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黑色的高塔矗立在k城的市中心。

        tfa未來聯盟基地的外型類似于古老的金字塔，它頂上的一角銳如刀鋒，著地的四角如同老樹虬勁的根系，穩固地扎在地面上。

        基地是這座城市最大的建筑，它的外表涂有特殊涂層，可以吸收城市中的有害射線，并將它們轉化成可以供人類利用的能量。由于這種特殊的涂層由于可以吸收可見光，基地塔在人眼中呈現出黑色。

        自動門向兩旁打開，一個金色頭發的男人從里面走出來。

        “少校！”

        駐守的士兵向沐純敬了軍禮，沐純禮貌地向他們點點頭。而后，他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這座黑色的塔，吸收了所有可見光的黑色如同盤旋在大地上的黑色蟒蛇。

        沐純合上眼，他的腦海里是親切的黑輻。

        沐純不能總呆在那個狹小的公寓里，他需要想辦法回到地球，所以首先他要弄清楚自己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去基地是個危險的做法，這有可能會讓自己失去生命。那是他第一次從這顆星球上醒來的地方，也是被子彈打斷腳踝的地方。但不去基地將意味著他失去了回家的機會，因為他不可能自己從一個星球回到另一個星球。

        他沒有這樣的能力，所以需要借助別人。

        他以自己傷勢完全恢復為由申請回到基地，但作為狙擊手，他第一次復職還不被允許拿槍。

        “槍是用來對付異種的，你的手還能拿槍嗎？”

        沐純被士兵帶到基地的十八層——季世野的辦公室時，季世野停下手中的工作，這樣問他。

        “應該不行。”沐純低下頭。不能拿槍，他確實不會使用。

        “那不如先給你換個工作吧，狙擊手這樣高負荷的工作不太適合大病初愈的人，畢竟還要經常執行一些比較危險的任務。”

        “您要換什么工作給我呢？”

        “那邊有個咖啡機，看到了嗎？”季世野眼神示意他。

        沐純順著季世野眼神的方向，在靠近辦公室門的地方看到一個不算特別大的機器。

        “嗯，看到了。”

        “那是全自動的咖啡機，咖啡機上有曼特寧咖啡豆，挖兩勺放進去。”

        沐純照著季世野說的，帶著一些疑惑走到他說的那個機器旁邊。打開裝有醇香咖啡豆的盒子，一股苦而帶著淡淡酸澀的氣息撲鼻而來。

        沐純第一次聞這么沖的味道。之前作為單純“異種”的時候，他的感官總是不太發達。

        幾分鐘之后，咖啡杯中出現一杯褐色的液體。

        “側面的那個冰柜里有冰塊，上面有牛奶和糖，加一些進去。”季世野繼續指揮道。

        沐純本來準備端著這杯咖啡走過來，在收到少將的命令之后，他皺了皺眉頭，又端著這杯咖啡去了對方說的那個冰柜旁邊。

        冰塊被放在透明的窄口容器中，看起來并不能被取出來。沐純思考了一兩秒，選擇將杯子里的熱咖啡直接倒進這個裝有冰塊的窄口器皿中，然后再將咖啡倒回去。

        季世野看著溫斯頓制作好的這杯加了牛奶和糖的冰咖啡，端起來喝了一口，非常提神。

        “暫時先在我身邊做端茶倒水的工作吧，你覺得怎么樣？”

        “好的，少將。”沐純沒有絲毫猶豫地答應了。

        留在少將身邊是比進入基地還要危險的，他說不定哪天就會被發現，然后失去生命。但是留在他身邊也意味著更容易回到地球，是少將帶自己來的這里，不知道為什么，沐純總覺得他會再次回去，只要時間足夠長。

        失去生命和不能回到地球在沐純心中的地位是同等的，甚至后者的地位更高。碑林是比生命還要重要的。

        季世野端著咖啡杯，屬于曼特寧的獨有厚重感在唇齒間逸散開。

        “少將，我有一個問題，可以問您嗎？”

        “說。”

        一秒，兩秒，三秒……

        沒有聲音。

        直到季世野因為奇怪而放下咖啡杯，然后反問他。

        “什么問題？怎么不問了？”

        沐純像是做了某個事關生死的決定，鼓起勇氣腳趾抓著鞋底：“您……什么時候能……再去地球呢？”

        季世野一頓。而后無聲地笑了。他站起身走到沐純身邊。

        這個男人高出他半個頭，沐純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

        “為什么？地球明明是那么骯臟的地方。”

        “骯臟？”沐純不解地抬起頭，同樣回望著季世野的雙眼。

        “溫斯頓，這是你自己說過的話啊……”

        藍色的眼睛中有恐懼，有慌亂，有緊張，還有一些難以捉摸的情緒。

        溫斯頓先生……這樣說過嗎？

        “我不會……我不會這樣說的。”沐純低下頭。

        沐純聽到對方笑出了聲。

        “我覺得你忘記一些事還是挺不錯的，你現在乖順得像個……”季世野卡在這里，一時詞窮。

        貓？不，貓會抓人。

        兔子？不，沒有溫斯頓這樣黃毛藍眼睛的兔子。

        他用五秒鐘做了個快速的決定：“像個不會說話的植物。”

