的手停了一下。
“那你后悔嗎?”
太啟啃著蘋果抬起頭:“嗯?”
虞淵問:“你后悔嗎?過去你不必在意這些,你大可以毀滅掉世界,和天道抗衡,三界毀了又能重啟,何必如今這么被動。”
太啟的腦回路總是在奇怪的地方轉(zhuǎn)彎:“我有給你說過,我如果大肆殺戮,是會有天譴的嗎?”
虞淵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了嘴。不過他反應(yīng)極快,反問了太啟一句:“原來是這樣嗎?”
“對。”太啟四周看了一圈,小聲說,“這是我最大的秘密。”
虞淵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那就別說了。”
“反正我也說過了——啊,不對,你剛剛是在說這件事嗎?”
虞淵繼續(xù)糊弄笨蛋老婆:“我第一次從你這里聽說。”
“可能我理解錯了。”太啟也不在意,“反正你也知道了,那我就和你直說了吧,我和天道同歲,一般來說,原生之神不能干涉天道的法則,同理,天道的法則也不能干涉到原生之神,但是,天道為了維持三界正常運轉(zhuǎn),讓我身上落下了唯一的束縛。”
“如果我大肆讓輪回世界的鬼神和凡人非正常死亡,昆侖世界的神明隕落,會有天譴降落在我身上,這對三界的人神鬼適用,對于我來說,也是適用的。”
“當(dāng)然,我也不知道這天譴到底是什么,力量有多大,也許能搏一搏也說不定呢。”
“但是你呢,當(dāng)人想咸魚,當(dāng)神王也天天在昆侖上看凡人給你演的小電影,什么也不想管,還被白帝用一把劍給騙了,現(xiàn)在要背刺你。”虞淵接過了太啟啃完的蘋果核扔進(jìn)垃圾桶里,又遞過去一個剝開的芒果。
太啟不滿地接過虞淵遞過來的芒果:“你們凡人的小電影,不就是讓我沒了神性有了凡心的罪魁禍?zhǔn)讍幔俊?
“對,還有你那個先祖虞王,天天給我?guī)┖贸缘暮猛娴模夷懿汇裤椒查g世界嗎?”
“那你后悔嗎?后悔現(xiàn)在丟失了神性嗎?”虞淵看著太啟。
他看起來是在很認(rèn)真地問這個有些深奧的問題,只是太啟卻從他眼里看到了足以融化一切的溫柔。
“不后悔。”太啟說,他把頭靠在虞淵的肩膀上,快樂地啃著芒果,“因為當(dāng)一個凡人,真的很開心。”
虞淵有些克制不住地激動,他壓下內(nèi)心的悸動,又問;“就算沒有了過去足以和天道并肩的力量,也不后悔嗎。”
“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太啟說,“我有你啊。”
他騰出一只手,在電腦屏幕上指點著:“就算在過去,我也不會懂這些部署這些分析,這些就足夠彌補那點小損失了。再說了,你說的力量也并沒有丟失,而是我現(xiàn)在有了更多的選擇,這些選擇,來自于你。”
“我想給你最好的,太啟。”虞淵低聲說。
這是一句奇怪的情話,只可惜太啟只顧著啃芒果,并沒有發(fā)現(xiàn)虞淵的異樣。這句話像是說給太啟聽的,又像是虞淵說給自己聽的。
他漫長的回憶里有很多孤獨的影子,這些影子拼盡一生追求的,也不過就是方才那句話而已。
而太啟的“不后悔”,便是對他和“他們”,最大的慰藉了。
更何況,太啟還給了虞淵一個芒果味的甜甜的吻,無人知曉,虞淵是在多么強大的意志力下,才讓這個吻只結(jié)束于一個吻而已。
過去太啟總擔(dān)心虞淵太弱,扛不住娛水之歡的意外。
如今,這個擔(dān)憂也迎刃而解,留下的只是時間問題了。
虞淵有自己的考量,電話也來得湊巧。
虞淵一手按住懷里的太啟,一手接通了電話。
電話是陳禮賓打來的。
“虞總,我是陳禮賓,百花鎮(zhèn)那邊的神位已經(jīng)布置好了,除了幾個相關(guān)項目公司的工作人員,其余都是保密進(jìn)行的。”
“好的,辛苦了。”
虞淵掛斷電話,摁住太啟作亂的手,讓他放在膝蓋上坐好。
太啟有些疑惑。
“不可以嗎?”
