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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關于那件校服的去留,一度成為朱燁縈繞心頭的難題。

        不管是洗干凈還是原封不動的還回去,她都必不可少的要經(jīng)過一班。她一時也分不清自己是希望班里有人還是空無一人。

        她猶豫了好久,還是沒忍住和林予舟隱晦的提了嘴。

        林予舟一臉復雜的看著她:“這該不會是你吧?”

        “同學!真的是同學!”朱燁努力讓自己直視林予舟,好讓自己的話多些可信度。

        “行吧。那你同學喜歡那個男生嗎?”

        “喜歡?這怎么就是喜歡了?”

        林予舟給她分析,“如果你同學不喜歡他,干嘛糾結(jié)這么多?”

        朱燁心底一慌,“那如果喜歡呢?”

        “嗯···”林予舟沉吟道“我可能會洗干凈,然后在放學挑沒人的時候還回去吧。畢竟是有女朋友的人,讓人看到可能被說閑話。”

        “可是還回去了,可能以后就沒聯(lián)系了?”朱燁語氣急切。

        “沒聯(lián)系就沒啊,珠珠你干嘛這么著急啊?”

        朱燁眼神躲閃:“我替我同學問的。”

        林予舟沒懷疑,嘖了聲,語氣發(fā)酸:“這才多久,珠珠就交到了這么好的朋友。”

        “沒,最好的朋友肯定是你啊!”朱燁連忙解釋。

        林予舟嬉皮笑臉的“開玩笑啦。”

        朱燁松了口氣,也笑著掐她臉:“你嚇死我了。”

        “松開松開!”林予舟忙抓住她手,緊張道“這可是瓜子臉,別掐大了”

        朱燁噗嗤一笑,松了手。林予舟搓了搓臉頰,“可惜那天你回宿舍了,不然就能聽見元揚的大佬發(fā)言,老王的臉都綠了。”

        “是嗎?”

        “從那以后,黎曼曼更粘元揚了,形影不離的,有個女的和元揚說話她都得緊張下。”

        “這樣嗎?”

        “也可以理解啦,如果是我有這種男朋友,我也恨不得把他綁在身上。”

        綁身上嗎?

        朱燁眼睫下垂,沒再聽林予舟說話,思緒發(fā)散。

        吃完飯,朱燁讓林予舟先回去,自己要去教務處再買件校服。林予舟本來說要陪她,不過想了想還沒動的英語早測,擺了擺手和她分手。

        “同學要多大碼的?”教務處老師從電腦前抬頭問她

        朱燁想了想尺碼,“185的。”

        教務處老師上下打量她一下,眼里滲出些八卦情緒,“替男朋友買的?”

        “不,不是!”朱燁忙擺手“是有個同學的外套不小心被我弄臟了,洗不掉。”

        教務處老師推了推眼鏡,從一堆校服里找出相應的尺碼遞給她:“那他能借你衣服證明你倆有機會。”

        “68。”

        “噯好。”朱燁從錢包拿出一張五十和二十。

        教務處老師給她找了2元,臨走前還調(diào)侃她:“現(xiàn)在185的男生可不好找,你得把握住。”

        朱燁漲紅了臉,也沒有張嘴反駁。

        抱著校服饒進1班教室,飯店還沒過,教室里空無一人。她掃了一圈只能憑著感覺在教室后排找。終于在第四組最后一排找到元揚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元揚的課桌書本擺放的很整齊,朱燁不是很確定地翻開一本書,“元揚”兩個字寫得龍飛鳳舞,像他給人的感覺,瀟灑自如。

        “你在干嘛?”

        朱燁回頭看,是黎曼曼。她警惕地盯著朱燁,“你動我男朋友桌子干嘛?”

        朱燁在進門前就做了心里準備,早早想好了措辭。她冷冰冰地揚了揚手里的校服,“老王半路截了我,讓我把校服送到1班元揚同學的位置上,他有事。”

        “老王干嘛給他校服?我看你鬼鬼祟祟的,該不會是你喜歡我男朋友然后偷偷送他東西吧?”黎曼曼厲聲猜疑道

        朱燁大方鎮(zhèn)定對上她的視線,語氣事不關己:“你覺得我喜歡人的話,至于連那個人的座位都不知道在哪嗎?我還有作業(yè)沒寫,你是他女朋友的話,那你就幫忙拿給他吧。”

        “這是當然。”黎曼曼一把抽過衣服,高傲的揚了揚下巴,“你走吧。”

        朱燁點點頭,經(jīng)過她時,黎曼曼重重撞了下她肩膀,伴著一聲冷哼。

        朱燁做完自己該做的,心里松了一半。她告訴自己,就算她前腳一走,黎曼曼后腳把衣服扔了也和自己沒關系,只有自己相信這衣服沒有私心,旁人才找不出破綻。

        可是真的沒有嗎?

