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興趣，是見到獵物落入陷阱的表情，如此明顯寒露哪兒能看不出來。
“祖母，我也是好意，我再怎么不入長輩們的眼，這郡王妃也是圣上親封的，劉老夫人這話我聽著便也罷了，若是傳出去叫圣上聽到了，可不止是下跪這么簡單。”
寒露說著撫了一下頭上的紅寶石頭面，有人瞧見了都想翻個白眼，沒見過世面的，不就一個好點兒的頭面，值得如此招搖。
欣悅立即上前道：“稟老夫人和各位老太君，我家郡王妃再不入大家的眼，皇后娘娘卻是喜歡，我家郡王妃的這套紅寶石頭面可是皇后娘娘親賜的，還特意交待別擱著不戴。”
皇……皇后娘娘？
眾人頓時看向寒露，想起之前似乎是聽說皇后對這位農婦郡王妃有賞賜，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一套頭面。
原本眾人只是覺得這頭面雖然精致非常，但也不是不可得。
可聽了欣悅這話，竟都站了起來。
跪倒是不必，可坐著，似乎也不太恭敬，尤其是在這樣的場面下。
沈老夫人聽著更是氣惱，她自是知道的，原本想著什么時候找個由頭讓寒露把這頭面拿出來的，可這會兒看寒露主仆那得瑟的模樣，怕是不容易。
眾人面面相覷，便是劉老夫人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好，卻聽到沈老夫人開口道：“寒露，我和這些老姐妹們哪兒有說你不入眼的話，是你聽岔啦！”
寒露和欣悅都不可思議地看著沈老夫人，而其他人卻是一松，這話，還真的只有沈老夫人說才最妥當。
便是圣上親問，有沈老夫人的這話，所有的人也定是無事。
寒露本也沒想著要拖所有人下水，但沈老夫人開口這樣說，她還是覺得太無恥了。
哪怕沈老夫人的頭發都已然花白，但也掩蓋不了她無恥的事實。
這一刻，寒露倒是有些奇怪這沈老夫人的生命歷程，她到底經歷了什么，這大把年紀了，還是如此地不要臉。
寒露環視了一圈：“諸位老太君們，都是一樣的意思？”
倒想看看，究竟還有多少老不要臉的。
不過還是那句，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寒露雖然這樣問，但也真的沒作太大的指望。
“寒氏，你一個晚輩，竟如此質問長輩，不但沒有規矩，還實屬不孝。”沈老夫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你這個樣子傳出去，我沈家也就罷了，你可還顧及圣上的顏面？”
寒露看著沈老夫人，想著，雖然人老了，但這腦子還轉得挺快，這叫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過，沈老夫人定然沒想到另一點，圣上巴不得自己驕橫跋扈人見人厭，這位的人他才用得放心。
根據寒露這些日子的琢磨，以沈司的年齡，圣上應該是把他留給下一任皇帝當孤臣的。所以往后的日子，只要她照著這個劇本走，可能會受到宮里的申斥，但郡王妃之位無慮。
而且申斥之后，估計皇后又會來安撫。
不過寒露倒并不排斥，與沈家后宅的女人相處，她都覺得憋悶，更不想周旋于其他貴婦之中。
寒露正要開口，一位老夫人卻起身道：“老身我先走一步了。”
這倒叫所有的人都看了過來，沈老夫人皺眉道：“你不才剛來，這是要去哪里？”
那老夫人卻道：“這里太齷齪，我年紀大了，呆不下去。”
沈老夫人頓時惱了：“你年紀大有我大？你給我坐下。”
這時，欣悅在寒露耳邊道：“這是老夫人的嫡妹。”
欣悅這么一說，寒露便明白了。
知道沈老夫人不喜歡自己，寒露自然也要知己知彼，至少水來的時候，也要有土掩啊。
沈老夫人娘家姓佟，她原是庶長女，日子應該也算是過得的，但怎么著也不可能比嫡女強。因此她當時嫁了還是六品的沈老爺子，而她的妹子小佟氏卻嫁給了當朝二品大員魏家的公子。
其實這也是娘家用心，雖然沈老爺子當時只是六品，但沈家卻是在底蘊的，你一個庶女嫁到這樣的人家，算是好命！
可沈老夫人卻一直心生不滿，覺得自己和嫡妹之間差距太大。
有的時候人便是如此，只看自己沒的，卻不看別人有的。雖然她和嫡妹是姐妹，但她娘只是一個歌女，而嫡母卻是侯府嫡女。
可沈老夫人卻生了個好兒子，竟在她憋了半輩子之后一飛沖天。而那二品大員家的公子雖然家底不錯，但自己為人實在，臨老也不過是個四品。
因此，原本不與嫡妹來往的沈老夫人，在沈括封王后，竟主動恢復了來往。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沈老夫人這么做是為了什么，小佟氏也未必不知。
只是小佟氏如今也是魏家的老夫人了，為了兒孫，本著即使不攀附也不能得罪的心態，她也沒拒絕。
或許便是如此，因此沈老夫人完全就沒去猜想魏老夫人的反應，她料定這個嫡妹不敢多說什么。
魏老夫人目光沉沉地看著沈老夫人：“長姐，我們都是活了半輩子的人，土都埋到脖子上了。臉，還是要的！”
說完，魏老夫人朝寒露點了點頭，然后轉身就出了撫雅軒。
魏老夫人來了這一出，撫雅軒內其他的老夫人便不好想了。
今日之事的確是有些不要臉，哪有去人家家里做客，反而說三道四的。
更何況，似乎還不止是說三道四，劉老夫人說的那話，放在誰家都是要斷交的。
她們倒不是怕寒露，而是怕傳出去，皇帝會不高興。
魏老夫人不是那多嘴的人，可這廳堂上還有許多丫環婆子呢，這可都是楚郡王府的人，她們的嘴……眾人不禁看向沈老夫人，她可封得住？
如若傳出去，皇帝找人問話，不說魏老夫人，誰又敢瞞著？
皇帝一個不高興，她們的后輩們還能落著好？
這么一想，不禁又有些責怪沈老夫人。
你不滿意這個孫媳，你當初直接趕她出門好了，做什么要把自己拉進來。
這會兒，倒全然忘了當初看好戲的心態。
寒露看著這些都成了精的老夫人們，不禁暗笑，這些人一生致力于后宅爭斗，活得越久心清眼亮的人倒越少。
沈老夫人也是怒極，尤其是看到寒露臉上淡淡的笑容，更是覺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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