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混沌 (21)
在便利店寄存手機后, 太啟直接化作白鳥,按照方才記住的地圖方向,朝冒關(guān)山景區(qū)飛去。
這一路大風大雨, 現(xiàn)代城市鋼鐵森林本就極其影響靈力,加上河流山川等地形特征也不明顯,太啟在空中一路飛過去,看到的都是鱗次櫛比的高樓, 迷路了好幾次, 只有化回人形下來問路,然后繼續(xù)啟程。
他有些后悔把手機寄存了,如果帶上手機, 起碼還可以搭林啟蜇的順風車, 林啟蜇所在的特別行動處有重型武器, 如果到時候龍鳳不死, 還可以試試能不能用現(xiàn)代的武器誅殺。
出了市區(qū),往冒關(guān)山的地方飛了幾公里,太啟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市區(qū)大雨, 頭頂是一片烏云壓城,而就在前方冒關(guān)山處, 卻有層疊的黑色云流不斷呈滾筒狀滾動, 將整片山頭團團圍起來, 偶爾在云層的間隙,還能瞥見閃電雷鳴, 隱隱有龍卷風起的預(yù)兆。
“糟了。”太啟心道。
龍鳳都沒下過昆侖, 之所以挑在冒關(guān)山景區(qū), 多半是因為這里青山綠水, 比起市區(qū)來說污染更少, 空氣和水也更潔凈,貼近昆侖無垢的環(huán)境。
可從云流看來,龍神明顯有些不適,且處于即將爆發(fā)的階段,若是龍鳳真的狂性大發(fā),又不肯回昆侖,飛到了臨近市區(qū),那毫無疑問,相當于一個哥斯拉軍團進城,到時候林啟蜇就算想破腦袋,也沒有辟謠的辦法了。
這對龍鳳都是太啟養(yǎng)大的,他太清楚它們的戰(zhàn)斗力了。
想到這里,太啟加快了速度,展開雙翼朝冒關(guān)山奮力飛去。
云流就在眼前。
龍神在云流外加了結(jié)界,太啟以白鳥身軀向結(jié)界撞去,被彈了出來,身形猝然變化,化為人形,站在云層外的山巔,沉下臉目視著眼前的翻滾的云流。
狂風獵獵,風雨如晦,太啟耳邊傳來陣陣痛苦的嘶鳴,不時夾雜著鳳神嘶啞的叫聲和石頭滾落的聲音。
這一刻,太啟心里突然有些不忍。
他想起很多年前,小鳳神剛剛涅槃重生不久,像一只小雞一樣,歪歪扭扭地跟在自己腳邊,自己走到哪里,它就要跟到哪里,晚上還要和青鳥搶鳥架的位置,那么大一只鳳,在太啟面前,總把自己當小雞。
他還想起來龍神是在昆侖神殿破殼,身邊是太啟和神侍,龍神懵懵懂懂以為自己也是人形,它不肯碰水,也不會飛,第一次下天池時,活像是炸魚,不僅把自己搞出了心理陰影,讓神侍們也差點有了心理陰影。
太啟以為自己不會想起這些回憶,他本就不該有感情,誅殺龍鳳和當年滅虞王沒什么區(qū)別,多一兩次血月也不會讓他被降天譴。
只是如今,他猶豫了。
狂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太啟抬起右手,袍袖內(nèi)糾集著肅殺的殺機,他按下殺意,腳下踏出七行禹步,一個如天幕般的結(jié)界降下,把龍神的結(jié)界也包裹起來。
太啟意欲召喚龍鳳,他倒要看看,這個血盟印有多大的本事。
“吾于三界之上以觀世界,言告汝等于凡間,皆應(yīng)稽首奉行!”
——“出來!”
太啟召令即下,云流驟然停止,閃電如雨般落下,龍吟鳳嘯不絕于耳,太啟本來穩(wěn)穩(wěn)立在山頭,忽而眼前龍神的結(jié)界裂開,一道風刃剖開云流,直直襲向太啟。太啟一怔,隨即身體騰空,落在另一個山巔,而他剛剛站立的那個山巔,卻被方才那道風刃削成平地,巨石紛紛從山頭滾落,在山底溪澗激起巨大的水聲!
