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季世野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夜了,沐純躺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在他開門的同時啪的一下打開燈。
季世野先是一愣,然后微笑著看向他:“我以為你已經(jīng)睡著了。”
“少將,您不在的時候我是不會在床上睡著的。”沐純也微笑著看向他。
沐純看見他把外套脫下來掛在臥室門口的衣架上,然后走到床邊給他一個晚安吻。
“那我洗一下陪你睡。”
“還要聽故事嗎?”沐純抬頭認真地看向他。
季世野微微一頓。平時都是自己要求他講故事,沐純有時候還撅著嘴不愿意,今天竟然這么主動?
“如果你今天累的話也可以不講。”季世野表示關心他。
沐純卻學他平時的樣子皺著眉頭說:“我看你就是不想聽。”
聽了他的話,季世野苦笑一下,點了點他的鼻尖:“怎么會,那你好好準備著,等我出來。”
入夜,沐浴露中淡淡的玫瑰花香氣氤氳在微微潮濕的空氣中。
季世野還是喜歡抱著他睡覺,而且抱得很死,好像是害怕一不留神自己就會從他懷里溜出去一樣,要不是沐純足夠軟,肯定被勒得很難受。
沐純在他懷里艱難地翻了個身,轉過來面對他。
他有意見:“以后不要用玫瑰味的沐浴露。”
“為什么?我喜歡。”
“喜歡什么?喜歡把我抹在你身上嗎?”
“不是you,是yours。”季世野說著還在沐純身上嗅了嗅。
沐純:“……”基地里的軍人一定想象不到他們的冷酷少將還有這樣不正經(jīng)的一面。
“世野,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吧?這個可能會有點恐怖。”
季世野哼笑一聲,摸了摸他的后頸:“講來聽聽,只要是你講的,恐怖故事我也喜歡。”
他看到沐純皺了皺眉,似乎是有所顧忌。
“不要老是皺眉毛,會有皺紋。”
“你還要說我,我都是學你的。而且我這是在思考,畢竟我又要開始編故事了。”
晚上與諾曼中將的一番談話已經(jīng)讓季世野足夠疲憊了,但沐純難得主動講故事,他就算再困也要撐到沐純把故事講完。
最后他與諾曼中將都作出了讓步,林鎮(zhèn)宇仍然會以軍醫(yī)的身份去城外執(zhí)行任務,并且11月1日前,不論城外的感染者有沒有清除干凈,他都必須安全回到基地。林鎮(zhèn)宇不在實驗室的時候也具有對項目的絕對控制權。
“……男孩為什么會跟著家人來到這個詭異的小鎮(zhèn)呢?”沐純不高興地問他。
“嗯?”季世野一愣。
“你沒有認真聽,你在想事情嗎?可以說給我聽嗎?”
季世野反應過來后上下摸了摸他的后背,微笑道:“沒有,你繼續(xù)講吧,剛才有點出神,抱歉,我會認真聽的。”
“這個星球上的大陸是以一個個小鎮(zhèn)為單位的,小男孩和家人就住在編號為e的小鎮(zhèn)。他和家人世世代代幸福地生活在這里,但是最近他們的鎮(zhèn)子不太安全,因為最近每到晚上的時候總有奇怪的聲音從窗戶外面飄進房間里面來。
小男孩的父母都睡得很沉,沒有人注意到這些聲音。但是小男孩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他總是能在半夜被這些奇怪的聲音給叫醒,像是呼喚一樣。
于是他終于忍不住告訴了他的父母。小男孩的父母當然覺得他是在胡說八道,并不相信他。所以,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小男孩決定親自尋找聲音的來源。”
“小男孩真是勇敢。”季世野笑著評價道。
“要我獎勵你一金聯(lián)元嗎?少將?”
“嗯?為什么要給我錢?”季世野一臉疑惑。
“因為你總算能在我說話的時候不走神。”沐純乜他一眼,接著道,“害怕嗎?”
“目前還不。那……一會兒萬一我要是害怕了怎么辦?”
“我抱著你,不過那樣也許你會更害怕。”
季世野笑了笑。
夜晚的一朵云掠過黑塔的尖頂,溫柔包裹住它。
沐純說:“小男孩發(fā)現(xiàn),聲音來自小鎮(zhèn)后面的一座山上。于是他帶著一把狩獵的土步·槍獨自上了后山,他想這一次一定要知道那個順著風飄進來的奇怪聲音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后山種了很多柏樹,連條小路都沒有。男孩走得滿頭大汗,用土步·槍撇開一條新路,舉步維艱。
終于,等到他不用再開辟道路時,視野豁然開朗……”
沐純揉揉季世野的臉:“你知道小男孩最喜歡什么嘛?”