        沐純：“……我……我不是植物。”

        “溫斯頓，你知道我從前為什么那么討厭你嗎？”

        沐純站在辦公桌前，搖搖頭。

        “因為你總是很傲慢，”季世野繞著辦公桌走了一圈，“你總是認為自己說的都是正確的，那種堅定地認為一件事是正確的態度令人生厭。”

        “當然，”他摸了摸咖啡杯的把手，“我捍衛你說話的權利，但你最好不要否定我，不要站在我的對面。我好歹是帶你進基地的人，我不會像對待其他不聽話的軍人一樣對待你，會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拉你一把，但是你最好記住，戒掉你容易驕傲的毛病，不要對我指指點點。”

        沐純當然不知道少將和溫斯頓先生之間有什么過節。

        “我從前有說過對您不敬的話嗎？”

        季世野的眼神一瞬間變得犀利，像是深邃的洞窟，里面燃燒著無比熾烈的火光。

        “你說，地球的文明不需要傳承。”

        可怕的安靜，稀薄的空氣在他們二人之間降到了冰點。

        “我……我保證以后都不會忤逆您，我不會說地球是骯臟的地方，我會始終和您站在一邊，所以……”沐純抬起頭，“如果您下次再去……再去地球的話，能不能帶上我呢？”

        “不行。”季世野回答得很干脆。

        “為什么？”

        “地球上已經沒有生物了，不需要狙擊手。”

        ……

        沐純睜開眼，眼前是k城蒼白的天空。

        也許是快要日落了，氣溫開始降低。

        沐純要從這里一直走回不來梅街道的公寓住處，那里距離基地不算太遠，步行大概二十幾分鐘。不過據他這幾天的觀察，一旦天空變成這種蒼白的顏色，過不了十分鐘，夜幕就會降臨。

        沐純把大衣的領子豎起來，手揣進兜里，想為自己抵御一些寒冷。他住進溫斯頓先生的身體以后，感官比原來的任何時候都要靈敏一些，他能輕易地感到風和寒冷。

        沿著城市街道的人行道步行，一路上他看到了不少人。

        靠近基地的街道總是繁忙的，車輛比不來梅街道上的多一些，人也走得更加匆忙。

        突然，馬路對面的男人發出一聲尖叫。

        他轉過頭去，看到對面的廣場上有人從樹上摔了下來。

        那是一棵很大的松樹，頂上有一顆挺大的五角星，看起來很青蔥，像是假樹一樣，上面還零零星星地掛著很多紅色的飾品。這棵樹距離沐純大約十幾米，但沐純發現自己卻能看得清上面的東西。

        有一些可愛的紅色小襪子，一些“j”字型的白綠相間的小棒棒，還有一些五角星和糖果。

        好像有人正架著梯子在上面安裝那些飾品。

        “fu·ck！梯子為什么不穩？我不是讓你扶好了嗎？！你的手斷了嗎？你沒手嗎？！”摔倒在地上的男人很生氣。

        沐純竟然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這這這……也不能完全怪我！你把梯子架在井蓋上了，這下面是下水道，空的，我能有什么辦法……”

        兩個維護工人繼續吵架，裝點著掛滿溫馨飾品的大松樹，聒噪包圍著可愛的禮物。

        下水道？

        黑色的軍靴踏上某個東西，沐純突然感到自己的腳下也有些松動，低下頭看了看——這是一個圓形的金屬蓋子。

        “井蓋嗎？”他自言自語道。

        從基地里逃出來之后，他就是從這里爬出來的。溫斯頓先生也是在這下面死掉的。

        “下水道……”

        溫斯頓先生死之前對自己說過什么呢？

        “季世野。”他說了這三個字。看來他們之間的關系確實不算特別好。

        路過那個看起來溫馨的大松樹，沐純繼續往前走，這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天色一旦完全暗下來，整座城市就變得異常安靜，幾乎不會有人在夜晚做買賣。黑暗吞噬著k城。

        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走了這么久，沐純拐過最后一個拐角，過了這個拐角再走幾百米就到達公寓樓了。

        忽然，他的身后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踏步聲音，應該距離自己還有十幾米。

        沐純的聽覺變得靈敏，尤其是在安靜中，沐純聽得更加清楚。

        有人還沒回家嗎？

        憐憫之情翻涌而上，他突然有些可憐身后的這個人，按照他走得這個方向，這個人的公寓應該也在不來梅街道，他們也許可以一起回家。

        沐純略微思考一二，決定“保護”著這個人類回家。或許他會因此而交到一個朋友。

        然而等他微笑著轉過頭……

        他的身后卻只有空曠而幽深的街道。

        “難道是風聲嗎？”沐純疑惑了一兩秒后，又轉回去，接著向前走。

        但是沒走幾步，“風聲”并沒有消失。在他轉過頭后，踏步的“咚咚”聲又再一次響起。

        沐純意識到了什么，突然一頓。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什么東西正在跟著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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