虞淵板著臉:“不可以。”
最近家里沒人,煤球回了百花鎮(zhèn),麒麟則被送到趙天端那里寄養(yǎng),現(xiàn)在是二人世界,快樂也花不上多少時間,加上虞淵過去很主動,太啟怎么也想不出來,為什么虞淵會說不可以。
想來想去,太啟只有一個答案。
太啟問:“你怕我會揍你嗎?”
虞淵說:“……”
太啟還以為虞淵是因為男人自尊,不好意思明說,他很認(rèn)真和虞淵解釋道。
“我不會揍你的,因為也不會進(jìn)入,所以不會痛……(以下省略幾十字)……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虞淵心里嘆了口氣,太啟是真的笨,他都不知道自己把這些生猛詞匯一本正經(jīng)地說出來,會有什么后果嗎?
他都快熬不住了。
所以太啟的嘴再一次被捂住了。
他說:“我怕克制不住自己……我最近比較敏感。”
在太啟的啟的掙扎下,虞淵很快就松開了手。
沒想到太啟第一句話就是問:“哪種敏感?”
虞淵又把太啟的嘴捂住了。
他終于知道太啟鬧著要看小皇文,是為什么了。
這不是多了很多詞匯嗎?
“還是怕被我揍。”
再太啟的抗議下,虞淵又一次松手,太啟斷定到。
“行行行,我怕被你揍。”虞淵認(rèn)輸了,有些事情是和太啟說不通的,他只有像老師糾正分心的學(xué)生一樣,又哄又講道理,讓太啟專注到手頭的事情上來。
“好吧。”太啟說,“反正硬的不是我,你們凡人就是口嫌體直。”
虞淵面無表情站起來,去了衛(wèi)生間,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
太啟趴在茶幾上都快睡著了。
虞淵在太啟身邊坐下來。
太啟睜開眼,把手機推給虞淵。
“陳禮賓又來電話了。”
虞淵拿過來一看,通話時長才一分多鐘,猜到是繼續(xù)說神龕的事情。
“是不是匯報虞王陵附近監(jiān)控的事情。”
太啟說:“你怎么知道?”
虞淵說;“我制定的計劃,陳禮賓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會不知道?”
“哼,就你聰明。”
太啟靠過來,兩人依偎在一起,對照著百花鎮(zhèn)和虞王陵附近的地圖,確定太啟帶下來的一百多位昆侖正神神位的位置,不時聊幾句。
能留在昆侖當(dāng)神官,特別是作為太啟近侍的香火神,力量都非同一般。尤其是這一百多位昆侖正神自封神后就從來沒有下過昆侖,直接埋伏在虞王陵附近,肯定會被白帝察覺。
太啟也不可能讓他們和騰蛇南正重一樣,加入林啟蜇手下的一隊出任務(wù),一來是擔(dān)心突增人手會引起國屬特別行動處的懷疑,二來則是考慮到香火神突襲虞王陵,會措手不及。
但凡間世界憑空多出一百多位昆侖正神,放他們在凡間世界隨便游蕩,更是不可能的。后來還是虞淵想了一個辦法,他趁著萬代盛業(yè)和百花鎮(zhèn)旅游局合作開發(fā)旅游項目的機會,偷偷在百花鎮(zhèn)各大神廟布置了一百多個神位,同時讓太啟囑咐百花鎮(zhèn)山神帶這些昆侖正神認(rèn)識凡間世界。百花鎮(zhèn)如今香火旺盛,又有不少民間游神,是從昆侖到凡間世界之間最佳的緩沖帶,這些正神可以迅速適應(yīng)。
同時,虞淵把這些昆侖正神受持過的一些小件埋在虞王陵附近,百花鎮(zhèn)離虞王陵不遠(yuǎn),如有狀況發(fā)生,可以方便這些昆侖正神調(diào)動。
余下的,則是林啟蜇提供的一些特殊監(jiān)控設(shè)備,是林啟蜇帶領(lǐng)的一隊從虞王陵附近撤離時交給虞淵的。
“林啟蜇頂著很大的壓力啊。”虞淵和太啟敲定最后一個監(jiān)控后,感嘆道。
這些監(jiān)控不是市面上流通的設(shè)備,這批設(shè)備來源于國屬特別行動處的武器庫,不僅可以監(jiān)控人,還可以隨時監(jiān)控虞王陵附近空間和能量的變化,定位異常能量波動點。
因為虞王陵占地面積大,加上五個封印點都需要布置,這批設(shè)備的數(shù)量也是龐大的,交給虞淵和太啟時,林啟蜇只做了一個不要出聲的手勢。
太啟不太懂凡間世界的人事,他問:“之前不是說林啟蜇要補上那個副處的位置了嗎?副處難道不能調(diào)動這批設(shè)備嗎?”
