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城市越野停在了不來梅街道221號公寓樓下。

        林鎮(zhèn)宇最怕這個時候跟坐季世野開的車，他一路上心驚膽戰(zhàn)，雙手緊抓著安全帶，生怕左邊這個瘋子一個漂移把自己送飛了。他跟季世野雖然不算是從小就認識，但要從基地里找出第二個比他還熟悉季世野的人，那怕是沒有了。這家伙平時諱莫如深，喜怒不形于色，但你永遠可以從他狂野的車速中感覺到他的憤怒。

        “到了，下車。”季世野自顧自打開車門下去。

        安全抵達，林鎮(zhèn)宇總算松了一口氣。

        電梯上升的超重感讓林鎮(zhèn)宇神情恍然，還有一種在車上的感覺。

        “不然你在給溫斯頓少校打個電話吧，說不定他剛才剛好手里有事，或者在洗澡或者在過馬路什么的……”林鎮(zhèn)宇雖然也知道這幾句是廢話，但還是昏著頭說出來了。

        季世野果然沒理他。

        季世野的視線始終不離開電梯顯示屏上不斷變化的數(shù)字，林鎮(zhèn)宇支支吾吾地呃了兩句，決定還是閉嘴。

        林鎮(zhèn)宇心道：看這架勢，溫斯頓要是不在的話，那肯定下一秒宇宙要毀滅了啊……

        電梯的數(shù)字變成了8，季世野還是拿出了通訊器，開門的瞬間按下了重撥鍵。

        林鎮(zhèn)宇：我靠？都到家門口了還打電話……

        季世野黑著臉繼續(xù)聽著無人接聽的嘟嘟聲，林鎮(zhèn)宇十分有眼色地先過去敲801的門。

        “溫斯頓少校，您在家嗎？”門鈴響了三下以后，林鎮(zhèn)宇對著門口裝的對講機和攝像頭說。

        “我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沒這個小玩意兒啊……”他偏頭看了一眼802門口，那里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對講機，看上去不是便宜的那種，應該至少需要5000金聯(lián)元。

        “溫斯頓少校，您在家嗎？我是上次來給您檢查身體的林醫(yī)生。”林鎮(zhèn)宇又喊了一遍，還是無人應答。

        “去按802的門鈴。”通訊器里還是機械播報音，季世野知道大概率是打不通的。

        林鎮(zhèn)宇：“如果我是威爾森，現(xiàn)在肯定不會在家里坐以待斃，我估計這扇門也不會有人開。”雖然這么說，但林鎮(zhèn)宇還是照做了。

        他沒按門鈴，而是直接用力敲了三下門。

        “有人在嗎？有人嗎？”

        安靜。沒有人來開門，也沒有任何回應。

        他又敲了三下：“有人在嗎？”他回過頭來無辜地看著季世野，聳聳肩幫，“沒人。”

        誰知季世野徑直走過來，把自己的通訊器往802的門鎖上一刷，嘀的一聲，門發(fā)出了開鎖的聲音。

        “哇！”林鎮(zhèn)宇大驚：“你打算私闖民宅？”

        “他們家的門鎖是最老式的通訊器門鎖，我剛才已經(jīng)向安全局申請過了。”

        “這批得也太快了吧……”林鎮(zhèn)宇嘟嘟著感嘆。

        k城的每一個通訊器門鎖都會備案，而通訊器的芯片是每一個人獨有的，只要拿到這把門鎖的主人在安全局等級過的芯片備份，再順利導入自己的通訊器中，就能輕而易舉地打開對方的門鎖。

        就像杰錕自己說過的——掌紋鎖或是指紋鎖不安全，而自己的門鎖比掌紋鎖或者指紋鎖更加不安全。

        一片黑暗中，有什么細微的聲音傳來。

        房間里沒有開燈，窗簾也被緊緊拉住，沒有一絲光亮透進來。安靜的空氣里只是飄蕩著一些隱隱約約的聲音。

        “沒炸彈吧這……”林鎮(zhèn)宇裹緊大衣，感覺這里面不像是人住的地方，陰森得很。

        季世野用通訊器照亮，林鎮(zhèn)宇走在前面，把一個小心探測儀拿出來伸長，把周圍都掃了一遍，確定開燈不會引爆后才隔著紙巾打開了燈。

        這個所公寓是左右對稱的結(jié)構(gòu)，因此802和801號房間都是對稱的兩室一廳。整個房間裝修得很簡約，客廳不算大，卻布置得十分溫馨。電視旁邊有一棵一米五高左右的圣誕樹，圣誕樹上纏繞著沒有通電的星星燈，但是與普通的圣誕樹不同的是，這上面除了有方形的禮物盒子和圣誕襪外，還有一樣東西——槍。