“什么?”季世野的臉被他揉得變形。
“花。他喜歡鮮花。”
“和我一樣啊……”季世野把他調皮的小手拿下來,“所以視野豁然開朗是因為他看到了花田?”
沐純搖搖頭:“他看到了墓碑。他發(fā)現(xiàn)是那些墓碑在說話。墓碑里飄出來聲音,像是來自大地深處,帶著那種深海的空寂和絕望。
那個聲音說——孩子,你終于找到我了。恭喜你,你是這里唯一一個發(fā)現(xiàn)神存在的人。
男孩放下槍,頃刻間,這些墓碑仿佛都在說話,他找不出到底是哪一座墓碑在發(fā)出聲音。
那個聲音又響起來——孩子,你能聽見神的呼喚,你發(fā)現(xiàn)了神的存在,你是個干凈的局外人,你游離于混沌的世間之外。鎮(zhèn)子里的人們所信仰的東西不值一提,荒謬可笑。孩子,只有你發(fā)現(xiàn)了真正的神。
而神也選擇了你。
那是什么意思呢?男孩問。
神回答,等你再回到鎮(zhèn)子上時,會發(fā)現(xiàn)鎮(zhèn)子上的人全部都死了,只有你和你的家人可以活下來,所以你們要收拾好行李,前往另一個編號為r的鎮(zhèn)子生活,那里還有愚昧的人。”
季世野沉默著聽他說這些話。
“小男孩當然不信,所以他趕快跑回鎮(zhèn)子里看情況。但是……
一切真的像‘神’說的那樣,血紅的月亮大得嚇人,鎮(zhèn)子里腥風血雨,很多血淋淋的尸體倒掛在枯樹上,家人的哀嚎聲充斥在潮濕的空氣中。除了爸爸媽媽和自己,這里沒有一個活人。
而又被神說中的是,爸爸媽媽果然帶著他去了另一個鎮(zhèn)子。那里跟之前的鎮(zhèn)子一樣,人們安居樂業(yè),他們的信仰與自己那個鎮(zhèn)子上的人完全相同,但是他們卻一點都不了解另一個鎮(zhèn)子的情況。
知道那個預言變成現(xiàn)實的小男孩驚恐地回到后山,去那片墳地里尋找‘神’。
墳地中,那個空靈的聲音再次響起——孩子,看來我的預言已經(jīng)實現(xiàn),所以你選擇了相信我。”
沐純的這個故事與之前編的故事風格不太一樣,蒙著一層薄霧。
他很聰明,季世野不讓他提的東西,他似乎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向自己傳遞。季世野越聽越清醒。
“偉大的神為了獎勵小男孩,給了他一樣東西。”
見沐純停頓了許久,也許是想讓自己猜,季世野故作思考,想了想說:“鮮花嗎?畢竟你說小男孩最喜歡的東西就是鮮花。”
“不。”
沐純的視線浮在空氣中,黑暗中,他淡淡地說:
“神獎勵了他一座墓碑。”
“這樣他就能永遠等待下去,等他的□□死亡,等他的靈魂永生,等下一個鎮(zhèn)子的人到來,然后再次聽到這些墓碑中傳來的聲音——是神在呼喚他們。”
故事的首尾相接,形成了一個死循環(huán)。
“……”季世野聽懂了這個循環(huán),便知道沐純在暗示他什么。
沐純把宇宙說成是一塊大陸,初始的e鎮(zhèn)就是earth,地球。而他口中的另一個鎮(zhèn)子,r,想必就是羅莎星。鮮花是他自己,墳地是碑林,那……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小男孩又是誰呢?
一定不是自己。有誰陪著他在碑林等候嗎?是誰給了他名字?那個古老的預言又在暗示著什么?
“害怕嗎?”沐純問。
“小男孩是誰?”
季世野不再哄著他笑,嚴肅地問他,像是軍官在訊問。
隔在他們之間的一層薄膜被捅破了,他們之間好幾個月才建立起來“平淡又溫馨”的融洽關系似乎在這一刻回到了初始狀態(tài)。
沐純卻不害怕,因為有些話必須要說清楚,他不能和少將一直保持這種虛假的關系。而他終于通過一個睡前故事打開了和季世野的話題。
“少將,你知道嗎?從前,碑林并不是空蕩蕩的,我不是那里唯一的生命,還有人陪著我,他曾是我唯一的朋友,他是人類。
兩百多年前,地球混亂一片,尸堆成山,黑輻滿地。那里生存不了人類了,所以他告訴我,政府信誓旦旦,承諾會帶他們移民另一個星球。他們甚至做出了周密的計劃,帶一批人先移民,然后地球上剩下的人等待國際救援隊來接他們。
地磁和四季都在消失,資源枯竭,但他們每天都活在希望中。人類甚至將這個計劃命名為浪漫的玫瑰,而那個浪漫的移民星球就叫羅莎。但是呢?”