太啟登時火冒三丈。
他抬頭朝結(jié)界裂縫處看去,結(jié)界里黑云密布,一條巨大的長龍盤繞在山上,原本銀白色的鱗片隱隱泛出暗紅的血色,巨大的龍首垂落著,在察覺到危機時又掙扎著抬起來,看到太啟的那一刻,龍神眼里劃過一絲喜悅,接著,變?yōu)榱搜t色的兇光,像是荒郊野外亮著的兩盞紅燈籠。
龍吻處則如天姬所說,已經(jīng)染成了一片紅色,皮肉隆起,活像是掛著一個瘤子。
在太啟和龍神對視的瞬間,龍神后爪向山體一蹬,張開血盆大口,向太啟游走而來。
太啟揚起右手,袖中五彩光芒乍現(xiàn),下一秒,一把五彩絲結(jié)成的長劍落入手中。
“你們是在我身邊長大的,今日,我就用血月送你們上路。”
太啟腳尖一點,飛身躍入云流之中。
云流中天地顛倒,黑云密布,太啟乘風,在襲來的腥風中翻身落入一朵黑云中。
龍神足有百米長,打蛇要打七寸,屠龍則需刺入逆鱗處。
太啟并不想和龍鳳多做糾纏,他身體輕盈,幾次跳躍,引得龍神不斷游走。太啟很快就摸清了龍神逆鱗處的位置,并隱身在一處山頭的密林中,伺機屠龍。
龍神幾次襲擊不成,聞到了太啟的氣息,又找不到太啟在哪里,狂暴地甩著龍尾,不斷拍打著周圍的山峰。
“噼啪——”
山石和樹木紛紛倒下,自山上重重滾落,太啟迎風而上,飛快自密林向山尖躍去。
龍神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的氣息,盤踞在這座山的山頂,不斷吞風吐雨,用水流沖刷著山體。
“三、二、一——”
太啟已經(jīng)接近山頂。
在離山頂還有一步之遙時,他捏了一個避水訣,沖開洶涌的水流,手執(zhí)五彩絲劍一躍而起。
山體忽而震動。
太啟心里也是一震。
就在他即將刺入龍神的逆鱗處時,一個巨大的血紅色圓球從山邊冉冉升起。
乍一看,還以為這個血紅色圓球是月亮,待太啟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一個眼球。
他連連向后跳動幾步,這才看清全貌。
——眼前這個圓球,竟然是鳳眼!
“你這畜生,竟然躲在這里!”
原本擁有五彩羽毛的鳳神,身上已經(jīng)被血盟印染成了一片暗紅色,濃烈得快要和黑夜融為一體,它的鳥喙邊同樣掛著一個丑陋不堪的血瘤子,看到太啟的身影,鳳神雙翅飛撲,甩著鳥喙邊的血瘤子,朝太啟所在的地方狠狠啄過來!
鳳神鳥喙如金剛石般堅硬,啄在地上,激起無數(shù)火花。
太啟避開火花,收了五彩絲劍,化為白鳥,展開足有十幾米長的雙翼,飛向空中。
一龍一鳳左右呈掎角之勢,要將太啟逼在中央。
太啟卻也不慌,他靜候時機,在龍鳳襲來時,身量突然縮小,壓低翅膀,從間歇中飛了出去,而龍鳳二神,則正巧撞在了一起,尖利的鳥喙爪子正撞上了龍神,一時之間慘叫聲連連,龍鱗羽毛紛紛自空中落下。
虞淵和骨偶進入結(jié)界時,看到的便是太啟和龍鳳二神纏斗的情景。
太啟沒有占上風,龍鳳二神也沒有傷著太啟分毫。
“他心軟了,沒下殺手。”虞淵把天子劍扔給骨偶,“龍鳳二神應(yīng)該是白帝通過其他途徑用血盟印污染了,不知能否殺死,你去協(xié)助東君,速戰(zhàn)速決,不要讓他受傷。”
“是,陛下。”
虞淵匿入黑暗中。
“我在背后助你。”
“是。”
骨偶轉(zhuǎn)身,把天子劍藏入肋骨間,用樹葉蓋住,朝一處山頭奔過去。
纏斗的時間太久,太啟也有些力不從心,他內(nèi)心不想傷龍鳳,劍勢每每到位,卻又生生止住,反倒是被狂暴的龍鳳逼得有些狼狽,不得已借著風雨之勢想下一步辦法。
他有心操控風云來扭轉(zhuǎn)局勢,卻因龍神也能呼風喚雨,導(dǎo)致頻頻被打斷失敗,幸好風雨也未落入龍神手里,太啟索性隨波逐流,隨著風雨的自然流動和龍鳳見招拆招。
殺,還是不殺?