        “怎么會……有槍？”

        雖然說持槍在這個年代并不違法，但是槍支不是不可以出現(xiàn)在公民的家中，但是把一把手·槍掛在圣誕樹上當作禮物著實會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房間里的聲音忽然變大，是緩慢流暢的鋼琴聲。讓人想起了藍色的海洋。

        臥室的兩扇門都緊閉著，但是鋼琴聲很明顯是從一間房子里傳出來的。

        季世野和林鎮(zhèn)宇相互對視了一眼，點點頭，拔·出槍，分別慢慢向兩個房間靠近。季世野走向有鋼琴聲傳來的房間。

        兩扇門被同時打開，但是房間里面既沒有鋼琴，也沒有彈鋼琴的人。

        “是提前錄好的音樂。”

        季世野走到一臺看起來十分破爛老舊的音樂播放器，但是音質(zhì)卻出奇得好。顯示屏上顯示正在播放的鋼琴曲名叫《萊茵河畔的夏天》。

        他按下了暫停鍵，鋼琴聲戛然而止，林鎮(zhèn)宇走過來。季世野知道另一個房間也沒人。

        “虛驚一場啊，我還以為那個威爾森會在里面。不過這音樂都忘了關(guān)，應該是臨時出去了……”

        “你應該聯(lián)系過他打工的那家咖啡店了吧？”

        “嗯，店長說他這幾天生病了，請假在家，不過看來……好像并不是這樣啊。”林鎮(zhèn)宇頓了一下，接著道：“不過磁盤沒找到的話也沒有關(guān)鍵的物證。”

        “那就……”

        “先搜查一下這間公寓”這后半句季世野還沒說完，詭異的事件發(fā)生了——那個剛才已經(jīng)被他關(guān)掉的音樂播放器又莫名其妙地響了起來。

        二人的目光同時投向這個猶如古董一樣的老舊播放器，就在這時，播放器里的聲音變了。

        “你要干什么？”

        溫斯頓的聲音，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對勁。

        “少校……命和命是一樣貴的，您知道的吧？”

        “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殺了我最愛的人，你怎么還能活得這么輕松？”

        “……他已經(jīng)變異了，而且他的大腦已經(jīng)不受控制了，如果當時我不擊斃他的話，他會危及其他人的生命安……”

        啪——

        清脆的一聲，聽起來是溫斯頓挨了一耳光，然后是一陣嗞嗞聲。

        溫斯頓執(zhí)行過的擊斃任務數(shù)不勝數(shù)，到底是誰要報復他？而且又為什么要錄音？錄音為什么又要放在這間房子里循環(huán)播放呢？

        “戈壁。這里荒無人煙，經(jīng)常會有感染者過來逃命，然后在某個瞬間變異……”似乎有狂風席卷而來的聲音，“你的身體會變得麻木，到時候別說是異種的基因感染你了，就算是你被那些怪物吃了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知道嗎？這就是因果輪回，這就是報應。說不定最后吃掉你的異種，就是你殺掉的那些感染者變的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戈壁……隔離墻附近一公里的地方寸草不生，被稱作“戈壁”。

        瘋狂大笑的人聲斷在了這里，過了一兩秒，又開始了溫柔的鋼琴聲。

        一種恐慌感在他的身體里蔓延開來。這種感覺不是對于老師的，不是對于朋友的，而是一種……他覺得說不上來的恐慌感。

        溫斯頓在門外抱著厚厚的文件搖搖晃晃地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整理文件的時候，他知道溫斯頓就在門外；給溫斯頓放假的時候，他知道他就在不來梅街道的某個地方……可是現(xiàn)在，季世野只覺得心頭忽然空落落的。