“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林啟蜇還沒提上副處。”虞淵說起這件事,也有些頭疼,“這些事件就是有備而來,故意引開國屬特別行動處,所以,只希望白帝和那些香火神早點來,否則我真怕林啟蜇?fù)尾蛔×恕!?
為了引白帝盡快現(xiàn)身,虞淵頻繁動作,媒體放出了各類關(guān)于虞王陵的消息,民間也在傳聞如今各類怪異事件頻發(fā),恐怕需要重器出世治亂了,他甚至還請薛同拜訪不少堪輿五行的專家,造成一種“東君也想方設(shè)法要進(jìn)虞王陵”的假象。
可是非正常案件還是越來越多,白帝遲遲不肯露面,加上如今自媒體發(fā)達(dá),這些案件越來越包不住了。
在深夜里,骨偶也難得看到他的主人遠(yuǎn)遠(yuǎn)看著虞王陵,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您還是在擔(dān)心一百二十年前進(jìn)虞王陵的那幾個人嗎?可您不是調(diào)查到他們的身份了嗎。”
虞淵說:“正是因為沒有調(diào)查出有用的消息,因種下了,卻不見果,所以我有些擔(dān)心。”
“還有這個杰拉德,和我當(dāng)年預(yù)見的,還真的有些差別。”虞淵想起最近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被氣笑了,“不上臺面的手段,但是有用。”
起初虞淵以為這些異常案件是為了引開國屬特別行動處,后來則以為是香火神要擾亂三界,所以頻繁在凡間世界曝光,到了這幾天,虞淵才發(fā)現(xiàn),有些案件已經(jīng)變成了連續(xù)劇,這幕后的操盤手以一種玩物的態(tài)度看著蕓蕓眾生,對這種引起凡間世界恐慌的“游戲”樂此不彼。
“朋友們,大發(fā)現(xiàn),山海經(jīng)可能不是編的!”
“龍是一種四維生物,這也證明了為什么龍沒有翅膀,卻可以在空中飛行,我們看到的龍,很可能不是真正的龍,而是四維空間在我們存在空間的投影。”
“最近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件,讓我再一次想到了上古史是不是等于神話史這個論題,十王時代是我國上古史真實存在的,從考古發(fā)現(xiàn)看來,在十王時代,冶煉技術(shù)得到了飛速的發(fā)展,那么傳說中的十王獻(xiàn)劍究竟是不是真的呢?天子劍是否真的存在?十王是否真的被封神,我覺得,答案可能要揭曉了。”
“有沒有什么比較官方的研究文章啊,西方那么多研究黑魔法,塔羅的研究,那我們?nèi)A夏呢?看到最近的一系列視頻好好奇啊。”
在國屬特別行動處的努力下,這些事件被暫時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神秘學(xué)熱的興起。就和上個世紀(jì)的氣/功熱,世界末日論的熱度一樣,經(jīng)由網(wǎng)絡(luò)發(fā)酵,變成了科學(xué)和玄學(xué)的巨大沖撞,華夏復(fù)雜的神話體系,上下五千年里民間的秘密結(jié)社和門派,各地不同的崇拜和民間神明,上古巫術(shù),民間秘術(shù),風(fēng)水堪輿,五行六壬,每一個都有足夠的話題度。
情況似乎開始好轉(zhuǎn),直到一個名叫原生教的宗教組織露出了水面。
這個早就被國內(nèi)定性為xie教的組織,收集了這些天里發(fā)生的所有視頻,輔之以大量詳實的研究資料和圖片,對東方的神學(xué)、民間宗教、秘術(shù)做了梳理。
在直播里,杰拉德穿著樸素的t恤和運動褲,用中文和網(wǎng)友們聊天。
“一百多年以來,原生教致力于研究各國神學(xué)、宗教學(xué)、神秘學(xué),追尋神跡,探訪地球無人之地。我們在研究什么呢?是神本身嗎?不,我們研究的是人類未來的方向。神不死不滅,而我們?nèi)耍瑸槭裁匆惺馨┌Y的痛苦,為什么要被器官的衰竭所束縛?”