太啟心里激烈地斗爭著,他有兩次起了殺心,第一次是來冒關(guān)山之前,被回憶打敗,第二次則是龍神用風刃欲殺他,可太啟從結(jié)界里瞥見了龍神掙扎后的那個眼神。
太啟心中猶豫不決,龍鳳卻越戰(zhàn)越勇,就在太啟狠下心來打算動真格時,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局勢微妙地變了。
風雨在無形中變成了保護太啟的盾牌,在龍鳳襲來時,風雨會適時的牽制龍鳳的攻擊,而龍鳳的動作也變得有些奇怪,明明太啟站在云層之上,龍鳳卻像是被迷惑了一般,朝山體撞去。
“怎么回事?”
太啟正在疑惑間,眼前磷光一閃,一個熟悉的骨偶出現(xiàn)在眼前,朝太啟匆匆行了一個禮,接著借助風勢一跳,翻身騎在了鳳神的背上,揪住了鳳神的翎毛!
鳳神仰頭,發(fā)出尖利的叫聲。
這是一個好機會,只要太啟執(zhí)劍,便可以抹掉鳳神的脖子。
太啟卻遲疑了兩秒。
他在骨偶的骨架里,察覺到一點異樣的氣息。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鳳神已經(jīng)把骨偶甩在太啟面前,骨偶碎成了無數(shù)的骨頭,蓋住了樹葉包裹的天子劍。
太啟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下去,看到此刻的龍鳳都有頹敗的意思,他手里的五彩絲劍自劍尖脫落,化作無數(shù)細絲。
太啟捏緊細絲,手心劃破,血滴融入五彩絲中,他向上一拋,心下默念縛咒,五彩絲化作兩個巨大的網(wǎng),將龍鳳二神生生困住!
龍鳳二神掙扎著墜地,在山上砸出兩個巨大的洞,太啟卻看也不看,轉(zhuǎn)身向骨偶走去,他從袖中又抽出一縷五彩絲,在手中凝結(jié)成劍。
——“你身上是什么。”
太啟朝骨偶一步步逼近。
白骨從地上聚集,組裝,逐漸有了形狀。
——“誰派你來的。”
骨偶張開嘴,發(fā)出呲呲呲的聲音。
——“他是不是還活著。”
太啟看到了骨偶身體中落葉裹著的東西。
就在他打算向前踏出最后一步時,結(jié)界內(nèi),一聲狂暴地鳳鳴響徹天際!
鳳竟然在暴怒的狀態(tài)下掙開了五彩絲,朝太啟身后撲來!
危機驟變,鳳神離太啟只有咫尺之遙,太啟根本閃避不及,就在此時,身旁一陣疾風掠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抽出了骨偶肋間的天子劍,一手摟住太啟的腰把他護在懷里,一手持劍逼退了鳳神的襲擊。
“小心。”
這個身影太熟悉了。
太啟熟悉他身上的味道,熟悉他的聲音,甚至熟悉他的懷抱。
情況緊急,虞淵并沒有多說什么,他右手攬著呆呆的太啟,讓太啟待在一個安全的位置。
“等我,我有辦法不殺他們。”
虞淵又對骨偶說;“保護東君。”
“是,陛下。”
說完,虞淵便踩著落下的巨石,消失在了空中。
太啟手里的五彩絲劍應(yīng)聲落地。
太啟整個神都懵了,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人,他卻一點沒有反應(yīng)過來,即便眼前就是一場大戰(zhàn),即便身邊地動山搖,在這場惡斗中他最熟悉最親近的人和他一手養(yǎng)大的龍鳳都有可能陣亡,太啟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他好像五感俱失,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也不想去思考,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身邊一直守護他的骨偶叫了一聲“陛下”,太啟才慢慢挪動頭,看向一身浴血,從黑暗中向自己走來的男人。
