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說出這句話的你，在我眼里有夠可笑的。”

        對于我發出的挑釁，萬次郎抬起左手。

        他甚至都沒有再次走落地面。

        “對魔術師來說，工房就像營地一樣，是最初也是最后的王牌。是為了對付那些自以為是的挑戰者和下賤的偷盜之流。也就是說——”

        空氣，傳來了震動。

        空中裂開無數黑色的縫隙，普通的光碟出租店的外殼就像紙片一樣，碎裂。

        縫隙吞噬掉現世，吐露出如同深淵般，毫無希望的黑色絕境。

        紅色、綠色、藍色。

        就如同寶石一樣，就如同美玉一樣的武器如同星空遍布至我的全視野。

        就算我之前參加過的武器商人的收藏室里都不會有這么多的種類。

        雷鳴與閃電交錯。

        印著不知名字符的寶石懸浮在空中，閃爍著幽光。

        就和神話故事才會出現的黃金牛車，上面不會是人間能擁有的猛獸在嘶吼。而萬次郎與剛剛只是黑色長袖衣的外表不再相同。

        白色的頭巾與藍色的短褂斗篷在如同實質的烈風中震響，如同金石制成的飾品，手上巨大的書籍懸浮在他的右手之中，高舉的左手中緊握造型古怪的金色長斧。

        喂喂喂——不是開玩笑的吧？如果危險警報能夠實質，這會的分貝音量應該能叫醒整個東京的人了啊！

        漆黑的，毫無光亮的異界大張著嘴即將把現實全部吞沒殆盡。

        “要命咯，萬次郎醬生氣啦。他現在戰力來說是規格外來著。”白蘭在我旁邊干笑。

        規格外……嗎？

        “你現在才說也太晚了吧！”我大叫，隨即我深吸口氣重新大喊：“白蘭！”

        “啊？！”

        我拽住了他的衣服，扯緊。

        “你是爛人所以——等下給我去想辦法！！！”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就會是那種情況。

        如果不是的話……

        那就，死在這里。

        在我眼前白蘭的表情驚恐起來。“等等等你不會是打算，等，我這個沒辦法的，等下，等——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浮力減小，重力控制，摩擦系數降低——我全力將白蘭投射扔出！

        “啊啊啊啊啊啊！！！！”

        近乎音速。

        被我和扔保齡球一樣全力扔出的白蘭在最后一秒回歸現世。漆黑封閉的空間里，僅剩我和萬次郎兩人。

        我感覺到冷汗滑落嘴角，“這個時候和你說對不起太晚了？”

        “是這么回事。太晚了。”他說。

        萬次郎就和扔下手絹似的，輕松地將高舉的左手揮落。懸浮在半空的死亡之雨，就此落下。

        無數，尖端充斥著我的視線。

        不論哪一把武器，都是可以輕松將人體劈裂、毀壞生命的武器。只用一眼，我就能明白這件事。

        從未來考慮的東西，從過去開始考慮的東西，目前，全部被我舍棄。

        該做的事情也差不多都做了。

        從現在考慮，不，要做的事情終于很明確的只有一件了。

        此刻無處可躲，無處可逃。是無可救藥的絕境——

        “我也沒打算說啊——！”

        反正人生中可以逃跑的時候，哪里都不存在。

        “汝。”

        空中借力，我回身反沖正面迎上掉落的武器全力踢開刀刃踩著刀尖反跳，學著之前五條的動作抓住了刀柄——好重！！

        我不松反而硬生生握緊，黑色的火焰從我身上攀升。撕裂的痛楚就好像是從靈魂被掰開粉碎。

        “容許陰郁之污濁。”

        我的眼前出現了我一直以來面對的野獸。

        嘶吼著，絕望著，咆哮著，苦痛著。

        那是我的真實，證明我虛假的真實——“勿復吾之覺醒！！！”

        從地獄深處的火焰噴涌而出，將我吞噬殆盡。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被扔出魔術工房摔了個屁股蹲的白蘭都顧不上疼，他周圍只有空曠的小巷。

        沒有中也，沒有萬次郎，沒有音像店。

        什么都沒有。

        路過的野貓只是剛剛靠近，就發出慘叫逃離了這里。

        咯吱咯吱。

        白蘭咯吱咯吱地咬著牙齒，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和詛咒沒什么區別的咆哮。

        “和說好的不一樣，戰力規格外的人數不對……該死！被算計了……！”