“人類,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神嗎?”
“疫情,全球變暖,局部沖突,山火,地震,地球還給了人類多少時間?”
“是的,我們原生教也有神,黑但丁是原生教唯一的神,而在一百多年前,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如果您還對原生教,對東方玄學(xué),西方神秘學(xué)有更多的疑問,可以關(guān)注我們的頻道,我們下一次直播再見。”
……
“媽的,我就知道他們有這一出!”
看到這個直播的林啟蜇氣得罵出了平生第一句臟話,他重重地合上電腦,切斷了這個直播。
身為原生教教主的杰拉德在直播露面時,容貌已經(jīng)不太一樣了,可林啟蜇一眼就看出來,這個在國內(nèi)有著諸多案底的外國人。
“林隊,我們有墻,群眾們看不到的。”
最近已經(jīng)抓了太多騙子和xie教組織,有隊員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還有一隊隊員在安慰林啟蜇,他們知道林啟蜇最近壓力很大。
“林隊,最近也就是神秘學(xué)討論熱,大部分群眾不會信這些的。”
“對,這就是我們國屬特別行動處存在的意義,我們并不是故意掩蓋這些事件,而是我們要保護(hù)群眾的生命財產(chǎn)不受這些事件的影響。”
“還要隔離神鬼和凡人的距離,不讓他們覬覦我們凡間世界。”
騰蛇也走過來,看到其他電腦還放著的直播黑屏,說了四個字:“妖言惑眾。”
“除非他來個大的,要不看圖說話,我也會。”有隊友打著哈哈,拿著一瓶冰可樂走過來,遞給林啟蜇,“林隊,消消氣。”
“等等,出預(yù)告了。”
有隊員說道。
這幾天以來,原生教頻繁開直播,每次開直播之間都會提前發(fā)一個短視頻,預(yù)告下一次直播的內(nèi)容。
然而這一次,視頻打開,卻只有一行字。
所有看到這行字的隊員都愣在了原地。
幾秒鐘后,才有人念出來。
“下午一點二十分,華夏,日食,龍鳳呈祥。”
林啟蜇正背著身生悶氣,聽到東君兩個字,猛地站起來,他掃了一眼屏幕,問:“今天有預(yù)報日食嗎?”
一群人如夢初醒,有人拿出手機。
“沒,沒有啊。”
“現(xiàn)在幾點了?”
“下午,一點,一點十五分!”
“快!趕緊給太啟打電話!”
“聯(lián)系處里,啟動最高級別應(yīng)急措施!”
一片兵荒馬亂中,所有人都按照林啟蜇的命令,企圖阻止這場預(yù)言。
可惜,已經(jīng)遲了。
太啟接到電話已經(jīng)是兩分鐘后,天空在漸漸變暗,沒有預(yù)告的日食,讓華夏這片古老土地上的凡人,經(jīng)歷了幾千年前先祖?zhèn)兊目只拧?