而就在男人身后,鳳凰褪去了暗紅色的羽毛,身披五彩斑斕的羽毛,向太啟垂首臣服。龍神則恢復(fù)了銀白色的龍身,同樣垂首臣服,一龍一鳳雙目的血色已然消失,恢復(fù)了上古瑞獸的高潔氣質(zhì),在獲得太啟的頷首后,或張開翅膀,或展開四爪,齊齊向空中飛去。
“東君。”
虞淵用手背擦去天子劍上的血跡,走到太啟面前單膝跪下來,雙手持劍向太啟奉上天子劍。
卻聽太啟冷笑道:“原來是你。”
他冷冷地看了虞淵一眼,轉(zhuǎn)身向山下走去。
虞淵依然單膝跪著,一言不發(fā)。
太啟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又折返過來,袍袖一揮,勁風將虞淵狠狠刮倒在地上。虞淵狼狽地爬起來,還沒站穩(wěn)身體,太啟一拳揮過來,重重揍在虞淵的臉上。
“太啟,你聽我解釋。”
太啟一言不發(fā),出手又狠又準,虞淵狼狽地躲過兩拳護住了自己的俊臉,向后跳到一棵樹后,避免和太啟直接沖突。
太啟見狀,抽出長發(fā)上的羽毛,羽毛入手化作長弓,三箭齊發(fā),白羽箭破空而出,虞淵身前的那棵大樹,竟然被死死地定在地上,若不是虞淵動作快,恐怕也要夾在樹和地之間,成為箭靶了。
“老婆,你聽我說。”
虞淵扛不住了,他能感覺到太啟并不是在和他開玩笑,方才太啟打龍鳳時,都沒有用現(xiàn)在這樣凌厲的招式。
骨偶在旁邊也急了,他追著虞淵想護主,又害怕東君,只有不斷想辦法,隔開太啟和虞淵。
可虞淵還是一路被老婆追著揍,揍完不解恨,還頻頻下殺手,兩人剛剛在惡斗中都沒沾上塵埃。然而此刻的太啟一身塵土,虞淵灰頭土臉狼狽不堪,要躲太啟的攻擊,又不敢還手,被太啟從山上追到空中,又從下面河面追回了山上。
終于,虞淵找到一個機會,從背后制住了太啟雙手,從背后將太啟困在石壁邊。
“聽我解釋,好不好?”
太啟腰側(cè)受了傷,被頂在石壁邊時剛好撞到,皺眉哼了一聲。
虞淵解開太啟的腰帶,手從衣縫里鉆進去。
太啟閉上眼。
太啟想起一千年前的夜晚,虞淵闖入自己的寢殿對自己的冒犯,想起自己在虞淵面前毫無保留的表達愛意和講述這段黑歷史,想到虞淵一次,兩次,就這么看著自己像傻子一樣的將自己所有的秘密傾吐而出。
他明明知道的——
“吁,神劍御!”
太啟抬手,天子劍被召至手中,他轉(zhuǎn)身持劍,泄憤一般刺向虞淵,虞淵偏過頭,堪堪躲過了劍氣,迎面又是一招。
太啟根本不講招數(shù),就拿著天子劍朝虞淵胡亂地刺,兩人一躲一追,什么符咒靈力也顧不上了,憑著凡人的力量貼身肉搏,等到兩人快要精疲力盡的時候,太啟飛撲過去,撲在了虞淵身上,提起劍就朝虞淵的喉嚨刺去。
虞淵閉上眼。
凌厲的劍意劃破了他的臉頰,插在了身邊的土地上。
他睜開眼,太啟已經(jīng)起身,扔下天子劍揚長而去。
虞淵深吸兩口氣,坐了起來。
他沒有去追,只是貪婪地追隨著太啟遠去的身影,高貴秀美的背影落在虞淵的瞳孔里,卻是一塊受傷的殘片。
龍神的結(jié)界和太啟的結(jié)界很快就散了。
國屬特別行動處到達冒頂山時,是在二十分鐘前。因為隔壁省一個農(nóng)戶疑似在田里發(fā)在了金烏的痕跡,林啟蜇臨時帶隊員和駐扎在隔壁省的同事交接工作,讓一隊副隊帶著幾個隊員先行抵達這里。
因為太啟說有血盟印的龍鳳二神可能就在這里,為了安全起見,今天出外勤的隊員全數(shù)武裝機械外骨骼,配備槍械和彈藥。
路上,一隊收到了氣象部門發(fā)來的冒頂山發(fā)生泥石流和山洪的通知。
副隊把情況匯報給林啟蜇。
林啟蜇問:“景區(qū)所有工作人員幾個小時前已經(jīng)因為大雨離開了,周圍的村民呢?”
