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悅從晴翠苑回來，便有小丫環來報，說是沈老夫人請郡王妃過去一趟，見見各府老夫人們。
這次楚郡王府宴請，沈老夫人也是過來了的。
本來她來不來都可，畢竟是長輩。
來了，是對小輩看得起，不來自然也沒人說什么。
可沈老夫人卻一大早就過來了，寒露很有自知之明，自然不會認為她是過來給自己長臉的，打臉的還差不多。
不過沈老夫人既然來了，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封君們自然由她來招待。
成武王妃特意讓人將這邊的撫雅軒收拾好，讓沈老夫人和老姐妹們在這兒說話。
同時，也避免沈老夫人胡說八道。
只是這人如果真的想做些什么，除非關在小黑屋里，否則到哪兒都一樣。
撫雅軒臨湖，卻背著風，因此涼爽的同時，又吹不著，最適合老年人呆著。
寒露現在是名正言順的郡王妃，她過來，自然是暢通無阻的。
只是走到撫雅軒正廳門口，還沒讓丫環去通報，便聽到里面有個大嗓門兒在說話。
“老姐姐不是我說你，這鄉下來的不知事，你也該說道說道。一個農婦坐上了郡王妃的位置，這哪兒像話。依我說，她就該自請下堂，當個妾室都夠夠的。”
寒露聽著直眨眼睛，哈，這真是家里糧太多，吃撐著了么？
雖然知道京都名門對自己不會有太好的評價，但猛地聽人這么說，寒露還是有些好奇的。
她站著沒動，想聽沈老夫人怎么回，雖然明知道不會是什么好話。
畢竟如果不是沈老夫人自己之前透了意思，表示不喜歡自己，哪個傻子會到主人家說人不是的。
就算真有這樣兒的，家里也不會放她出來。
果然，沈老夫人一臉無奈地回道：“唉，老四年輕被糊弄住了，去宮里跪了求來的，你說我們能怎么著？”
“不是我說，小王爺打仗是沒得說，但在這上頭可真是……唉，這一個農婦當郡王妃，可不讓人笑話。”那大嗓門兒繼續道。
“我也是擔著心，今日便過來坐坐，您老幾位姐妹多體諒體諒。”沈老夫人一邊唉聲嘆氣，一邊賠著笑。
“您也別著急，孩子總有知事的時候，到那時不論是休了還是怎么著，憑小王爺再娶房好的也不難。”大嗓門兒繼續道。
不得不說，真是人以類聚。
這大嗓門兒說完，竟還有一堆人附合，說是有理！
欣悅聽著都柳眉倒豎，直看著寒露。
寒露低聲問欣悅：“去問問，那里面的都是誰。”
欣悅竟不用問，一一告之了寒露。
欣悅跟著祿嬤嬤和海嬤嬤辦事，也不是辦死事兒，早就收了幾個貼心的小丫環，今日她雖然跟在寒露身邊，但大小事兒，都有人不斷過地報上來。
唉，寒露望天一聲嘆，本想著今日初亮相，做個溫婉賢淑的樣子也無不可，可誰知人算不如天算。
“喲！不知劉老夫人是選中了哪家好的，要給我家郡王另娶呀？”寒露一邊進門一邊笑盈盈地問道。
廳里頓時一靜，誰也沒想到，寒露人居然就在門外。
甚至有人心里想，果然農婦持家沒規矩，竟無人通報。
也不想想，人家這是在自己家里，通報是禮，但這也是有來有往的呀。
你都這般了，還要向你講禮？要不要臉！
詭異地靜謐之后，沈老夫人一聲咳嗽，裝作無事般地對寒露道：“你過來了，這幾位都是我閨中的姐妹，趕緊來見見長輩們！”
寒露往前走了幾步，逐一看過，似笑非笑地說：“是得見見，回頭我得告訴郡王一聲，各位長輩都關心著他呢，連下一任郡王妃都已經找好了，只是如果我不自請下堂，該怎么辦呢，是暴斃還是被休？”
沈老夫人臉上頓時過不去了，惱道：“真是沒規矩，怎地如此說話？”
寒露看向沈老夫人：“祖母，這可是劉老夫人親口說的，您一貫耳聰目明，您這會兒可不能犯糊涂！”
這是欣悅剛剛告訴她的，這大嗓門乃兵部右侍郎劉大人的母親。
“越說越不知事了！”沈老夫人指著幾位垮著臉的老夫人道：“這些都是長輩，你該上前行大禮才是！”
“行大禮？”寒露一聲冷笑，“這幾位品級上不如我，德行上更是不配，我為何要行大禮？”
“你這村婦，竟敢口出惡言？”劉老夫人指著寒露怒道。
寒露輕蔑一笑：“口出惡言？劉老夫人這話我可真的是不明白了，我既沒有說您為老不尊，又沒有說你倚老賣老，怎地就口出惡意了？”
劉老夫人頓時氣得個倒仰，她活了一輩子，也強勢了一輩子，從來無人敢這樣跟她說話。
說是沒這樣說，但誰聽不出來寒露是什么意思。
劉老夫人臉上的皺紋原本就刀鑿斧刻般，這會兒則更加深刻，她銅鈴般的眼睛直瞪著寒露：“你這農婦，不但口出惡意，還無德無才，有何顏面敢居這郡王妃這位？”
這時一位微胖的老夫人拉了一下劉老夫人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說了。
背后說說也就罷了，誰人后不說人的，哪有當面也這樣，沒得連累別人。
但劉老夫人卻又瞪了那位老夫人一眼：“我說得不是實情？”
“實情？劉老夫人，我這郡王妃之位是夫君請封，圣上恩準的，您怎么這么不樂意？莫非是說圣上沒跟劉大人商量，您就心有不滿？”寒露說完一本正經地看著劉老夫人。
“你……你簡直一派胡言。”劉老夫人撐不住了，哆哆嗦嗦地站起來又伏身朝著皇宮的方向跪下行大禮，“臣婦沒有這個意思，圣上明鑒啊！”
寒露臉上做出驚恐的模樣，但心里卻只是冷笑。
這樣一來，在座的都驚住了。
都在京里住了幾十年，有的還是從小玩到大的，誰不知道誰。
劉老夫人這一生，受過屈，歷過險，但這樣被人當面拿話套住的，還是第一次。
“寒氏，你竟如此無禮，你……你真真是讓我沈家無顏，莫非真不想要這郡王妃之位？”沈老夫人怒斥著寒露，手上的青筋都欲隱欲現。
只是瞞別人容易，但寒露依舊從沈老夫人的眼底看到一閃而過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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