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三二一。

        黑暗中一束燈光再次聚焦于舞臺中央，凌時扶著大提琴坐在燈光里。

        他難得穿了一身正統的西裝，胸前別致的胸針熠熠生輝，領口開了兩顆扣子，莊重卻又隨性。

        臺下的人群竊竊私語，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位主唱坐著拉琴。為了配合凌時，其他三人的著裝也十分正式。這樣的風格在樂隊季的舞臺上顯得格格不入，但讓人多了幾分好奇。

        聞曉處于人群中央，雙手緊握，她知道這場演出對于凌時來說，意味著重生。

        悠揚的大提琴聲片刻間傳遍場內的每個角落，人們的聲音漸小。

        緊接著，凌時放下琴弓走向話筒，低沉的嗓音唱出的是他一直以來的心聲。

        不甘于偽裝自己，不善于委曲求全。

        這一次，他不再用那些激烈的音符直抒胸臆。他收起了尖銳的武器，斂起了難以平復的戾氣，取而代之的是完全解析自己后，毫無保留的把那些經歷過的輾轉反側、躊躇不前以這段溫和而有力量的前奏展現。

        鼓點漸起，一下又一下的敲在每個人的心上。被大提琴聲牽動的情感還未平復，心跳不自覺中因為情緒的升溫而加快，又跟隨著鼓點的腳步達到新的高度。

        聞曉看著臺上演唱的凌時，腦海里想起的是他留下指印的臉頰，是倔強不肯服輸的眉眼，是否定自己時微紅的眼眶，最后定格在穿著褶皺襯衫的單薄背影。

        而隨著吉他撥片劃過，一首歌到了結尾。曾經的畫面都重疊至舞臺上那個發著光的男孩身上。

        他雙手握著話筒，動作好像雙手合十，那是他對舞臺的虔誠的心。

        零星的掌聲從不知名的角落響起，緊接著如潮水一般淹沒了整個舞臺。

        凌時鞠躬示意，久久沒有起身。

        聞曉想，他感謝的東西或許有很多。

        可是他最應該感謝的，是那個沒有放棄的自己。

        毫不意外的，凌時他們獲得了樂隊季的第一名。

        小西也成功加入，成為樂隊一員。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到了第二年。

        在這一年中，凌時的樂隊參加了很多演出，成為了學校附近小有名氣的學生樂隊。

        最開心的當屬酒吧老板，因為凌時和他的關系很好，常常駐唱，酒吧來往賓客絡繹不絕，老板掙得盆滿缽滿。

        又到了10月底，凌時收到了邀請，是一個與其他樂隊比拼的機會。

        樂隊幾人現在已經頗有默契，十分熟捻的開始安排練習。

        聞曉本來已經打算放棄過萬圣節，想起去年學校里的萬圣節的氣氛，她不得不承認，她的膽子小到了一定境界，即使在學校這么熟悉的地方還會被嚇哭。然后這件事被凌時和小西拿著說了很久，甚至被roy和billy兩位學長傳到了高年級。正巧今年樂隊要抓緊排練，所以可以瞞天過海，躲過萬圣節。

        結果到了萬圣夜的白天，當她練完琴來到排練教室，卻發現了小西和凌時不懷好意的堵在門口。

        這下聞曉心里警鐘大作，拔腿就要跑。

        “想去哪啊？”小西已經在臉上畫了一個滑稽的鬼臉，臉上掛著的壞笑再配上嘴角留下的“血跡”，聞曉頓時毛骨悚然。

        “你們今天不排練嗎？”聞曉戰戰兢兢，想趕緊逃離。

        “今天萬圣夜誒！快換上我給你準備的女巫裝，準備出發！”

        凌時適時將一個口袋遞到她面前，還沒等她接下，眼睛就被寬大的帽檐擋住了視線，不用猜也知道是標志性的女巫帽子。

        沒來得及問去哪就被小西推進了衛生間。

        事已至此，聞曉只能乖乖任兩人擺布扮起了飛天女巫。

        說是女巫裝，更像是暗黑系的制服裙，還好小西并沒選擇太出格的，聞曉心里還有些慶幸。

        等出來看見凌時，聞曉不禁笑出了聲。

        “你這白毛是什么啊？”小西迫不及待上手去摸。

        凌時帶了一頂銀白色的假發，上面竟然還有一個狗狗耳朵發箍，看起來十分逼真。

        身上穿的則是有著“血爪印”的男生制服，像是剛經過了喪尸的襲擊。

        凌時對著洗手臺的鏡子照了照，想要取下耳朵，被小西突然”偷襲“，嘴角多了一道血手印。

        聞曉趕忙配合著踮起腳把他的耳朵往頭頂壓了壓實，“就這樣！拿下來不好看了！”

