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駕崩
殿外,一聲鐘聲響徹云霄,那聲音仿佛直接連通了天靈蓋,震的殿內的二人不知今夕何夕。
木靜檀“唰”的一下臉上的血色盡數褪了去,“是喪鐘!”
鐘聲響了九下,帝王駕崩!
良久,她收回緊攥門框的手指,強作鎮靜的轉過身,看向身后自始至終沒有出聲的傅鈺,輕聲問道:“你剛才……去了紫宸殿?”
本以為傅鈺會反應很大的來反駁她,亦或是反應很大的……承認。
可是,沒有。
什么反應都沒有。
少年挺拔的站在原地,微微出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眸中的光暗淡了下去,可緊攥的指骨卻出賣了他。
他緩緩搖頭,“不是我,我走的時候,他還很好。”
他抬起頭直視木靜檀,“我沒有殺他。”
看著那一雙失了神采的雙眸,依稀可見少年時的清澈,她選擇相信,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她是了解他的。
“我相信你。”
門外突然響起青樹焦急的聲音,“殿下,小姐,陛下他……”
傅鈺大聲朝門外吩咐,“去紫宸殿。”
……
紫宸殿外。
喪鐘敲響半個時辰不到,殿外空地上放眼望去,跪滿了密密麻麻的身影,哭泣聲不絕于耳。
木靜檀神色晦暗的與傅鈺并肩而行朝寢殿內行去。
往日安靜的寢殿,跪了一地的人,跟殿外一樣的情形,皇子、后妃、太醫、宮女、內侍……
其中不泛有熟悉的面孔。
蘭馨瑤一身白裙,卸下平時艷麗的妝容,竟出奇的有一種清水出芙蓉的素雅。
她伏在榻邊拿著帕子掩面哭泣。
到底是假哭,還是真笑,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沈丞相和一干大臣也跪在不遠處,虎視眈眈的盯著蘭馨瑤,防止她有什么動作。
眾人見到傅鈺與木靜檀到來,神色各異,唯獨屬沈丞相等人最為高興,打心底里高興。
五殿下從千御國回來的太是時候了,要不然這皇位就真是傅煦的了,且絕無回旋的余地,這跟把月黎江山雙手送給蘭家有什么區別。
木靜檀眼睛掃視了一圈,看到了蘭馨瑤身后跪著的傅煦,他微微低下頭,看不清眼中神色,正巧,窗外一束光照進來,打在了他的側顏上,真個人像是沐浴在圣光之中,與整個殿內的人都格格不入。
她剛要收回目光,傅煦感覺到了什么,抬起頭,二人的目光正好對上了。
他在笑,半分悲傷也無,唇角也是微微勾起。
木靜檀愣了一下,感覺到了不對勁,傅煦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身旁的傅鈺。
二人中間不過數米,只隔了一個蘭貴妃,可就是因為這個女人,兩個有著血緣關系的兄弟,如今已是仇敵,至死方休。
傅鈺望著那溫潤如玉的面龐,思緒不禁飄至兒時。
那時皇子們的年紀都不大,最年長的太子也只有十二歲。
那年,二皇子十歲,五皇子六歲,三皇子、四皇子因為母妃身份不高,不常出現。
宮中主子不多,母后喜靜,大哥是儲君,每天要做的事情的很多,沒有什么空閑的時間,傅鈺也很懂事的不去打擾,他也沒有什么同齡的玩伴,每日除了讀書習字,就只能與內侍們在御花園閑逛。
那日夏至,他記得很清楚,與內侍玩捉迷藏,他爬上了一棵很高的樹,臨近響午,日光毒辣,燒灼的光透過綠葉照在皮膚上很快就紅了一片,他跑的地方有些偏遠,過了很久也沒有人來找他,蹲的久了,腿有些麻,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可沒站穩,晃了一下身子,直直向地面墜去。
預料之中的痛感并沒有到來,他掉到了一個清冽的懷中,少年身形并不高大,卻意外的讓人安心。
他茫然的眨了一下眼睛,還沒弄清楚狀況,耳邊便傳來了一聲調笑,“怎么,嚇傻了?”
少年嗓音清澈,但又沒有變聲,足以讓人知道其年歲不大。
“二皇兄?”
看清人,傅鈺遲疑了一下,掙扎的從傅煦的懷中跳了下來。
傅煦挑了下眉,唇邊笑意加深,“怎么自己一個人跑到這里來了?要不是我正巧在這里,你打算怎么回去?爬回去?”
說完他自己歪頭想象了一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二皇子傅煦從來都是以溫和寬厚的形象見人,從沒有過此時這般真性情流露的時候。
“我在玩捉迷藏,剛才是不小心掉下來的。”傅鈺紅著臉,小聲辯解,眼神不自覺的四處飄忽,這真的很丟人。
“淘氣包,下次不要爬這么高的樹了,你今天要是真掉下來,摔個三長兩短,你身邊的人都活不了。”
少年收斂了笑意,擺出了一副很嚴肅的神情看著他,傅鈺聽到這話,瞬間,駭的小臉都白了,瞳孔里盡是驚恐。
小殿下金枝玉葉的長大這么大,哪里有人這么直白的告訴他這些東西。
突然,一雙微涼的手輕拍了拍他的臉頰,“嚇你的,還當真了。”
回過神來,少年依舊還是眸中含笑的樣子,傅鈺登時有些氣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奶貓,“二皇兄!”