太陽在頭頂漸漸消失,黑色的條狀和傘狀的黑影圍繞著太陽,像是活物一樣蠕動著,侵蝕著它,直到整片土地變成一片黑暗。
“怎么了”
“天怎么黑了?”
“今天有預(yù)報日食嗎?”
“沒有啊,哪里說過今天有日食?”
“有,我,我剛剛科學(xué)上網(wǎng),看到那個原生教的教主說,一點二十有日食!”
“曹,那個xie教教主嗎?他還說啥了?”
“他說,龍鳳呈祥。”
“什么什么,你們看,圍繞著太陽的,像不像一條龍,還有旁邊那個大尾巴,是不是鳳凰啊!”
“媽媽,我害怕,嗚嗚。”
黑暗持續(xù)了近一分鐘,終于迎來了光明。
金色的曦光中,三只金烏拉著東君的神輦緩緩從天空中飛過。
即便是距離遙遠(yuǎn),韁繩,金烏,神輦都能在凡間世界看得清清楚楚,就當(dāng)所有人以為黑暗即將結(jié)束時,一只金烏卻突然掙脫了韁繩,化作一個金色的光球,向凡間世界墜去!
太啟震驚地看著這一切,片刻之后,他從凡間世界倏然消失,一眨眼,便回到了昆侖。
落地的那一剎那,太啟以為自己五感失調(diào)了。
屹立萬年的昆侖在混沌和血盟印的陰影下變成了一個靜謐的世界,沒有了鳥鳴花香,也沒有了百花爭艷,薄霧籠罩著整座山脈。
太啟憤然揮袂,薄霧散開,兩只金烏拉著神輦回到了太啟身邊,兩只金烏身上羽毛凌亂,弱聲地嘰嘰嘰叫著,似乎在焦急同伴的墜落,又似乎在害怕太啟的怒火。
一個神侍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他身上渾身是傷,面目驚恐,看到太啟后,長長呼出一口氣,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上。
“東君。”神侍哽咽道,“龍鳳二神突遭大變,飛出萬神殿,我等全力阻攔,卻未能成功,金烏受驚后拉走神輦,凡間世界恐怕要大亂!”
“嗯。”
太啟命其療傷,又回到了昆侖山心萬神殿處。
萬神殿已然在龍鳳的沖擊下受損,天姬索性用五彩絲將其裹成一個球,太啟叩門后,天姬憔悴著一張臉走出來。
“東君。”
天姬跪下請罪,太啟說:“不關(guān)你的事情。”
天姬卻遲遲未起。
太啟問:“怎么回事?龍鳳二神真的結(jié)了血盟印?這不可能。”
天姬道:“并不是結(jié)下的血盟印,剛剛龍鳳二神欲沖出萬神殿受阻,我仔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風(fēng)喙龍吻處皆有血色,我猜,恐怕是飲食。”
太啟心中一驚:“侍奉龍鳳飲食的神官是誰?”
天姬垂頭不起:“是我疏忽了,侍奉龍鳳二神飲食的神官曾下過昆侖,依東君所言令其下昆侖,而就在方才,香火熄滅了。”
太啟微微闔眼,壓抑住心里的怒火,幾秒之后,睜開眼說;“我都知道了。”
天姬垂淚不語。
“也不是什么大事,待我下山誅滅它們即可。”太啟讓天姬回到萬神殿,和剛剛一樣,用五彩絲裹住萬神殿的大門,然后又召過八大武官等神官,令其守衛(wèi)昆侖,這才回到了凡間世界。
回到凡間世界已經(jīng)是深夜,虞淵就在門口等著太啟,不時和人通話。
看到太啟出現(xiàn)在家門口,虞淵才松了一口氣,把太啟的手機遞了過去。
“響了一下午了。”
“我回了一趟昆侖,龍鳳二神可能被血盟印污染,現(xiàn)在下落不明,我得趕緊找到它們,否則就麻煩了。”太啟和虞淵一起進(jìn)了家門,他問,“凡間世界怎么樣?”
他已經(jīng)不想去想象那個場面了。
沒想到虞淵卻說;“比你想象得好一點。”
太啟問:“怎么說?”