沐純嘆了口氣:“少將,剩下的話已經(jīng)成為歷史,我想我不用再說了。”
從一開始就沒有“玫瑰計劃”,季世野再清楚不過了,“胚胎計劃”根本就不是備用選項,而是初衷。
季世野皺眉:“你的名字是他取的?”
“是的,他叫沐純。他死了,所以我替他等那個所謂的國際救援隊。沐純是個人類,碑林中的每一個亡靈都是人類,我與他和諧相處,他從未欺騙過我,我曾以為人類不會說謊,所以我一直活下去,就不信等不到羅莎星上的人類來接他們的同伴。”
我要安慰亡靈,我要替他們守住絕望。
a11區(qū),季世野再熟悉不過的地方,而既然話說到了這里,他想要知道一件事。
“你記得自己初生的地方嗎?”
緩了緩,沐純小聲說:“a11區(qū),諾貝利市的外郊,那里曾經(jīng)有一個區(qū)域供人類做研究,我長在諾貝利研究所舊址的廢墟上,也是在那里遇見了沐純。”
兩百多年前……諾貝利研究所舊址的廢墟……恰好吻合的時間,恰好吻合的地址,同樣的藍色玫瑰……
有一個大膽的猜想正在在季世野的心中破土,發(fā)芽,他之前的幾個月一直不敢面對,他生怕是自己想錯了,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回避著,想著與他就這樣生活也不錯。
但是季世野也想知道為什么自己對于溫斯頓的感覺會突然發(fā)生變化,那種奇妙的感覺,會讓自己不得不注意到他,會讓自己在他消失的時候慌了神,會讓自己一度不敢再去萊茵河畔……
然而此刻,這個猜想經(jīng)過佐證,已然成為了事實。
沐純……就是他的小玫瑰哥哥。
他舍了命,送自己去了一顆星星,還了他的播種者恩情。
但沐純似乎不記得這些,他只記得自己生在一片廢墟之上。
“杰錕死之前跟我說了句話,他說人類在重蹈覆轍……少將,你說那是什么意思?”
“杰錕?”
“他的真名叫杰錕·溫斯頓。”
季世野立刻明白了,沐純說的是溫斯頓的弟弟。杰錕·威爾森和莫里亞蒂都是他。
“少將,我不知道你之前堅持滅絕異種的理由是什么,或許在某個階段,為了人類的安全,那確實是正確的,但我相信你們會有更好的方法,人類很聰明,人類的武器和科技都很先進,不是嗎?”
良久,沐純感到背后的大手再次撫了撫他。
“少將,按照聯(lián)盟科學家的定義,我也是個異種,但是我希望我與您的關系不是寄生,而是共生。”
靜默須臾,季世野說:“軍方不會再對感染者大開殺戒,你放心吧,你的任務就是好好養(yǎng)傷。”
說完這些,沐純也累了,他在季世野懷中緩緩閉上眼。
看著沐純在自己懷中閉上眼,季世野想到了那個睡眠艙。
兩百多年前,第一批來到羅莎星的飛行器出現(xiàn)了故障,在空中自然解體,睡眠艙不均勻地散落在羅莎星的各個地方。
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在城外醒來,是因為異種強行破開了睡眠艙的殼。就在他以為自己會死的時候,一顆銀色的子彈救了自己。
而若沒有后來的這些事,他永遠也想不到救自己的那顆子彈是來自一個感染者的槍——是威爾·溫斯頓救了他,送他去了伊拉街的保育院,后來又在伊拉街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帶他去后廚打雜,再后來參軍,推行異種滅絕法案……
而他也曾對溫斯頓是個人類這件事堅定不移。
……
c城古堡,晚風溫柔吹過大片玫瑰花田。
一個漂亮的女人傾身在花田間,細膩而修長的手指撫過一朵朵熾烈的玫瑰花。忽然,她的身后傳來一個男青年的聲音。
“夫人,隱藏者杰錕·溫斯頓確認死亡。”
她勾唇笑笑。
“那也為他種一株鮮花吧。”
(https://www.dzxsw.cc/book/49483302/3216040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