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與之相伴的是劇烈的頭疼。聞曉想要起身，可是身體也如灌了鉛一般不聽使喚。汪焱見她有了動靜，急忙按鈴，“怎么樣？哪不舒服？醫(yī)生馬上就來了。”他的手不曾松開她，看著她蒼白的臉和痛苦的表情，汪焱只覺得心疼。

        “汪焱，我的眼睛好像能看到一點了。”聞曉忍著頭痛，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模糊的白色，她甚至能看到汪焱模糊的影子，以及匆匆趕來的醫(yī)生和護士。汪焱推到后面，看著醫(yī)生為她診斷，心中的欣喜溢于言表。

        檢查過后，醫(yī)生告訴汪焱，聞曉的情況有所好轉，但是具體的情況還得經過儀器檢查后才能得知。汪焱沒多說什么，坐回床邊重新牽起聞曉的手，他摩挲著她的手背，自己不經意間低低的笑出了聲。

        “好像從沒見你這么高興。”聞曉望向坐在她身旁的人影，雖然還是看不清楚他的樣貌，但是他的身影在這里已足夠讓人覺得安心。汪焱捋了捋她額前的碎發(fā)，又用手擦掉了她臉頰兩旁的汗，“你能看見了是我最大的心愿。現(xiàn)在你最重要的事是閉上眼睛休息，剛剛醒來的時候不是還頭疼嗎？”

        “可是我想睜著眼睛，我現(xiàn)在能模糊的看見你就坐在這里。我害怕我睡著之后，再一睜眼，你就不見了。”

        “不會的。快睡吧，不論你什么時候睜眼，我都會在這里。”

        又在醫(yī)院蹉跎了好幾天，汪焱并不著急著回去，總是害怕聞曉再次出現(xiàn)昏厥的狀況。期間葉藍也來探過病，了解了聞曉的狀況后便回去與他的父親商量著新的治療方案。

        一切顯示著聞曉能看見了的信息都讓汪焱欣喜不已，這好像比他成功的完成一次實驗或是什么比賽上拿了獎還要開心許多倍。

        聞曉自然能感覺到身邊人欣喜的心情，只是自己卻有著猶豫與不安：真的能重拾光明嗎？她并未將這種擔心宣之于口，總是在狂風呼嘯的晚上靜靜地擔憂著，彷徨著。

        她想，醫(yī)院這個地方是個絕望與希望交織的存在，在這里百分之一的絕望能被放大許多倍，但是在百分之零點一的希望面前，絕望這座大山也能轟然倒塌。誠然，其實每個人都抱著極小的希望活著，盼望著這極小的希望演變?yōu)槠孥E，化身成為絕望的致命一擊，然后人生就此走向光明。

        于是在這樣的輾轉反側中，聞曉終于忍不住向汪焱提出想要回家。汪焱有些猶豫，可惜拜倒在聞曉可憐兮兮的眼神里。自從聞曉對眼前的事物有了模糊的影像，她的眼睛里就多出了很多的情緒。在她自以為裝的很開心的時候，在她呆呆地望著窗戶發(fā)呆的時候，在她悄悄的朝著自己望的時候，汪焱總能捕捉到這些眼神，并且心領神會她的意思。所以即使他私心想讓聞曉多多接受治療，但還是遵從了她的想法，帶她回了家。

        b市已然進入了深秋，天空飄著的細微的雨混合著蕭瑟的風，幾片枯黃的葉子搖搖欲墜，幾只鳥從光禿禿的樹枝飛向遠方，

        聞曉的心情卻是明媚的，現(xiàn)在的家對她來說是個絕對安全且有自我的地方。她在模糊中見一團黑影過來，以為是自家的車，便摸索著車門要上，結果被身后無奈的汪焱拉了回來，這讓她窘迫的紅了臉。待兩人在后排坐定，汪焱見她還低著頭苦惱著，不由得笑出了聲。他拉過她的手，又摸了摸她被厚實的圍巾弄亂的小腦袋，“這位大小姐，以后還是等著我來開車門吧。”

        車子在一處停下，聞曉這才抬頭問道：“是到家了嗎？”

        “不是，來超市買點吃的。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聞曉眨了眨眼，仿佛理直氣壯地說當然了，可不能把我落下。

        汪焱讀懂了她的信號，笑著拉她下了車。

        超市里人不是很多，汪焱還是有些不放心聞曉，生怕她磕到碰到，于是將她攬在自己的手臂中間，讓她推著車走。與汪焱的比起來，現(xiàn)在的聞曉只能勉強到他的胸膛。聞曉總是覺得汪焱像是自帶著一種特別的氣息，這種氣息將她包裹著，有如春天和煦的風拂面，是帶著溫柔的。有時，她又覺得汪焱的這種氣息還像是一面堅實的盾牌，像是能夠為她抵擋所有的風雨和苦難，或許汪焱自己沒有發(fā)覺，但是在聞曉的心里，他確實已經是一個成熟的、有擔當?shù)哪腥肆恕?

        “在想什么？”

        溫潤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緊接著就是汪焱厚實的手掌揉著她的頭發(fā)，“專心朝前看著，我都快被你絆倒了。”

        聞曉有些沒回過神來，眼里滿是茫然，這卻讓汪焱突然起了擔憂，急忙問道：“是眼睛出現(xiàn)什么狀況了嗎？”

        等到汪焱的手在她的眼前揮，聞曉這才反應過來，趕忙搖頭解釋：“不是不是，眼睛沒事，是我剛才走神了。”

        下一秒聞曉感覺自己騰空而起，然后坐到了鐵架子上，上面鋪著的…貌似是汪焱的圍巾。

        聞曉頓時意識到自己被放進了購物車里，轉頭朝著模糊的人影氣鼓鼓的說：“汪焱，我不是小孩子了！”

        汪焱整理了下她的圍巾，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臉，“嗯，小朋友走路才不會走神。這位大朋友還是乖乖坐車吧，走嘍~”

        聞曉把臉默默的埋在圍巾里，臉頰上還沾著汪焱指尖的溫度，這讓她的臉又不由得紅了起來。她看著眼前的的商品換了又換，汪焱貼心的將涼的東西放在下層，輕飄飄的零食堆在她的腳邊。最后她的懷里被塞了一個玩偶，“這是…一只泰迪熊？”

        “聞曉心愿單上寫的，我沒記錯吧？”

        聞曉的腦子里瞬間炸開了煙花，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聞曉心愿單”來自于她初中時的某本日記。“你偷看我日記？”在情急之下，她的聲音不免大了幾分，帶著點惱羞成怒的意味。

        汪焱用手指貼近了她的唇，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可沒偷看哦，你自己說那些書本都不要的。我還好心幫你收了回來保管。”

        汪焱朝她懷里塞了塞那只熊，將她抱下了購物車。

        “上面的心愿，我會都幫你實現(xiàn)的。”

        落在聞曉耳中的這句話里，拋卻了之前的玩笑，留下的只有認真和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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