副隊說:“也轉(zhuǎn)移了。”
“那就好。”林啟蜇問,“還有多久?路上有沒有異常情況?”
“還有幾分鐘達到,目前道路一切正常,景區(qū)附近檢測到巨量能量波動,應(yīng)該是結(jié)界。”
“注意安全,不要貿(mào)然行動,我對接完工作,馬上就到。”
很快,兩輛吉普就進入了景區(qū)。
和外面的道路相比,景區(qū)的路況可以說是相當糟糕,到處都是滑落的山石和樹木,車行了一段,副隊看到無法再前行,便讓所有隊員下車,徒步行進。
“目鏡調(diào)到能量監(jiān)控模式,檢查配槍,彈藥,信號彈,準備出發(fā)!”
從目鏡里可以看到,結(jié)界在景區(qū)核心位置,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深紅色的能量塊,從其中大致能看出長條的龍形和疑似鳳凰尾羽的形狀。
“注意,龍鳳二神初步確認在景區(qū)核心位置,收到請匯報。”
“收到。”
“收到”
……
即便剛剛成竹在胸,在真的看到龍鳳的能量塊時,所有的隊員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他們都沒有見過真實的龍鳳,尤其是在昆侖山上有神格的龍鳳,這些騰云駕霧的上古瑞獸能否用現(xiàn)代武器解決,所有人心里都沒底。
走了約兩公里路,一個在最前方探路的隊員拿著探照燈,朝天空照過去。
“快看天上。”
所有人都朝天上看去。
就在眾人的注視下,龍形的黑影和鳳形的黑影離開了結(jié)界,向天空中飛去,并迅速消失在了空中。
這個過程只持續(xù)了不到5秒鐘。
副隊很快反應(yīng)過來;“分析結(jié)界能量變化,我向林隊匯報。”
負責數(shù)據(jù)的隊員迅速就地開始工作,副隊則聯(lián)絡(luò)上了林啟蜇。
林啟蜇問:“確定龍鳳都升天了?”
副隊說;“目前看來,應(yīng)該是回昆侖了。”
林啟蜇有些疑惑:“結(jié)了血盟印,為什么會放他們回昆侖——能量場有變化嗎?”
“報告!”負責現(xiàn)場數(shù)據(jù)分析的隊員說,“之前分析這里是結(jié)界套結(jié)界,也就是有兩個結(jié)界的存在,現(xiàn)在只有一個了,現(xiàn)在結(jié)界里,還有三個較大的能量塊和很多能量碎塊,這些能量塊移動都非常快,里面應(yīng)該還在打。”
“還在打?”副隊蒙圈了,通訊里的林啟蜇也蒙圈了。
龍鳳都走了,里面還在打什么?
誰和誰在打?
“是不是白帝?”林啟蜇說,“你帶隊上去看看,我馬上過來。”
副隊接到指令,開始快速行軍,眼看著離結(jié)界越來越近,眼前的所有能量塊和結(jié)界能量全都消失了,帽關(guān)山恢復(fù)了原本的樣子,除了看起來像是經(jīng)歷過一場泥石流外,沒有任何變化。
“怎么回事?”
所有隊員和副隊都被這突如起來的變化驚呆了,就在這時,有人指著前方說;“前方有人!”
“確定是人嗎?”
“沒有能量塊!”
即便是數(shù)據(jù)分析隊員保證沒有能量存在,所有隊員還是保持警戒狀態(tài),直到眼前的男人走進——
副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掀開目鏡,把眼皮擦了一遍,然后又擦了一遍,看著眼前狼狽不堪,嘴角額邊還有淤青的虞淵,問了一個連他自己也不信會問出來的問題。
“虞總,你,你被老婆,揍了?”
虞淵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是默認了,還是不想說。
通訊里的林啟蜇也沉默了。
一片靜默后,虞淵說:“走吧,下山,山上沒問題了。”
“哦,好。”
虞氏家族是特別行動處一隊的合作者,虞淵和太啟兩夫夫和林啟蜇的私交也相當好,一行人不疑有他,又看到虞淵有傷,匆匆一起下了山。
回到山下時,恰逢林啟蜇趕過來,看到虞淵臉上的青腫,失聲道:“這么重?”