        因為溫斯頓脫離了他的掌控，退出了他的視野，在他不知道的某個角落里。

        這種感覺在溫斯頓把他從那個地方帶出來的時候沒有，在溫斯頓失憶之前也沒有。

        “是、誰……”季世野的手勁大到快要捏碎槍，一字一頓地低聲說，“誰帶走了溫斯頓！”

        這樣說出這句話后，季世野自己也隨之神情一頓。

        他沒想到自己會有這么大的動作。對于他溫斯頓的歉疚在他失憶之后的這段時間里變了，變得奇怪起來。

        “先別擔心，你再撥一遍溫斯頓少校的通訊號吧……”

        溫斯頓被綁架報復這件事兒，除了一個錄音外沒有任何證據(jù)，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但季世野的心卻慌了。

        “要是離隔離墻太近的話確實會沒有信號……”季世野喃喃道。做狙擊這種危險的工作可能隨時會被報復。

        在林鎮(zhèn)宇心中，季世野從來臨危不懼，處事不驚，他從沒有這種心不在焉的時候。

        這個人慌了，因為失憶的溫斯頓。

        “等下叫人來檢查一下801，搜查802的任務交給其他人做，現(xiàn)在就讓曼塔去戈壁找人。無論生死，都要找到溫斯頓……”

        天氣這么冷，如果被藥物麻醉暈倒的話，就算沒有被異種吃掉，可能也會凍死……季世野不敢想，如果溫斯頓死了，這種空落落的感覺會轉(zhuǎn)化成什么。

        林鎮(zhèn)宇就知道他會這樣：“那我們呢？”

        “去戈壁，一定要找到溫斯頓。”

        ……

        大片清香的玫瑰花田吹過一陣微涼的風，藍色眼睛的少年回過頭，笑容燦爛。

        “維卡先生，謝謝你帶我來看玫瑰花田，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的玫瑰花。”

        維卡也微笑著走進他：“這里的每一朵玫瑰花都有存在的意義，不是隨隨便便就栽種的。如果你喜歡的話，以后也可以常來看。你的房間離這里不遠。”

        沐純太高興了：“我可以帶我的朋友來看花嗎？”

        “當然可以，你想帶誰來呢？你有住在c城的朋友嗎？”

        維卡一語驚醒夢中人，沐純臉上的笑容并沒有持續(xù)很久。

        “我的朋友……都在k城。”

        沐純游戲沮喪，但說起在羅莎星上的朋友，好像也就只有少將、溫斯頓先生、林醫(yī)生、杰錕、麥爾夫人……

        奇怪……沐純一愣。他居然第一個想起的人是少將。

        不過細想起來，少將雖然沒有救過自己的命，但是他確實在很多方面收到了少將的照顧。

        但是從今以后都不會再和少將有任何交集了，他終有一日會從c城乘坐飛行器回到地球去，然后安靜地在地球守著碑林生活，直到生命枯竭。

        沐純會永遠記住少將的。

        “維卡，你知道有關(guān)k城的事情嗎？”

        “知道的不多，你要講什么給我聽嗎？”維卡很禮貌地問。

        沐純搖搖頭。其實關(guān)于k城，他未必比維卡知道的多。但是他想了解一個人，從第三人的口中了解到的東西有時候比親自接觸得到的更多。因為別人的敘述會把點連城線，而自己的感受會讓這條線更立體。

        “不是的，我在基地里經(jīng)常見到一個人，人們都很怕他，他應該是個很厲害的人，而且他有槍……”

        “異種橫行的年代里，槍械并不被禁止，人類需要用它來自保。”維卡耐心地解釋著。

        沐純的眼神凝滯了一會兒，他在思考。維卡的話有些奇怪，但他暫時并沒有聽出來是哪里奇怪。

        “嗯。所以我打聽到了他的名字，他是tfa最年輕的將軍。”

        維卡的眼睛轉(zhuǎn)了兩圈，似乎猜到了是誰。

        “維卡先生，他叫季世野，您……知道他嗎？”

        維卡的眼神變得篤定，他暫時沒有說話，微笑著向前，走過沐純后站住腳步。

        “當然知道了。只要有人類在，就會有窮人在。”

        他回過頭來，微笑道。

        “伊拉街……他是個從貧民窟里走出來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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