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許秦回過神來，那雙帶有暖意的手已經(jīng)拿開了。只剩下臺上的一張黑臉對著他冷冷地哼笑。

        段忱：“怎么了？”

        許秦：“啊沒事兒，做題呢。”

        不出意料，王銘浩果然連任，成為了高二（一）班的班長，徐凱成為了學(xué)習(xí)委員。

        許秦晚上睡太晚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結(jié)果下課醒來就聽說了自己當(dāng)上了語文課代表這件事兒。

        他只是說了聲“哦”，便沒有了后續(xù)。

        段忱本來已經(jīng)被大家選舉為物理課代表了，結(jié)果待大家轉(zhuǎn)過頭來恭賀他上臺演講就職宣言的時候，一股冷意在班中彌漫開來。

        陳天翔：“嘶－－我怎么感覺后背那么冷呢。”

        回過頭去看他的表情，生動形象地為大家演示了一場無聲的拒絕。

        陳天翔大聲道：“啊哈哈，這樣吧，大家我再連任一下臨時物理課代表。那個……大家別嫌棄我就行。”

        話罷，數(shù)張嫌棄臉無情地向他扔來。

        雖說許秦是語文課代表，但平時根本沒有什么事需要要做。

        就每天早上幫忙搬搬作業(yè)，送到辦公室兒就完事了。

        盡管這樣，每天早上困意纏身的許秦總是不能及時收齊本子，

        許秦：“喂，幫忙收下本子。”說著，又打了個哈欠：“我再睡會兒。”

        段忱：“自己收。”

        —

        氣溫降得很快，原本不愛穿外套的許秦，出門前都套上了一家風(fēng)衣。

        他怎么也不肯穿校服外套，他說丑。

        “喲秦哥，今天那么勤快，按時來收作業(yè)了啊。難得！是不是女朋友督促了啊！”

        許秦隨意抽出一本作業(yè)，卷成桶狀就往前面掄去：“陳天翔你再說一句試試。”

        陳天翔自覺閉了嘴，不敢再說什么。

        許秦：“早上第一節(jié)，什么課？”

        段忱依然沒有抬頭，看著手里拿著的教材書：“李老師的化學(xué)課。”

        “如果我遲到了，記得幫我和李老師說一聲。”

        “嗯。”

        —

        十分鐘過去了，鈴聲回響在整個教室內(nèi)。一個青年男子走上講臺，手里拿著厚厚一刀白色卷子。

        “同學(xué)們，我們今天課上考試，要去洗手間的再給你們兩分鐘，趕緊去。”

        “怎么又考試啊”

        “就是嘛，我上次那張卷子都還沒訂完呢。”

        “那么大一張卷子啊！這一節(jié)課寫得完嗎？”

        青年男子手扶著鏡框，微笑著環(huán)視這一臉苦喪的同學(xué)：“怎么，嫌多啊？”

        臺下眾人一片哀嚎:“嗯！——”

        “那我來給大家減點題。”

        林志鵬喊得最大聲：“嘿嘿，我就知道李老師人最好了！”

        “那第一題，我們就不用寫了。”

        笑得正歡的林志鵬：“”

        接著，又是哀嚎一片。

        上廁所的同學(xué)這會兒也該回來了，唯有許秦的位置一直空著。

        段忱看著身旁空檔的座位，心道辦公室離教室不遠，也不至于去了十多分鐘還不回來，是不是有什么事兒？”

        “翔子，你看到許秦了嗎？”

        陳天翔：“沒啊，他還沒回來嗎？”

        段忱：“嗯。”

        奇怪，不應(yīng)該啊。

        “報告——！李老師，不好了，許秦和高一的男生打起來了！”

        什么？！！！

        —

        “什么情況啊，快去看看啊！”

        “怎么會無緣無故打起來了呢？”

        “一定是高一那幫孫子挑釁，不然還有什么事兒？”

        “秦哥，別打了。誒，再打要出事了！”

        在許秦身旁的，居然是陸之俞。自從分班考，他進了（三）班后，倒是沒少來找許秦，不過去一次被趕出來一次，屢戰(zhàn)屢敗。

        今天卻在許秦送作業(yè)的時候碰上了。

        一剎那，許秦覺得陸之俞的聲音，與幾年前的那個聲音，重疊了。

        “別打了，在打要出人命了。”

