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一個神奇的東西，像是擁有魔法一般，一瞬的記憶可以變幻出無數的感情，將回憶染上不同的色彩。快樂的、難忘的、讓人留戀的曾經都將像是被蒙了塵的水晶球，一旦重新被擦去塵埃，里面的一切都還存在。

        與汪焱錯過的那些年，聞曉將這些短暫的回憶不停的翻出，在腦海里不斷的重復，每一個細節都像是刻在她的腦海里，難以抹去，也無法抹去。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有什么心愿被汪焱發現，她只記得，這個擁有著溫柔的聲音，朦朧的面龐的男人，會實現她的所有愿望。

        她在零碎的回憶里撿拾起一些有關他們分離的原因，一切的開始都好像源自于賀靜宜的出現。

        b市的第一場雪來的很快，昨天夜里刮了一陣風，隨后星星點點的雪花從天際飄落，染白了整座城市。雪花在暖黃的燈光下簌簌的落下，落在了睫毛、鼻尖，緊接著飄落在手心里。聞曉抬頭朝著朦朧中的一點亮光望去，她的眼前便浮現了往日的雪。可她覺得今年的雪帶著溫度，像是這暖黃色的燈傳遞出的溫暖，她很喜歡。

        “在想什么呢？”

        “嗯，今年的雪很美。我想，我看見了。”

        汪焱攏了攏她的圍巾，將她頭上的雪拍落，“從今天往后就不用來葉叔叔這里了，他開的這些藥你得全喝完，我猜喝完后，你看見的雪更好看。”

        聞曉聽見這話，不自覺的望向地面。汪焱只覺得這時候的她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將一頂毛茸茸的帽子扣在她的頭上，兩只聳拉的兔耳朵加上她被凍紅的臉，更顯出她的可愛。

        汪焱將她的圍巾拉起遮住了面龐，之后準備牽著她回家，卻被身后的人叫住。

        “汪焱，你怎么會在這？”賀靜宜從不遠處走來，看起來臉色有些不好。

        汪焱本不想理會，但礙于兩人從前的情面還是回答道：“帶她來找葉叔叔。“

        汪焱望向聞曉時眼底的溫柔讓賀靜宜的嫉妒生根發芽，其實剛才兩人的親昵也被她盡收眼底，她不愿意相信，這樣的女孩是汪焱喜歡的。

        賀靜宜還是擠出一抹笑，伸手摸了摸聞曉的帽子，隨口說道：“這就是汪叔叔收養的盲女吧，真可憐。”

        聞曉在察覺到這并非汪焱的觸碰時，本能的縮在汪焱的身后，雙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服，卻在聽到“盲女”的字眼時，沒了抓住汪焱的力氣。

        她向后退了幾步，將頭埋在圍巾里。喉間涌起的酸澀馬上就要沖破自己的限制，從眼睛里流出來。冬日里夾雜著雪花的風此時變成了一把凌厲的刀割著聞曉的面龐，她就快要忍不住哭了，她可以向汪焱解釋說是因為風吹的眼睛太疼了，所以流淚了嗎？

        汪焱對賀靜宜的禮貌在她話音落下時戛然而止，他最后的一絲理智讓他收起了想要對賀靜宜發火的沖動。他沉默的拉開車門，緊握起聞曉的手，護著她的頭，將她塞進車里。轉身經過賀靜宜時，他不想說一句話，只想著帶聞曉回家。

        賀靜宜顯然發現了自己的話觸怒了汪焱，她太了解生氣時的汪焱，即使有再大的不滿，也只是沉默的去做自己的事，這種沉默是讓旁人極有壓力的。她因為汪焱的生氣更加嫉妒，同時她發現了汪焱的弱點，這個女孩。

        賀靜宜捋了捋耳邊的碎發，不在意汪焱的忽視，只是沖著汪焱說：“聽我父親說汪叔叔近來身體不是很好，汪氏也出了些事，如果需要我們家的幫忙，我們就找個時間談談吧。”

        汪焱將她的話拋在腦后，摔門而去。

        汪焱望向身旁的聞曉，她吸著鼻子，努力的睜著眼睛，不想讓眼眶中的淚水滴落。此時聳著的兔耳朵像是代表著她的心情，低落而悲傷。

        汪焱伸手去摘她的帽子，聞曉下意識的躲開了。她的手暴露著她的心思，微微的顫抖著。紅紅的眼睛和被帽子弄亂的碎發，還有她嗓子里努力壓下的委屈。

        “對不起。”如蚊蠅般細小的聲音從聞曉那邊傳出。

        汪焱什么也沒說，只是沉默的開車。

        雪后的城市泥濘、冰冷。純白的雪從高空落下，等到了地面就化成了水，與灰塵融為一體，不復純潔。就像是人都有天真爛漫的時候，在現實的染指下，也會變成惡魔，由白污染成黑。

        車子在擁擠的道路上堵著，車燈此起彼伏的閃爍讓汪焱莫名的煩躁，此時的他其實很想擁有聞曉的世界，朦朧的、卻一塵不染的。他好像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在這樣的情境下他怎樣的開口好像都是錯誤答案。安慰，代表著人的無力感，而沉默，則代表著無能。

        好不容易到了家樓下，他給聞曉開了車門，讓她在門口等著。

        等到他停好了車回來，女孩已經不見了蹤影。

        有什么東西在這一刻突然被打破，汪焱想那可能是他的無能。因為焦急和不想失去的心情占據了他的整顆心，他變得盲目和失去理智。

        漫天的大雪模糊了人的視線，汪焱盲目的在家的附近找著，還是沒有女孩的痕跡。失去光明的她能去哪呢？短短的十幾分鐘的時間她走不遠的，一些奇怪而荒誕的想法占據了汪焱的大腦，他開始害怕和慌亂。

        確定女孩不在附近后，他跑到保安室想要調取錄像。一個女孩，她看不見，帶著白色的兔子圍巾，有多高？這么高，還是。。。他的語言能力再次受到了考驗，那樣鮮活的樣子不斷的浮現在他的腦海，開心的她，難過的她，還有剛剛受了委屈的她，他的眼睛盯著屏幕，想要再次看見她。

        終于在白茫茫的一片中，他看清了她上的車，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沖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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