虞淵摸了摸下巴,干笑兩聲;“還好。”
“不是,太啟不是來找龍鳳的嗎,怎么揍上你了?”
林啟蜇把虞淵拽到自己車上;“我剛剛和他聯(lián)系時,他說他一個人啊。”
說完,他還向四周看了一圈;“太啟人呢?我剛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
虞淵從口袋里掏出一臺手機,放在控制臺上,接過林啟蜇遞來的棉簽,按住嘴角的傷口。
“嘶——他電話在我這里,他一個人來這里我不放心,就跟過來了,剛剛他解決完龍鳳,和我吵了一架,然后,就氣走了。”
“他就這么把你一個凡人丟在山上,不可能啊,你們吵什么了?”
虞淵咳了一聲,沒說話。
林啟蜇說:“好了,我不問了,總之龍鳳解決了就好,小兩口的問題,那好解決,我也經(jīng)常罵趙天端,有時候還氣得想打他,后來還不是床頭打架床尾和。”
一說起這件事,虞淵就更傷心了。
他們哪里來的床頭打架床尾和,兩人壓根睡的就不是一張床。
林啟蜇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閉上了嘴,后來還是忍不住熱心,勸了兩句:“不是什么大事,你看太啟這么厲害,你就受了這么點傷,他心疼你,舍不得呢。”
虞淵心想,那是他能打能躲,否則就太啟那三支白羽箭,就能在自己身上戳三個血窟窿。
看到虞淵又不說話了,林啟蜇心想,難道自己又說錯什么了嗎?
他索性就不說話了,車進了市區(qū),才對虞淵說:“你方便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回處里做個筆錄嗎,我需要整理匯報。”
“可以。”虞淵猜太啟并沒有回昆侖,應(yīng)該是回了家,他現(xiàn)在也不想回去,以免刺激太啟又一次上武行。
剛剛在山上,打了就打了,現(xiàn)在回到家里還打,萬一打到興頭太啟開了大,事情就不好解決了。
虞淵便跟著林啟蜇和幾個隊員回到處力,他在處里洗了個澡,連夜配合林啟蜇做了筆錄。
天快亮的時候,林啟蜇的手機接到了太啟的電話。
“忘記給你說了,龍鳳已經(jīng)解決,它們已經(jīng)回昆侖了,另外,血盟印也解決了,不必擔心它們會再次鬧事了。”
“哦,行。”林啟蜇裝作不知道虞淵就在身邊,還看了一眼身邊的虞淵。
虞淵用氣聲說,“問問他在哪里”,又指了指電話。
林啟蜇便問:“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手下的副隊也去了冒關(guān)山,并沒有看到你。”
“我回來了,兩個小時之前就回來了,剛洗完澡。”太啟有些疲憊,“我有點累了,先去睡覺,詳細情況我明天再和你說。”
太啟決口不提虞淵的事情,看起來把自己弱小可憐還無助的老公扔在了荒郊野嶺,也一點都不擔心。
林啟蜇旁敲側(cè)擊;“那你快去睡吧,也勸虞總早點睡,我估計他都擔心了一晚上了。”
“他?”太啟一點也沒聽出來林啟蜇的試探,“別和我提他,我不認識他。”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林啟蜇看向虞淵,虞淵嘆了口氣。
熬了一夜,林啟蜇去給虞淵和自己泡了兩杯咖啡,走過來端給虞淵。
“看起來比上次還生氣啊。”
虞淵低聲說;“是我的錯。”
“等明天吧,你干脆現(xiàn)在也別回去了,我這里有休息室,你先去瞇一會兒,金烏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明早會送過來,我讓太啟過來拿的時候,探探他的口風。”
“好的,謝謝了。”
虞淵在一隊的辦公室里休息了一夜,林啟蜇和隊員們一夜沒睡,按照筆錄把昨晚發(fā)生的一切整理好,打算等所有事件結(jié)束后再匯報。
到了中午,三隊把金烏送了過來,神獸受了驚,收了神體變成小小一只,可憐巴巴地縮在了航空箱里。
林啟蜇打電話,讓太啟上門來取。
到了下午,太啟打車過來了。
虞淵和林啟蜇就在辦公室等他。
進門時,太啟和林啟蜇打了個招呼,完全無視了一邊的虞淵,走到航空箱里,逗了逗金烏。
看到是太啟,金烏馬上活躍起來,撲騰著翅膀想要出來。
“現(xiàn)在你不可以出來,等會兒我讓騰蛇帶你回昆侖。”
太啟從航空箱的縫隙里摸了摸金烏的羽毛,把它安撫住,然后問林啟蜇:“在哪里找到的?”