        許秦根本不管陸之俞說的，掄起手就是一拳。

        “看我不打——”

        最后一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聞另一邊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響。

        “許秦？！”

        聽聞這聲音，是段忱——！

        他舉起的手臂情不自禁地隨那邊的聲音落下。不知為何，莫民有些安心。

        他回頭看去，沒錯，是他！

        “段忱？你怎么來了。”

        陸之余結(jié)果許秦的手拎起那群高一的人中打頭那一個的衣領(lǐng)，不客氣地說：“今天算你們運氣，下回再這樣，有你們好看的。”

        話罷，就把那人往一旁一甩，頭也不回就往許秦那兒走去。

        段忱凝視著許秦沾上鮮血的左拳，眼角中閃過一絲戾氣。

        許秦一愣，是他看錯了嗎？

        段忱：“你受傷了。”

        許秦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拳頭，握得更緊了，連忙往背后藏：我沒有。”

        段忱伸手抓住了許秦躲躲藏藏的左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腕。

        抓得很用力，許秦?zé)o力掙脫，就任由他這么抓著。

        段忱將他的袖子也拉起，一道黑色的劃痕，邊上還有凝結(jié)的血塊，傷得很嚴重，還在滴血。場面實在有些瘆人。

        “還說沒有。”

        許秦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了。

        “怎么搞的？”

        他無所謂地：“被那群孫子用水筆劃的。”

        段忱沒有接話，但可以看得出他好像有點生氣。

        陸之俞也在一旁站著，沒有說話。

        就這么安靜，安靜的有些可怕。

        “許秦——！你在做什么！”

        一個結(jié)實的中年男子邁著碎步朝著他們走去，身后還有一人，踉踉蹌蹌地跑著，眼鏡差點從鼻梁上滑下，是李成工。

        許秦：“余余主任，李老師。”

        余正陽的臉已經(jīng)漲紅，看得出他現(xiàn)在很生氣。

        “你在干什么！若不是你們李老師剛剛來找我，我都不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情！在教學(xué)樓里打架，成何體統(tǒng)！”

        “還有你！陸之俞！怎么又是你這小子！你給我等著，兩千字檢討，放學(xué)前交！”

        又是檢討，陸之俞小臉一黑：“……”

        許秦掙開段忱抓著他的手：“是，我下次去操場打，這樣可以嗎？”

        “你！你——！許秦！”余正陽快被他氣死了，兩眼瞪的直冒火，“你現(xiàn)在跟我回辦公室！把這件事情給我講清楚了！為什么打架！”

        “隨你——”

        “現(xiàn)在不行。”

        一個冷淡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這聲音，比往日里還要冷峻，甚至有些可怕了。

        許秦感受到了股股戾氣從身旁彌漫開來，不像是此時此刻該出現(xiàn)的。

        余正陽是鐵了心了要把許秦帶走：“段忱？你趕緊回去上課！其他事少管——”

        “我說了，不行。”

        聲音，比剛剛更冷了。還摻雜了幾分戾氣。斬釘截鐵，沒有半點回旋的余地。

        許秦注視著他身前這個男生，他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余正陽：“你怎么也！——”

        段忱根本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道：“他受傷了，現(xiàn)在得去醫(yī)務(wù)室！”

        說完，重新握住了許秦的手，不過這次是右手，左手實在已經(jīng)慘不忍睹了。

        —

        段忱拉著他走了一路，到了醫(yī)務(wù)室才想起這周校醫(yī)外出培訓(xùn)，這個點兒醫(yī)務(wù)室漆黑一片。

        空蕩蕩的房間內(nèi)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兩人依然都沒有開口。

        段忱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松開緊緊抓著不放的那只右手。

        “先消毒。”

        許秦平時很少打架，也很少受傷，但要說最基本的消毒，他還是會的。但當(dāng)他伸手想要去夠放在架子上的碘酒時，段忱搶下一步拿下了。

        “別動。”

        他的聲音依舊低沉，但剛才的戾氣已經(jīng)消散了。

        和段忱相處的時間久了，許秦也大致能夠分清他什么時候冷淡只是因為懶得理人，而什么時候又是因為真的生氣了。

        看得出，段忱應(yīng)該很少生氣。

        “嘶——”