        嘭——！

        被無形力量粉碎的墻壁倒下了，白蘭微微下蹲，巨大的白翼從身后張開。

        空氣被彈開了。

        不，是被強烈的撞開了。

        白蘭以破音速的速度飛在城市上空——如果此刻有任何認識白蘭的人站在這里，都會訝異于他的表情。

        遍布青筋的額頭，銳利而充滿殺意的神情——就像從奈落深處爬出的惡鬼似的模樣。

        至今為止都和那個人說的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沒有任何偏差。

        烈風中明明什么都該看不清才是。

        白蘭眼前卻仿佛浮現了一個戴著紅色圍巾在風中飄蕩的漆黑身影。

        “明明不過是……你算計我啊……該死的……！”

        “太宰治！！！”

        黑色的火焰奔流而出。

        如同實質的高溫在魔術工房里肆意流淌。就和被石油污染的海岸線燃起的熊熊大火一般，兩個“人”在此對決。

        “你真的是個怪物啊。”

        萬次郎睜大了雙眸，他看到那些閃閃發光、堅不可摧的寶具上纏滿了就像是石油般的火焰，呲呲作響。顫抖著的尖端被海洋吞沒，閃閃發光的魯恩寶石忽明忽暗。

        而在這所有一切的核心，則是黑色的球體。不，球體沒有顏色才對。

        是由于過于強大的重力，將背后的光全部吸收到球體內部，所以看起來才僅僅是黑色的。

        這比任何爆炸、任何化學反應都可怕的，這是空間本身的災難。

        黑洞。

        “騙人的吧……？”

        耳邊響起惹人煩的笑聲，萬次郎沒有去回應這笑聲。他的注意力全部被眼前的敵人給吸引了。

        無法不投以注視，無法移開視線。

        他就算有著防護術式的保護，都能感受到那上面的壓迫。無時無刻上傳來的熱量射線幾乎要把他的皮膚燙裂。

        他卻根本沒去管所謂皮膚裂開的問題。他拼勁全力地朝著球體的方向沖去。就算會被折斷，撕碎，變成肉塊。

        也要去。

        金色的長斧重重地擊落在球體上，沒有打擊感，沒有任何聲音。膠水粘連的龐大重力拖拽著萬次郎的手臂。

        手臂的肌肉吱呀吱呀地□□。再繼續下去雙手斷裂都有可能。

        但是萬次郎沒有放手，更不會放手。

        “開什么玩笑，在這里鬧下去的話！這里就徹底完了！”他近乎跳腳，不復剛才那樣與死水似的樣子。“你想知道什么啊？！啊？在我這里鬧什么啊！”

        “你想知道什么？”

        “喂！”

        “說啊！”

        “說話啊！”

        他近乎崩潰。

        ……

        我什么也沒有看見。

        ……

        “武小道已經因為我的錯變成了那樣……”

        “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什么都沒有改變。”

        “我什么都沒能改變。”

        “我甚至連殺死他讓他解脫都做不到。”

        “只能在一旁觀看，貧弱的我只有這里了啊！！”

        “只有這里了啊！！！！”

        ……

        我什么也沒有聽見。

        巨大的痛苦從我身上的各個角落流淌而出，內臟在吱呀作響，眼球就好像要從眼眶掉落，雙腿好像已經從軀干脫離。

        金色的粉末在我的視野里到處閃爍。空間的痙攣來來回回地穿透我的身體，仿佛被凌遲。

        我是異能的開關，擁有開啟的能力，卻無法關閉。如果再這樣下去，會死。

        毫無疑問，我會死在這里。

        被自己的異能吞噬，撕碎。毫無意義，毫無道理，但現實如此。

        現實就是如此無可救藥。

        這就是我注定會有的終末，無法改變的結局。

        我的視線被突然炸開的白光撕碎了，就和熊熊火焰燃燒似的光芒劃開了我所有的黑暗。

        “——所以你真的很會亂來啊。和我想的一樣，這種情況直接用蠻力破局也就只有你了吧？”

        我能感受到有什么東西靠近了我，輕輕地放在了我的頭頂。

        “我來還東西咯？”

        如同潮水般褪去的痛楚中，我看見了漆黑的身影。

        瘦弱的，蒼白的臉。正在微微笑著。

        他用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又好像什么事都發生了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慢……死了……混蛋……”

        我的意識和痛楚一起褪去，陷入黑暗。

        “……太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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