林啟蜇說;“在臨省一個農(nóng)戶家里,說是在田里發(fā)現(xiàn)的,看起來還以為是烏鴉,就讓小孩兒養(yǎng)著了,結(jié)果養(yǎng)了幾天發(fā)現(xiàn),怎么不吃不喝還能這么蹦跶,羽毛還泛著金光,就趕緊上報了林業(yè)局,然后就報到我們這里來了。”
太啟說;“哦。”
林啟蜇說;“你檢查一下有什么傷,我們這里也可以配合幫忙治療。”
“沒問題了。”太啟提起航空箱,對林啟蜇說,“筆錄我猜你已經(jīng)做好了,你還有什么問題可以再問我,我先回去了。”
說完,太啟轉(zhuǎn)身就走,虞淵連忙追了上去。
太啟停住了腳步。
虞淵也停了下來。
然而太啟只是瞟了他一眼,又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
“你在這里等著。”林啟蜇走了過去,拍拍虞淵的肩膀,自己追了過去。
他在門口把太啟追上,拉著太啟走到辦公樓旁的樹蔭下。
“不好意思,昨天瞞著你,副隊昨晚先去的冒關(guān)山,正看到龍鳳升天,然后又遇到了虞總。”林啟蜇知道太啟在生氣,特意組織了一下語言,“嗯,他受了傷。”
太啟說:“對,我揍的。”
林啟蜇:“……”
他也不知道太啟和虞淵發(fā)生了什么事,很明顯,虞淵不想說,太啟也不愿意說,不過從上一次推斷來看,估計是虞淵又有什么事瞞著太啟了。
林啟蜇是外人,對于太啟和虞淵的感情,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有從安全角度給太啟提一些建議。
“現(xiàn)在環(huán)境不太好,虞總又是焦點人物,很多人和神都盯著,下次吵架的話,還是不要扔荒郊野嶺了,扔大街上,不讓他回家,或者你來我家住都可以,這是為了他安全著想。”
“他的安全?”太啟鼻腔里哼了一聲,“不用擔心他的安全,他有錢有權(quán),呼風喚雨,厲害得不得了,扔哪兒都安全。”
林啟蜇:“……”
看來還在氣頭上。
林啟蜇嘆氣:“那下次不要動手可以嗎?家……家暴不太好的,在凡間世界,家暴是違法的,情侶之間有矛盾,可以有很多種解決方式,實在不行,分手也可以,就是不要家暴,家暴是真的不好。”
“家暴他?”太啟莞爾一笑,林啟蜇眼前一亮,剛察覺到一股春暖花開的暖意,就見太啟變了臉,冷聲道,“我才不稀罕家暴他。”
“我是想殺了他。”
林啟蜇:“??”
因為太過震驚,林啟蜇愣了幾秒,回過神來再一看,太啟已經(jīng)不見了。
“這還——還真是。”
太啟的話聽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林啟蜇有些擔憂,匆匆回到了辦公室,虞淵也剛好下樓來。
“走了嗎?”