虞淵打開客廳的燈,拿出拖鞋幫太啟換上,然后自己才換上拖鞋。
“啟示學(xué)會的懷特夫人出來公開指責(zé)原生教竊取學(xué)會的研究資料進(jìn)行篡改,意圖迷惑大眾加入xie教,還抖出來杰拉德的一系列惡行和證據(jù)。”
太啟有些意外:“是我們之前遇到的那個太太嗎?”
虞淵說:“就是她,我以為她和杰拉德一伙,也是xie教組織的,沒想到竟然是死對頭。”
“然后呢?”
虞淵在沙發(fā)上坐下,拉著太啟也坐下。
“現(xiàn)在就是外面就是網(wǎng)絡(luò)罵戰(zhàn),日食的事情,國屬特別行動處在處理。”
太啟問:“怎么說?”
“大氣折射之類的,具體林啟蜇沒有明說。”
太啟好奇;“普通人還會相信嗎?杰拉德不是直播放過預(yù)言嗎?”
虞淵說:“所以說,啟示學(xué)會的懷特夫人幫了一次大忙,沒有她出來揭露杰拉德,恐怕現(xiàn)在,很多人都會相信杰拉德那些鬼話了,現(xiàn)在很多人懷疑是巧合,還有氣象武器,外部勢力顛覆等等,比較亂。”
“以及還有一件麻煩事,林啟蜇現(xiàn)在他們都在找金烏,擔(dān)心被民眾們撿到了,這就糟糕了。”
“他們找不到金烏的,得我來。”太啟說,“我今晚就出去找金烏和龍鳳,龍鳳身上有血盟印,對凡間世界來說,太危險了。”
“今晚?”
“哦,說錯了,是現(xiàn)在。”太啟的動作比想法更快,和虞淵嘴上說著,身體已經(jīng)站起來了。
虞淵看到太啟要出門,連忙站起來:“我陪你去。”
“不行,你待在家里。”
太啟摁著虞淵的肩膀讓他做下,虞淵天眼被毀,太啟便在他手臂胸口肩頭各個位置都加上符箓,還在大門口放了一個禁咒。
“現(xiàn)在外面太危險了,不知道杰拉德和白帝會不會過來對你下手,對了,還有那個混沌。”
太啟越想越覺得擔(dān)心,干脆把整間別墅都加上了符箓。
臨出門前,還叮囑虞淵:“不管怎么樣,待在這里,等我回來。”
虞淵有些無奈:“太啟,你確定一個人去?你怎么找龍鳳,我跟著你出門,起碼能開車載你。”
“我不需要車。”
就在虞淵面前,太啟化回神體,接著,他從袖中抽出一支羽毛插在長發(fā)上,化作一只白色的小鳥,兩爪抓著一臺手機,飛向了空中,還嘰嘰喳喳地囑咐虞淵。
“乖乖聽話啊,等我回來。”
虞淵:“……”
他抱著胳膊倚在門口,就這樣站在禁咒后,看著太啟消失在黑夜里。
許久,他低聲嘆了一口氣。
周圍的空氣開始變得濃稠,接著,一個透明的結(jié)界出現(xiàn)了。
虞淵站直身體,修長的手指解開了襯衫領(lǐng)口的扣子,右手曲起,向背后的龍鱗狀胎記摸過去。
隔著薄薄一層肌肉和皮膚,沉睡多年的天子劍,正等待著主人的召喚。
虞淵收斂心神,在心中默念召劍咒,只見四周忽而大方異色光芒,虞淵咬牙忍住痛楚,從后背龍鱗胎記處,徐徐抽出一把劍。
“好久不見了,老友。”
虞淵微微喘氣,將天子劍執(zhí)在手里,借著月光細(xì)細(xì)地看著。
劍鋒似雪,隱隱透出龍鱗的形狀,而虞淵背后的皮膚竟然恢復(fù)如初,再也不見龍鱗狀的胎記。
“一千年了,我等到了。”
劍尖發(fā)出一陣劍鳴,接著被插進(jìn)了大門前的草地中。
骨偶從陰影處走來,半跪在虞淵身前。
“陛下。”
虞淵說:“不知道被白帝用了什么方法,龍鳳二神都被血盟印污染了,太啟要殺龍鳳,你帶天子劍去,在暗處輔助太啟斬殺龍鳳,之后帶天子劍回虞王陵,過幾天,便要收網(wǎng)了。”
“是。”