        她希望答案只有她自己知道。

        等元揚發(fā)現(xiàn)新校服已經(jīng)是兩天后了,他一向不著地兒,回教室不是補眠就是來找人,根本沒留意課桌的變化。他眉頭微擰,目光從被透明膠帶牢牢加固的寫滿情話的便利貼上挪開,抽出疊放整齊的校服,問周樹:“這誰放的?”

        周樹腦袋墊在書上睡得正香,“你問黎曼曼,一向是她收拾你東西。”

        “她收拾?”

        周樹迷蒙睜開眼:“她不是你女朋友嘛,幫著收拾一下也是應該的,清理情敵送的小禮物,順帶還可以宣誓主權。”

        黎曼曼見他回來,欣喜地伸手摟住他脖頸:“元揚你回來啦?”

        她跟著元揚的視線看向那件校服,“啊這件校服是前天下午老王拿給你的。我給你洗了一下,怎么了嗎?”

        前天下午?老王不是在辦公室訓他嗎?

        元揚目光閃爍,美人在懷,還是摁下心底的不解。

        月假回家,朱燁將那件校服折疊好壓在行李箱最深處帶回家,掛在衣柜邊緣。寬松的加大碼外套在一堆中碼便衣里格外突兀。

        金女士推門進來看見地上攤開的行李箱,又看衣柜門打開,朱燁站在一邊在整理衣服,眉心一跳:“媽媽不是說要把衣服洗一遍才能掛進衣柜嗎?你怎么沒洗就掛進去了,多臟啊。”

        朱燁怔了下,而后若無其事地笑:“沒,剛打開您就進來了,而且我在學校都洗過一次了,挺干凈的。”

        金女士走近蹲下,一把撈出行李箱的衣服:“那不行,該洗還得洗。”

        金女士往衣柜里看,眼尖一下認出那件校服:“你怎么會有這么大的一件衣服?”她走近就要翻衣服的尺碼

        “媽,你怎么能隨便動我的東西!”朱燁連忙攔她。

        已經(jīng)晚了

        金詩云揪著印185的尺碼標簽,冷著臉質(zhì)問她:“這是什么?我就說你怎么掩掩藏藏的。你戀愛了?!”

        朱燁緊抿著唇,暗戀的苦澀和被猛然揭開遮羞布的羞愧一下灌上喉腔,她眼眶泛紅,第一次犟著脖子死撐:“那你干嘛要亂動我東西!”

        金女士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和我頂嘴?”

        朱燁自小乖巧聽話,別說是頂嘴,就連反對父母的安排都很少見。金女士一時被氣憤沖昏了頭:“你什么東西不是我給你的!”

        母女二人人生第一次爭吵,不歡而散。朱燁悶在房間里不愿出來,金女士這一生更是鮮少低頭。氣氛一直僵持到晚上。

        朱海前幾天被派去臨市學習,剛回來就被金詩云扯進廚房。

        “你女兒不知道怎么了,去了趟高中就好大的脾氣!”金女士一面和他投訴,一面瘋狂剁肉,聲音瞬間響徹廚房,掩蓋住她的說話聲。

        朱海皺眉看她:“你兇她了?”

        剁肉聲更大了,金詩云瞪他,“我不就說她幾句,我是她媽,還沒資格說幾句了嗎?”

        “有有有,”朱海嘆息,“我先去看看吧。”

        他放下行李,敲了敲朱燁房門,輕聲細語的:“寶貝,爸爸回來啦。”

        朱燁從作業(yè)中抬頭,說:“進來吧。”

        朱海在她床邊坐下,誠實地說明來意:“你媽媽說你心情不好,我來看看你。”

        朱燁咬著唇,沒說話。

        朱海嘆息,揉了揉她頭發(fā):“爸爸和你道歉,對不起啊。媽媽呢,她從小沒吃過什么苦,脾氣多少有點嬌,但她沒有壞心的。”

        他動作溫柔,朱燁只覺得眼淚又要掩蓋視線,她抽啜著抬手抹掉眼淚。

        朱海:“爸爸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別哭了啊,爸爸也年輕過,十幾歲的時候也很多煩惱,但你別憋在心里,有什么事和爸爸說說,好嗎?”

        朱燁還是不說話,朱海朝門口瞄了眼,降低音量:“爸爸和你交換個秘密吧。

        “爸爸在很久很久以前,可能也是高中吧,談過一個女朋友,她對爸爸很好,當時什么我只愛你,愛你一輩子等等等等,這種山盟海誓都說過。本來我們都要結(jié)婚了。但你爺爺那時候生病,她家里人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們就分開了。那時候爸爸還偷偷哭了好久”

        “爸爸也會哭嗎?”