林啟蜇說:“走了。”
虞淵微微嘆氣;“我就知道,算了,我在酒店住兩天,等他消消氣。”
林啟蜇擔心太啟剛剛說的那句話,又擔心虞淵和太啟的爭吵和他們的計劃有關(guān)系,他不知道該怎么和虞淵說,不想干涉朋友的感情問題,但是現(xiàn)在這情況直接開口問影不影響計劃,又顯得太過不近人情。
虞淵看出來林啟蜇的煩惱,他說;“你放心,這和我們的計劃沒關(guān)系,是我和太啟個人之間的矛盾,至于我們這邊的行動,你可以放心,之前就已經(jīng)安排好了,所有神位都就位了。”
林啟蜇搖頭:“變化太快了,太啟不是凡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感情和工作分開。”
虞淵說:“太啟能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其余事情就交給我來,讓太啟休息幾天。”
虞淵托了人,把太啟的手機送了回去,這幾天便在辦公室里住下了,過了兩天,趙天端打了電話過來,讓虞淵去他家里住兩天。
“哎,我媳婦太忙了,這一個月就回家了兩天,我聽媳婦說你最近都住公司,要不你過來住幾天,我們還能有個伴。”
“行,我下班后就過來。”
虞淵難得能有一天不忙工作,下班后去買了些啤酒鹵味,擰著去了趙天端和林啟蜇的小家里。
第一次來接太啟的時候,這里還只有林啟蜇一個人生活的痕跡,廚房空蕩蕩的,客廳里也沒有什么生活的氣息。
虞淵是眼看著趙天端和林啟蜇的小家漸漸成形,他們兩人的拖鞋就一起擺在玄關(guān)的鞋柜里,玄關(guān)上面的洞洞板還掛上了兩人的合照,從十多年前高中時的合照開始,到之前確定關(guān)系后一起旅行和約會的照片,再到兩人結(jié)婚時的登記照。
因為林啟蜇工作的關(guān)系,兩人只是領(lǐng)了證,說是要等虞王陵的事情解決后,再補辦一個小型的婚禮。
虞淵一進門就看到了這些合照,他站在門口一一認真看過,趙天端走過來:“這照片墻怎么樣?”
虞淵說:“挺好的,都是回憶。”
“嗐,我高中時不太愛拍照,和我媳婦戀愛前都不知道有沒有拍過照片,幸好我媳婦愛收拾,才把這些老古董挖出來。”趙天端指著一張像素不太高的老照片,“我們第一次單獨合照就是這次運動會,我主動找我媳婦合照的,那時他要跑5000米,可厲害了,成績好,體育也好。”
趙天端回憶完,還想了想:“我可能那時候就開始喜歡他了,要不一個班那么多人,我不可能就找他合照啊。”
“這叫什么?暗戀,哈哈哈,不對,我媳婦說是他先暗戀我,看來我們是雙向暗戀。”
“挺好的。”虞淵換了鞋,“雙向暗戀比單戀好。”
麒麟聽到了虞淵的聲音,喵喵叫著從客廳跑過來,虞淵把麒麟抱起來,親親它的小腦袋:“乖兒子。”
“哎,單戀,你單戀誰?”
趙天端聞到了八卦的味道,追著虞淵問:“誰?你之前單戀過誰?”
虞淵說;“你覺得還有誰?”
趙天端說;“你那單戀還算是單戀嗎?不是先婚后愛水到渠成嗎?”
“結(jié)婚那都是后來的事情了。”虞淵抱著麒麟,催趙天端去鹵味裝盤,“今天天氣不錯,去外面擺個小桌喝酒。”
“行。”
趙天端搬出來一個小桌和兩個小凳子,在小花園里擺了鹵味和啤酒,兩個大男人就窩在小凳子上聊天喝酒。
幾杯酒下肚,話也就說開了。
“我好想我媳婦啊。”趙天端把麒麟抱在懷里,像是抱著林啟蜇一樣,“我以為每天打個電話就行了,可是到了晚上,真的就好想他,想和他視頻,又怕打擾他的工作。”
虞淵笑了笑,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又給趙天端滿上,兩人舉杯碰了杯:“你這才多久?”
趙天端說;“得了吧,東君又不用忙工作,你不是回家都能見著。”
虞淵手指扣在杯口,輕輕轉(zhuǎn)動著;“我有很多年……一次都沒見過他。”
趙天端打了個酒嗝:“度日如年啊,我懂,我這也有——”
他酒量不好,捏著手指數(shù)數(shù):“一,二——二十八,一個月多少天來著?”
虞淵卻像是自言自語:“一千年了,除了我封印記憶的這幾十年,每個夜晚,我都在想他。”
“哈?”趙天端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啊,有時候我在想,他到底還記不記得我。”麒麟跳上了小桌,嗅了嗅桌上的鹵味,又繞過去,跳到了虞淵的懷里,把自己盤成一個小毛球。
“他在昆侖養(yǎng)了龍鳳,麒麟,錦鯉,金烏,青鳥……還有我。神啊,是真的很難追。”虞淵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陪了他一百年,離開他一百年,又陪了他兩千年,離開他一千年,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但我從來不為我做得一切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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