怎么以前不知道二皇兄這么惡劣,太過分了!
他真的嚇到了,他身邊有很多人,要是真因為他丟掉了性命,真是……真是……
尚且年幼的小殿下找不到什么合適的詞來形容,但是宮中的老太妃跟他講過,這種害人命的人是會下地獄的,而地獄是很可怕的存在。
傅煦見小孩兒真的惱了也沒有繼續逗他,“你快回去吧,宮人們該急了。”
“那二皇兄你呢?”
“我還有事,聽話,去吧。”
傅煦拍了拍他的頭,向前方走去。
小孩子好奇心重,在原地猶豫了一下,便偷偷摸摸的跟在后面尋了過去,在一片竹林里看到了二皇兄和一個穿紫色紗裙的漂亮姐姐在說話。
前兩天母后教他學了一個成語,天作之合。
不知怎地,看到他們在一起的畫面,腦海中突然蹦出了這四個字。
二皇兄笑得很開心。
而且那個穿紫衣的姐姐他也認識,是老太妃的娘家侄女,經常進宮來看望老太妃。
他之前在老太妃的那兒玩的時候見過。
她叫桑月,是禮部尚書的嫡次女。
他看了一會兒,就悄悄走開了,莫名的,他覺得不應該打擾。
他后來也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
……
“陛下,陛下……”
一聲聲哭泣將傅鈺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有些煩躁的瞥了一眼身后那些哭哭啼啼的后妃,動了動嘴唇,最終也沒有說些什么。
如今在場眾人,最有資格說話的,當屬蘭貴妃與沈丞相,其次便是傅煦和傅鈺兩位默認的繼承人。
木靜檀現在雖是一位臣子,但她手里握有重兵,也是擁有話語權的,但沈丞相在場她總不能越了去。
二人悄悄對視一眼,沈丞相會意,低眉順眼道:“陛下殯天,舉國悲痛,但國不可一日無君,這不合朝禮。李公公,陛下可有留下遺詔?”
那邊蘭馨瑤聽聞沈丞相出聲,也不假惺惺的捏著帕子哭了,裝模作樣的拭了兩下眼角,眼中滿是勝券在握。
這紫宸殿上下,不說全是她的人,一多半也是有的,留沒留遺詔她能不知道?這皇位已然是蘭家的囊中之物,她也很快就會成為這月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后了。
誰也不能阻擋她。
礙事者,殺!無!赦!
她特意挑了個好時候,待傅鈺從紫宸殿里走出去,再讓人下手,這樣,世人都會懷疑是五皇子傅鈺因為皇后與太子之事,對皇帝懷恨在心,蓄意謀殺,篡權奪位。
屆時,她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誅殺他,清除這最后一塊絆腳石了。
傅鈺啊傅鈺,皇帝將你安排到東宮又能怎樣,沒有冊封,你就什么都不是。
蘭馨瑤在心中還沒有笑完,有人出聲打斷了她的幻想。
“有遺詔。”
出聲的不是李公公,而是木靜檀。
那兩卷遺詔她一直揣在身上,半點不敢離身,就等著這一刻,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后妃皇子悉數在場,這遺詔一宣讀,我看你蘭馨瑤怎么翻盤。
她將傳位圣旨遞給沈丞相,蘭馨瑤的臉色登時變的鐵青,眼睛死死瞪著那一卷明黃色,似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
這怎么可能呢?
這宮里全是她的人,為什么沒有得到消息?
她身后的傅煦沒有半點慌亂,甚至有些事不關己的意味,仿佛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欣賞這一場荒誕的鬧劇。
沈丞相拿到遺詔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看完里面的內容,更是激動難耐。
陛下怯懦了一輩子,這如今走了,還算干了件人事兒。
他不能笑,要忍住。
“咳!”
沈丞相掩飾的清了清嗓子,將遺詔宣讀了一遍,每個人聽完的表情各異,有人即將飛黃騰達,有人將要人頭落地。
“這是假的!傅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偽造遺詔!”
蘭馨瑤忍不住了,站起身來,尖利的指甲就這么直直指向傅鈺,木靜檀覺得,她想把指甲戳到傅鈺的天靈蓋上。
“貴妃還沒看到,就說它是假的,未免太武斷了吧。”
傅鈺也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子了,蘭馨瑤越生氣,他就越高興。
遺詔傳到蘭馨瑤手中,她哆哆嗦嗦的捧在手里看,也不知是氣的,還是驚的。
“好,好啊!”她直接將遺詔甩到了榻上。
蘭馨瑤連表面的樣子都不裝了,眼睛里纏上了血絲,感覺下一刻她就要撲上去咬人了。
“母妃,您失態了。”
傅煦在后面輕聲提醒,蘭馨瑤聽見他那無所謂的語氣,就氣不打一處來,轉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很好!”
語氣不能說是咬牙切齒,只能說快把牙咬碎了。
她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了誰?
逆子!
這個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蘭馨瑤一拂袖,走了。
但也不愧是蘭貴妃,這怒氣沖沖的,該有的儀態還是半分不出錯的,光看背影,還以為是去賞花的。
傅煦看見自己的母妃拂袖離去了,也不打算在這里扮什么父慈子孝了,朝傅鈺與木靜檀笑了笑,也離開了。
留下一殿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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