骨偶拔出劍,插/入肋骨中,虞淵又從袖口抽出一根太啟的發(fā)絲,發(fā)絲在骨偶面前燒成了灰燼,骨偶會意,轉(zhuǎn)身躍入黑暗中。
虞淵收回結(jié)界,回到了別墅里。
不知何時,天上下起了雨。
虞淵就和剛剛太啟約定的一樣,點著一盞燈,等待著愛人的歸來。
太啟則化作白鳥,飛向了高空中,本來打算看看哪里有金烏的蹤跡,卻不料中途下起了雨。
他是原生之神,即使換做了白鳥,在大雨中依然能纖塵不染,雨不沾身,只是他手里帶著的手機就有些慘了。
這部手機是虞淵給他買的,里面存著照片游戲,還有不少和虞淵的聊天記錄,今晚太啟還要靠他聯(lián)系林啟蜇,眼看著雨越來越大,太啟擔(dān)心被雨水淋濕,不得已恢復(fù)了原身,拿著手機躲進(jìn)了一家便利店里。
“買傘哦?”便利店的老板問。
太啟說;“暫時不用,我打個電話。”
太啟躲在角落里,偷偷給林啟蜇打了一通電話,問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金烏的蹤跡,撿回來他還能當(dāng)個坐騎。
林啟蜇也在出外勤,在瓢潑大雨中,艱難地和太啟通話。
“暫時沒有。”
“是嗎。”太啟有點失望,又聽林啟蜇問道,“今天天氣預(yù)報沒有雨,會不會是龍神來凡間世界引起大雨。”
“有這個可能。”太啟突然想起什么,問林啟蜇,“能不能查到降雨中心?”
“什么?”林啟蜇沒聽清。
太啟說;“就是類似于泉眼的位置,烏云,還有什么氣壓之類的最中心的地方?最好是靠近水,山的位置。”
林啟蜇說:“你稍等,我問問。”
電話被掛斷了,五分鐘后,林啟蜇的回電就來了。
“我問過同事了,還真有,離本市不遠(yuǎn),冒關(guān)山景區(qū)。”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林啟蜇說:“我們馬上也趕過去。”
太啟連忙打開手機地圖和微信,查找這個景區(qū)的消息,冒關(guān)山景區(qū)的公眾號幾分鐘前還推送了一條消息,說景區(qū)突降大雨,明天關(guān)閉景區(qū),請游客退票云云。
這個景區(qū)離太啟所在的位置大概三十多公里,現(xiàn)在下大雨,坐車過去需要兩個多小時,太啟也不確定這么晚了,又下著大雨,會不會有司機會答應(yīng)載自己去一個大晚上荒無人煙的景區(qū)。
考慮片刻后,太啟走向了收銀臺。
老板娘的兒子晚上陪母親看店,兩人一起看手機,小聲討論著白天發(fā)生的事情。
老板娘的兒子說說:“這幾天好鬼嚇人,我在網(wǎng)上看,又是撞鬼又是日食,您這幾天就別出門了,小心撞邪。”
“張口閉口撞邪,我看你這大學(xué)白上了。”老板娘戴上老花鏡,打開微信群,把轉(zhuǎn)發(fā)的消息拿給兒子看,“都說了,是光學(xué)效應(yīng)。”
“不像,媽,你少看點微信消息。”
“怎么不能看啦?你這年輕人,怎么比我還迷信。”
母子倆小聲爭執(zhí)著,直到太啟敲了敲玻璃柜,說;“我買東西。”
“哦,你要什么。”老板娘摘下眼鏡,打開玻璃柜門,她以為太啟要買煙。
她的兒子則抬頭看向太啟,臉上露出驚艷的神色。
“我,我買——”
太啟向四周看了看,老板兒子殷勤地站起來,給太啟介紹:“要買煙是吧,買哪種煙?我給你拿。”
太啟看了一會兒,在玻璃柜旁抽出一支棒棒糖。
“買這個。”
老板娘說:“這個一塊錢。”
太啟付了錢,拿過棒棒糖,把手機關(guān)了機,放在了柜臺上。