        于是，小丑女和女巫以及一只變異僵尸大狗的萬圣夜就這么開始了。

        車子七拐八拐，終于停在一扇大門面前。

        聞曉仔細辨別，才看出來這是他們常來的游樂園。

        平時燈火輝煌的游樂園此時漆黑一片，零星的幾點燈光在遠處閃爍，不然就是建筑里散發出的詭異紅光。

        聞曉咽了咽口水，揪了揪凌時的袖子，”要不我們還是回家吧。”

        結果迎來的只有凌時帶著點報復意味的眼神，“不行，女巫小姐。”

        小西興高采烈的進了門，東瞧瞧西看看，很快被淹沒在了人群中。

        聞曉別扭的走在凌時身后，時刻防備著路上經過的“僵尸”的突然襲擊。

        不幸的是，他們到達的第一個地點就是必須要穿過的“鬼屋”。

        “不能不進去嗎？”聞曉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

        “只有經過這，才能到達萬圣夜游行花車必經的廣場，表演也在那里，據說還會有驚喜煙花哦。”

        “好吧。”來都來了，我還是個孩子，大過節的，聞曉心里默念。

        “給。”毛茸茸的東西塞進聞曉手里，把她嚇了一跳。

        “是尾巴，不是別的。”聞曉借著路邊南瓜燈的光看清了那條白色的尾巴正別在凌時的背后，再看看凌時此刻的表情，眼神里寫滿了委屈。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覺，她竟然覺得白色頭發上的毛絨耳朵也聳拉下來，好像在說：“我沒騙你，只是我的尾巴而已。”

        聞曉一只手握緊尾巴，另一只手拽著凌時，眼睛留下了一條不足毫米的縫，如同即將英勇就義的勇士般說道：“我準備好了。”

        事實證明，她還是沒準備好。

        一進門，腳底吱呀作響的木板和水滴的聲音就讓人不禁打顫。

        她已經顧不得要和凌時保持距離，恨不得貼在凌時身上。

        “嘭”的一聲，聞曉再沒勇氣強裝鎮定，大聲尖叫了起來。

        慌亂中，她的手背被凌時輕拍，“我在你前面聞曉，你別看。”

        一步一步緊跟著凌時，當她感覺有什么東西要打過來時，有雙手擋在她的面前。

        “這里要拐彎了，抓緊我。”

        聞曉閉著眼睛，耳邊是凌時沉穩的聲音傳來，聽著他的提示，腳步還是有些跌跌撞撞，但是心里的慌張少了許多。

        蝙蝠飛過的聲音，陰森的鬼笑，還有鐵鏈交錯發出的聲響，都被凌時的話語融化。

        “就快到了，前面還有一個房間。”

        “這里有一頂超長假發會絆住腳，聞曉，小心。”

        “別怕別怕，剛才就是只假鳥在叫，都是假的。”

        ……

        聞曉的手心全是汗，身上的冷汗和頻頻冒起的雞皮疙瘩都在凌時的安撫下平息。聞曉覺得凌時好像真的化身成了一只神武的狗狗，嚇退了所有的恐懼。

        終于終于，她的眼睛感受到了一點點光亮。

        睜開眼，是凌時緊張的望著她。

        下一秒，嘴里被塞進了一根橘子汽水味的棒棒糖。

        “你看，沒你想象的那么難吧。”

        凌時的白色頭發炸了毛，衣服也被她扯的皺皺巴巴。額頭上明明還留有幾顆豆大的汗珠，臉上心有余悸的表情出賣了他。

        狗狗并不是不怕，而是因為有了需要保護的人，所以才要勇往直前。

        “走了，小西說roy他們早就在花車那邊等著了。”

        話音未落，聞曉眼前一黑，大狗的“爪子”正在拍著她的頭頂，而她又被帽檐擋了視線。

        果然，凌時面前，拒絕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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