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駙馬

        當你的野心大過你的能力，那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當我們將調查的矛頭從吳家轉向了陳家，仿佛一切都明朗了，一切證據都付出了水面，那個人的惡行也昭然若揭。原來這么久以來，我們都走入了他布的迷霧陣，完全搞錯了方向。就連我的爹爹都被他給騙了。

        虧我之前還以為他是和藹慈善，虧我還喊他一聲伯父，原來竟是一只笑里藏刀的老狐貍。

        我能感受到陳更知道真相后的那種深深地寒意。

        陳更變了。

        他像是變了一個人，變得不愛說話了。

        他的眉心似乎總是鎖著，仿佛有不盡的憂傷纏繞著他。

        是啊，那是他一直視為父親的人。

        對陳更來說，他感覺到的不只是背叛，還有世界觀的坍塌。

        但是我們什么都做不了，我們還要依附于他，應和他。

        想要扳倒他，無異于坐在樹枝上鋸樹。

        ……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丫鬟小桃慌慌張張的邊喊邊跑。

        「怎么了？」我問道，這丫頭總是這么冒失。

        「夫人啊！！您怎么還坐得住？」小桃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您知不知道，府上都傳開了！陳大人他……就要被召為駙馬了！！」

        「什么？！」這對于我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

        「剛剛聽說宮里又來人了，公主又要召大人進宮呢……」小桃后面的話我漸漸聽不清了。

        我都不記得我慌慌張張的跑向他的時候，一路上摔倒了幾次，事后查看的時候，膝蓋上已經磕出了血。

        ……

        「淑兒……」陳更拿著一卷書，轉身看向我。

        他換了一件青色扎染薄衣，風揚起他的衣袂，讓他像下凡的仙子一般，那么虛幻，不真實。

        他就在我面前，可是他又即將離我遠去。

        「你這是，要走了嗎？」

        我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掉下眼淚來。

        「淑兒，別哭……」他還是那樣輕輕的叫著我的名字，朝我走來，將我溫柔的擁入懷里。「你知道了？」

        「恩。」我點點頭。

        「我也是剛剛接到傳召，要我進宮……」陳更輕輕的在我耳邊說。

        「什么？！」這竟是真的？我不爭氣的淚如泉涌。

        「淑兒，別哭……沒事的，沒事的……」陳更不停地安撫我。

        「夫君，她們說的……」我哭的淚眼婆娑，「小桃她們說的……是真的嗎？」

        「說什么了？」陳更抱著我，不時為我擦眼淚。

        「她們說，自打上次你進宮參加宴會，你就愛上了公主，還說公主要招你做駙馬……說你要休了我……是真的嗎？」我斷斷續續的重復那些傳言。

        「淑兒，我不可能愛上什么公主，我只愛你，你知道的。我這一生只會愛你一個人。」陳更半弓下身子，捧著我的臉說，「那個什么公主，我甚至都不認識她……」

        「那……駙馬又是怎么回事？」我望著他的眼睛質問。

        「我上次進宮參加宴會，見過她一次，僅此而已，她就纏上我了，三天兩頭的召我進宮，我都不知道她看上我什么了。」陳更嗤笑道。「不過，她的確說過想要招我為駙馬。」

        「那你怎么回的？」我趕緊問。

        「我沒應她，我說，我考慮考慮。」陳更撇過頭去，說道。

        「考慮？考慮什么？」我心口一疼，大驚失色。

        陳更嘆了一口氣，說道，「駙馬對我來說，更像是一個機會，一個升職的機會，一個復仇的機會。」

        他看著我，他還是他，還是那個俊秀的書生的樣子，可是他的眼眸漆黑如墨，如一汪深潭，我看不清他，看不透他，看不懂他。

        「淑兒，你不是想為你爹爹報仇嗎？」

        他的問題一棒子將我敲中了，我呆在那里，渾身發抖。

        我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懷疑之中。

        對啊，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要復仇，要扳倒惡勢力，我們首先要自己強大起來。如今，有這樣一個好的機會，可以擺脫對那個人的庇護與束縛，可以跳到另一只樹枝上鋸樹，不是天賜神機嗎？

        「淑兒，你是怎么想的？」陳更在等我的回復。

        是復仇大業，還是兒女情長？

        我該如何選擇？

        我的心里絞了荊棘一般的疼，又像被巨石錘了一般悶痛。

        「淑兒，你別這樣……」他的手指觸到我的眉心，似乎想要將我皺起的眉頭熨平。「看你這么痛苦，我很心疼呵……你總是這樣，喜歡壓抑自己，有想法又不愿意說出來，你這樣子，只會傷了你自己，知道嗎？」

        我沉默了，我看著眼前的男人，我很清楚我愛他，我不想與任何人分享他！

        更不允許別人搶走他！

        我想了一會，整理了下思緒，鄭重地說道，「夫君，我想清楚了，我不想你被招為駙馬。我想你只屬于我一個人。復仇的事，我們可以再想其他辦法。這，就是我的想法。」

        「恩，我聽你的。」陳更說。

        「真的？」我有點詫異。

        「當然，淑兒，因為這也是我的想法。」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道，「對不起，淑兒，我一直以為，在你心里，復仇更重要。今天你能跟我分享你的想法，我真的很開心……」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我驚的目瞪口呆。

        「因為……你從來沒說過……」他憨憨的紅了臉，「而且，每次親近你，你總是把我推開……」

        原來在他心里，我是這么冷淡的嗎？

        這個笨蛋！！我想錘他一拳頭！我甚至有點想笑。

        「你怎么這么傻！！我愛你，當然是你重要啊！！」我脫口而出。

        「淑兒，你能……再說一次嗎？」陳更眉開眼笑，像個小孩子一樣，把開心都寫在臉上。

        我一下子紅了臉。

        我只好硬著頭皮又說了一次，「夫君……我愛你。」

        「我也愛你。」他的聲音有些氤氳。

        我們再次緊緊相擁，仿佛再也沒有什么能將我們分開。

        他將我緊緊地揉到他的懷里，似要將我嵌入他的身體。

        那一刻，是我最幸福的時刻。

        那是一種心心相印的幸福。

        ……

        不過很快，傳召的宮人就將我拉回了現實。

        「陳大人，走吧。別讓主子等太久了。」

        一聲吆喝從門外傳來。

        片刻的溫存立刻被寒風席卷一空。

        ……

        他走了。

        確切的說，被帶走了。

        我目送著他。

        在他上車的那一刻，他轉頭望了我一眼。

        看到他的眼睛里盡是深情厚誼，我心里既甜蜜又痛苦。但是兩者相較，更多的是滿足。

        至少那一刻，我們的心是彼此相連的。

        ……

        我站在街頭，看著宮里的車馬遠走，陣陣寒風吹得我瑟瑟發抖。

        不知道站了多久。

        忽然，我的身后響起了一個聲音，「夫人，冒犯了。」

        兩只黑色的大手朝我捂來，緊緊封住了我的口鼻，勒住了我的脖子。

        我眼前一黑，掙扎著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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