        一塊酒精棉球打亂了許秦所有的思緒，沒忍住，直接叫了出來。

        “疼嗎。”

        “有點吧。”

        其實也還好，就是剛剛想事情想出神了。

        許秦感受到幫他擦拭傷口的那人動作停頓一下，剛想抬手拿過酒精棉球說他自己來就行不用麻煩了。結(jié)果沒等到手觸碰到棉球，直面迎來的是一句道歉。

        “抱歉。”

        許秦沒有說話。他凝視著自己的傷口，無聲地說著：為什么要和我道歉，明明錯的那個人，是我。

        “我早該察覺不對的。”

        這次，換做許秦沒有抬頭。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不停地撓著，很不舒服。

        你不需要道歉，你明明什么錯也沒有，我犯下的錯，我自己會承擔(dān)。你這樣，會讓我很無措，你知道嗎。

        但這句話終歸是沒有說出口。

        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還是安靜地聽了下去，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樣，許秦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越來越喜歡聽段忱講話了。聽多了便會發(fā)現(xiàn)，這個男孩兒的聲線下藏著一股溫柔。

        他的語氣里，流露的是真誠，不是裝的，許秦聽得出。

        許秦再一次感到了強烈的自責(zé)。他好像……真的誤會他了。

        但他想聽的，依然不是道歉。

        “大課間別去跑步了，你直接回班里，我去辦公室?guī)湍愫腿~老師請假。”

        許秦揉了揉鼻子，眼角有點發(fā)酸：“噢葉老師不會怪我嗎？”

        段忱將酒精棉球收拾干凈，把瓶子放回了架子上，像是根本沒有動過一般：“她人挺好的，把緣由和她講清楚，不會怪你的。”

        兩人都沒有提到太多關(guān)于打架的事，維持著無聲的默契。

        “好了，我?guī)湍惆�扎一下吧。�?

        許秦見自己不用動手，挺知足地“嗯”了一聲。

        段忱拿起紗布，嫻熟地將它纏繞在許秦的左臂。

        許秦的左臂修長好看，皮膚白皙，若是沒有這道傷口，怕是可以只手遮天，俘獲一群小迷妹。

        段忱似乎擅長做任何事，成熟得不像是一個十七歲的孩子，更像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

        做完簡單的包扎，又處理了些瑣碎的小事，回到班里已經(jīng)是大課間后了。

        其他同學(xué)進班的時候個個大汗淋漓，氣喘吁吁。許秦還是挺慶幸能躲掉繞操場跑圈的。

        陳天翔擁上來想聽聽剛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還沒走到座位上就聽到教室前門處傳來一個女生的喊聲。

        順著聲音看去，一個陌生面孔的女生站在班門口，看校服就知道不是高二的學(xué)生。雖然說瘦了點兒但可以說在這個年齡段已經(jīng)算漂亮的，長得挺清秀挺文氣的，一看就是那種青春期小男生都很喜歡的類型。

        陳天翔尋思著，不，是班里在場所有同學(xué)都尋思著，為什么這位女生看上去和他們班的許大佬有那么寫神似呢？五官也好，氣質(zhì)也好

        “許秦！你給我出來！”

        許秦還有些懵，要不是段忱提醒他人都上班來了，也許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扯著耳朵拉出教室了。

        許秦朝著門外望了一眼，呆滯片刻，接著不緊不慢地站起身子，又慢悠悠地走向前門，看上去一臉清閑，和平常沒什么不一樣的，全然看不出剛剛和高一的人大戰(zhàn)過一場。

        而那個女生就不一樣了，似乎很生氣。

        看著許秦一副從容不迫，壓抑不住的怒火在她心里燃燒。

        前排同學(xué)感受到了一股硝煙味彌漫。

        盡管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怎么了，有事找？”

        他的態(tài)度還是那么輕浮。

        除了段忱知道那是許秦妹妹以外，班里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了。也正因為此，所有人都看熱鬧看地樂此不疲。

        表面上像是在勸架，說著：“同學(xué)，有話好好說。”

        而內(nèi)心深處，早就掀起了軒然大波。

        什么好好說，不存在的。這位同學(xué)，你知道啥，就趕緊說出來吧！讓大家都痛快痛快。

        好一個塑料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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