“能不能幫個忙,我要辦點事,想把手機存在這里,明天上午我來拿。”
“啊?”老板娘愣了,等她反應(yīng)過來這個客人是在借買東西寄存貴重物品,連忙擺手,“不行不行,這手機太貴了,放我們這里不安全。”
太啟有些為難;“可是我沒其他地方寄存。”
“就放這里,放我這里,我今天在這里看一夜,我?guī)湍憧词謾C。”老板娘剛拒絕,她的兒子就主動出擊,表示自己可以幫太啟看手機,還自賣自夸起來。
“我們這便利小店啊,開了二十多年了,周圍的街坊鄰居有什么要幫忙的,都來找我們,你手機放我這里,我絕對安心。”老板娘兒子殷勤極了,他拿出手機,“我們先加個微信,明天你來拿也方便點。”
太啟說:“我就這一個手機。”
“啊,就這一個手機?”老板娘兒子也很意外,為什么太啟大晚上要把手機寄存在這里,不過看到太啟的臉,他就什么都忘了,“那行,明天加也可以。”
“好的,謝謝。”
太啟看到老板娘兒子把手機收好,才轉(zhuǎn)身離開了便利店。他一走,老板娘就在兒子身上揪了一下。
“看你這色瞇瞇的樣子,你最近是沒上網(wǎng)嗎?大半夜來這里莫名其妙的寄存手機,你知道她是人是鬼。”
“是人,我看到他有影子。”老板娘兒子還心心念念著太啟,實在沒忍住,跟出去拿出手機想拍個照,沒過幾秒鐘,又一臉震驚地走了進(jìn)來。
“媽,該不會真是鬼吧,怎么剛一出門,就不見了??”
老板娘也嚇著了:“快快,看看手機轉(zhuǎn)賬,剛剛是不是收到了冥鈔。”
“好,我看看。”老板兒子打開手機,正打算查賬,又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冥界還有電子鈔票?”
娘倆兒被嚇得夠嗆,看著玻璃臺上的手機不敢動彈,生怕它不小心就變成紙做的了。
幸好十幾分鐘后,一個穿著襯衫西褲的男人收了傘走進(jìn)來。
來人正是虞淵,他一眼就看到了柜臺上太啟的手機。
“打擾一下。”虞淵禮貌地問道,“請問這手機的主人呢?”
母子倆面面相覷:“你誰?”
虞淵笑道;“他是我愛人,和我吵架呢,就離家出走了。”
“你愛人?”母子倆把虞淵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了桌上的手機,松了口氣。
“天,最近這亂的,我還以為是來了個男版聶小倩。”老板娘兒子把手機拿起來,遞給了虞淵,又指了指門外,“剛走十幾分鐘,你快去追,這么大雨,又沒車,我看他也沒帶傘,肯定走不遠(yuǎn)。”
虞淵收了手機放進(jìn)口袋里:“謝了。”
他轉(zhuǎn)身想離開,老板娘兒子叫住他。
“帥哥。”
虞淵問:“什么事?”
老板娘兒子說;“老婆這么好看,就別和他吵架了。”
“哪里舍得。”虞淵揮揮手,“謝了。”
他撐起傘走出了便利店,打開太啟的手機,看到了太啟的搜索記錄。
太啟是原生之神,很多秘術(shù)對他而言用處不大,骨偶追到一半就追丟了,不得已返回來,求虞淵幫忙。
虞淵通過手機,查到了太啟在這里,便找了過來。
“冒關(guān)山景區(qū)。”虞淵在暗處召過骨偶,吩咐道。
“是,陛下。”
骨偶正打算離開,虞淵突然又叫住了他。
“算了,我去吧。龍鳳都是上古神獸,又結(jié)了血盟印,還是我親自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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