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沉眠夢囈
嘭!門關上了。
少年慢慢走了出來,停在了走廊旁,雙手插在褲兜里。表情淡然,不像一個只有十幾歲樣子的孩子。
“你看起來很自信的樣子,”門框上單手撐著一個青年人,嘴里還叼著一根牙簽,頷下濃密的虎須說話的時候一顫一顫的。
整個計劃淘汰率出奇的高,出來的人多是憂心忡忡,像他一樣冷靜的真的沒幾個。
“說實話我還是很懷疑這個斷代歷史冷凍計劃,”少年說話的時候也沒有看那倚著門框的青年,深色的眼眸里帶著一些沒有明說的憂慮,“我...”
“誰知道呢?”青年聳聳肩,牙簽在嘴唇一上一下的擺動著,“我只是關心我弟能不能得到那筆錢。”
少年沉默了,沒有說話。走廊上的感光電燈閃爍了幾下,電弧發出滋滋的幾聲,燈光次第亮起。
“沂蒙,”少年不知道這個青年人的名字,基地里的人不允許有名字,沂蒙只是他的代號而已,“你說會不會是外面出事了。”
沂蒙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很恐怖,他們不敢想,也不能想。
這幾年來,地球破舊地跟一個炸藥桶一樣,各種問題層出不窮。病毒、地區摩擦、種族糾葛人類在他們的家園里,彼此地毆斗著,艱難地維系著單薄而脆弱的制衡關系。除了熱戰,人類對于自己的同類使用了一切手段。
各個國家,相繼宣布了各種計劃,這些計劃遍布了各個大洲,從陸地到海洋,從地表到太空。
“我們參與的可能...”少年冷靜地說出了一個讓人膽寒的猜測,從考官最后的審問里,少年意識到了許多不同尋常的東西,這個計劃很不簡單。
基地里訓練的科目,奇奇怪怪。所有人被告知,只許做,不允許問。
“江南,”沂蒙打斷了江南的話,臉上多了一分嚴肅的神色,他俯下身來,按著少年的肩膀,“人說知極必傷,有許多時候你要學笨一點。”
沂蒙呼出的熱氣,暖暖地吹在臉龐上。那張臉,棱角分明。
江南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與沂蒙見面的場景。
那是一個日暮的雨后,江南坐在陽臺上,俯瞰著當時還很滿的基地的訓練場。幾十個武裝人員背著輪胎,喊著讓他無法入睡的號子,來回地奔跑著。
一個和適睡覺的午后被這群不解風情的男人們毀了,江南皺著眉頭隨手翻動著手中的全唐詩選,神游太虛,端的是百無聊賴。
叮咚一聲門鈴響了。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站在了門口,手里拉著一個拉桿箱,隨意的甩頭,將門口的鏡子上弄濕了一片,“浪崽~”
“又是一個不精致的男人,”江南合上了手里的書,沂蒙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沂蒙的到來比江南晚了大概一個月,他是一個特別的人。
有多特別,雞立鶴群。到這里的人都是通過層層選拔的各界精英,至于沂蒙他簡直就像個意外。
對于這個不正經的工程師,江南進行了長久的觀察,反應遲鈍,思想保守。除了動手能力強以外,沒有任何值得江南青眼相看。
不過江南覺得也不壞,宿舍里東西壞了,不用找人修,吃飯的問題也很容易解決了。
江南看了看眼前那張大臉,欲言又止。
嗯~,鼻尖傳來了白斬雞蘸醬的味道,“蒜蓉的味道,我餓了!”
“呃。”
“今天晚上,啤酒鴨、烤面包加一碗小米粥。”江南舔了舔嘴唇,直接給這個不精致的男人布置了作業。
啤酒鴨...
“等等,這個鴨,他沒了。”
江南眨巴眨巴眼睛,“啤酒鴨。”
“沒了,怎么做鴨?”
“啤酒鴨,”江南跟一個復讀機一樣,重復著他臆想中的晚餐。
“...”
沂蒙在心里自己罵了一聲自己活該,一個四川崽好好吃著他的辣雞,非要給他換口味,現在...
唉~
“開飯開飯。”江南將沂蒙留在風中獨自凌亂。
宿舍在一座小土丘上,一條土路迢遙直通夜色。
秋初的郊野萬壑無聲,晚籟飄零,又恰逢棠梨葉落,一樹一樹盡是胭脂色。
江南走在那一方飄搖里,身影很單薄,手從口袋里拿出了那枚硬幣,隨意地往前一拋,然后闊步向前走去。
說起來江南也是異類,他身體不好,是根豆芽菜。幾次基礎選拔,江南的身體素質都不合格,只是他每一次都被保留了下來,甚至基地給他單獨配備了私人醫生。
虛,在四方基地里,約等于江南。
十月份的晚風,劃過耳際,劃過頭皮,有點冷了。
江南拋著他的硬幣,沂蒙腦子里都是毛線。
兩個人的影子在燈光下拉長。
...
...
啤酒鴨?!吃了嗎?那天晚上?!
吃?沒吃?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江南的食手指動了一下。
啪嗒!一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幽閉的空間里,音波單向度聚合。
這是一個密閉的空間,很潮濕。滴答滴答的水聲從頭頂的地方滴落下來,落到江南的頭發上,細密的水珠在長長的發絲上,輕輕彈起,然后慢慢的滑落下去。
江南想起來了,他現在已經被冷凍了,現在他的身體在東鎮冷凍基地。
至于時間,那是第二天的清晨,遠山的黛色還未褪去,太陽的斜角在一方一方地吞噬黑暗。
一隊卡車長隊,披著初日的光芒往江北丘陵前進,綠色的帆布在顛簸中不停地在眼眶里晃蕩。
江南坐在車廂的邊緣,目光隨意地看著兩邊飛快倒退的草木山河,沉默著不說話。
“江南!”一雙厚實的大手按在江南瘦弱的肩膀上,不用說是沂蒙。
“不要說話會崩裂傷口的,”江南按著腹部的傷口,咧了咧嘴。那里正纏著白色的紗布,肚臍處有一根生物導管連接著大腸。
沂蒙咧著嘴笑了笑,“也是,絲~”顛簸的泥路,讓傷口本來就不好受,說話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帶動肌肉,扯動傷口,讓紗布微微滲透出一點點血紅來。
“不過你好像很...緊張!”沂蒙額頭上冒著汗珠,麻藥的時間過去了,傷口火辣辣麻酥酥地感覺越來越明顯了。
江南點點頭。不祥的預感,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意識。雖然人類努力讓自己相信邏輯證據,但是對于證據之外的猜測也有莫名的信任。
東鎮的鐵門在電動馬達牽引下,發出嘎吱嘎吱的金屬摩擦聲,荷槍實彈的士兵走到駕駛室前,一個帶著眼鏡的中年男人將一張表格遞出去。士兵掃了一眼那表格,然后對門口的士兵伸出大指姆,揮了揮。長長的車隊,便緩緩地駛入了一天斜斜的通道。
那一天,人體冷凍開始。時間,被無限放慢,何等偉力鍛造的奇跡。
啪嗒!又是一點水滴落在黑色的長發上。
這一次,摔碎的雨滴,沁到了額頭,有點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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