        “會啊,爸爸也是個普通人嘛,”朱海回憶過去,雖然感慨,卻早已釋懷,“不久,她就按家里的安排結(jié)婚了,過得很幸福。當然,爸爸也很幸福。”

        他總結(jié)道:“所以,沒什么過不去的。分開,也只是因為大家走的路不一樣了,無法強求。只要路上,問心無愧,就不怕重頭再來。”

        朱海有一雙歷盡滄桑的眼,他一眼就看出朱燁羞于出口的心事,然后用自己的故事拙劣地安慰著朱燁。

        你看,沒什么大不了的。

        一切都會過去。

        朱燁低垂著頭,眼睛紅澀,終于不再壓抑地哭了出來。

        高中生活太沉悶枯燥,與之成正比的,是日益飛速流逝的時間。背不完的文科知識點,學不透的理科方程式,幾乎占據(jù)了朱燁的大半時間,往往還沒吃透上一題,下一道難題就來了。也幸虧她學習態(tài)度還算積極,不至于因為心底孱弱的悸動而亂了心神。

        她偶爾會在學校的某個角落看見元揚,他一如既往的和朋友胡侃調(diào)笑,學業(yè)壓力在他身上微乎其微。

        朱燁明白,他們終歸不是一路人。

        冬至過后的第二個星期,元揚和黎曼曼分手了。

        “我聽說是元揚提的。”陳怡拉著她和鄧希分享新鮮出爐的小道消息。

        鄧希緊皺眉頭,“他們也沒談多久吧。”

        “四個月。”朱燁沒有猶豫。

        “你怎么知道?”陳怡疑惑地看她

        朱燁神色如常,手上動作沒停,繼續(xù)算著數(shù)學題:“他們不是九月在一起的嗎?把月份加在一起算一下就知道了。”

        陳怡沒多想,“也算長了,你以為個個都和你一樣?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鄧希有個鄰家哥哥,從小一起長大,兩人早已互通心意,在一起兩年多了。

        “怎么突然提到我了?”鄧希羞紅了臉“快說會元揚。”

        陳怡笑吟吟道:“我猜元揚會和賀敏在一起。”

        “為什么?”鄧希問

        陳怡嘖了聲,“我們年級就賀敏和黎曼曼類型相似,前凸后翹的。”

        朱燁沒再說話。今天輪到她和張威值日,放學后她拎著掃把和鏟子找張威。張威不耐煩地從作業(yè)中抬頭,語氣惡劣,“催什么催,我不去你就不會掃地嗎?”

        “那我掃地,你倒垃圾,可以嗎?”

        張威含糊不清的嗯了聲,“知道了。”

        值日區(qū)在校外道,連接著半山腰的垃圾池,為了凈化空氣學校移植了不少國槐,飄落一地的碎葉。朱燁粗略的把樹葉掃作一團團,再一一鏟進垃圾袋裝袋。

        一件件事做完,張威都沒有出現(xiàn)。

        朱燁沉默的拎了垃圾袋往回走,卻不料親眼看著黎曼曼猛地把元揚堵在校道圍墻下。

        “元揚,不分手好不好?你不喜歡我什么?你說,我都可以改的!”黎曼曼放低身架。

        如此梨花帶雨地哀求,朱燁聽得都要心酸落淚,可元揚神情冷漠,不為所動,他笑著把她飛舞的發(fā)絲撫去耳后,“好聚好散,嗯?”

        黎曼曼托著他的手,把臉頰貼近他掌心,“元揚,你還記得你送我玫瑰的時候嗎?你不是說喜歡我嗎?”

        朱燁隱在角落里沒聽到回答,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好像就是回答。那一瞬間她竟然有些感同身受。

        送你玫瑰,說喜歡你的時候是真的。

        可我沒有說過那是永遠。

        瘋狂壓抑又泄露悲傷的哭聲始終縈繞在朱燁耳畔,她告訴自己。

        不要再往下了。

        高二文理分科,朱燁聽從父母的建議,選了自己相對優(yōu)勢的文科。可文科競爭壓力也大,一本又一本的厚重筆記,朱燁都得細嚼慢咽,反復吃透了,才能摸清做題的規(guī)律。

        笨鳥先飛,勤能補拙。朱燁只能犧牲睡眠時間補在上面,竭力維持著優(yōu)等生的體面。

        期間唯一的樂趣,就是和林予舟吃飯時聽她講最近的八卦。元揚一直是話題的主角,不管聊起誰好像都能和他扯上點關系。

        他風流多情,談過的女朋友一只手都數(shù)不過來,有的談了半年,有的才一兩個星期,為數(shù)不多的共同點是,她們都很漂亮。

        字面意義上的漂亮,面容姣好,豐/乳/肥/臀,沒有一絲贅肉,卻不單薄。

        朱燁在家洗澡時偷偷透過鏡子看自己,扁平的像個板子,長得也不是千嬌百媚那款。

        他從不吝嗇甜言蜜語,金錢和禮物也是大方贈與,每任女友,他都會送紅玫瑰,談的短就一束,談的長就好幾束。那一年臺灣偶像劇《流星花園》興起,人人都說他是育英“道明寺”,但沒有人是杉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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