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金女士一直堅信字如其人這句話,從小就花大價錢送朱燁去少年宮學(xué)書法,練硬筆字。
書法老師和善近人,上課第一天,她翻出字體模板讓金女士和朱燁選擇,金女士下意思替她選了個最實用,“楷體吧,以后大考寫作文,分數(shù)都能高點兒。”
朱燁沒說話,但書法老師卻從她平淡的態(tài)度中看出她的不愿意。私下悄悄問是不是不喜歡楷體?
朱燁沒否認,她指著墻上龍飛鳳舞的行草,說:“我喜歡這個!
書法老師驚訝于她的選擇,卻沒有急于否定,她告訴朱燁:“行草看似隨意瀟灑,其實一橫一捺都有它的講究,不光要練骨,還得有神在里面!
最后一節(jié)書法課,老師和她告別,說:“你不適合行草,你沒有那個心!
朱燁那時不懂,后來再怎么偷偷臨摹字體,都只是空有框架,沒有一絲神韻在其中,像個不帶腦子的空殼。
就像她一樣。
高二的寒假,林予舟拉著朱燁,死磨硬泡要朱燁陪她去上海。
朱燁從模擬卷中抬頭看她,沉默不語。
林予舟神態(tài)羞赧,扭扭捏捏地和朱燁坦白:“我在網(wǎng)上發(fā)照片,然后認識了一個攝影師,他人特別好!
朱燁沒想到網(wǎng)戀這波潮流,林予舟趕上了新鮮的。
她嘴久久合不上,良久才回她:“你瘋了?”
“沒有。”林予舟從包里掏出厚厚一沓信件,證件照放在最上面,她說“我們互相寫信,已經(jīng)兩個月了。他叫沈抒繁,比我大九歲,對我特別好,還說要來找我。”
林予舟一副已然陷入愛情的癡心表情,朱燁打破她幻想:“那你了解他什么情況嗎?他住哪里?家里干什么的?他本人的性格怎么樣?你想過沒有,萬一他是個壞人呢?騙你財騙你色還算輕,哪天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
林予舟癟癟嘴,“所以我才來找你啊,我打聽過了,他就在上海開了家照相館,我想去看看他!
朱燁木著臉不知道該說什么,只盯著她。
林予舟抱住她胳膊,撒嬌道:“好珠珠,珠珠好,你就陪我去一趟吧!
最后林予舟掏出兩張車票,委屈巴巴的,眼淚像珠子一樣往下掉:“我票都買好了,你不陪我嗎?”
朱燁看了票,提前半個月就買好了。
林予舟抽抽搭搭的:“我已經(jīng)寫信告訴他了,還把我電話和車票信息都寫在上面。”她攥住朱燁的手,跟她保證,“如果去到那,他都沒給我打電話或者發(fā)信息,我們就回去,行嗎?”
朱燁拗不過她,只能答應(yīng)陪她跑一趟。
金女士一開始還不贊同,“都快高三了,怎么還想著出去玩就不能把心放在學(xué)習(xí)上?高考完了,你出國都行!”
朱海在一旁勸她:“孩子學(xué)習(xí)壓力也大,你也不問問她為什么去?”
金女士撇過臉,臉色十分不好看:“那你說說為什么去?”
朱燁低著頭,隨意找了個借口:“復(fù)旦在那,我想去看看。”
朱海在一旁打配合:“復(fù)旦好啊,你以前不就想考復(fù)旦嗎?女兒有這個心也好,說不定去那看到那個學(xué)習(xí)氛圍,受到鼓勵真考上了呢。”
話落,金女士一下冰消氣化,巴巴的開始給自己找臺階,妥協(xié)道:“復(fù)旦是個好學(xué)校,去看看也好。”
“爸爸媽媽和你一起去吧!苯鹋刻嶙h。
朱燁搖頭:“粥粥也和我一起去,她想看看上海戲劇學(xué)院!
金女士聞言也不再勉強,“行吧。那你們注意安全!
就這樣,朱燁和林予舟上了火車。她們都是第一次單獨出遠門,只敢買坐票。金女士怕不安全,給她們換了個小包間。
林予舟看著窗外飛逝的風(fēng)景,突發(fā)奇想探出頭去,朝外面大喊:“愛情我來啦!”
朱燁咬著吸管吸了口可樂,沒勸她。
愛情這種事,就跟畫地為牢,別人覺得受罪,她們自個卻樂在其中。
哪怕是個火圈,他們都要拼一把往里跳,
誰勸都不好使。
快下車時,林予舟終于收到回信。
[舟舟,見字如面。信件一周前已收到,在出差很抱歉現(xiàn)在才看到,因為日程第一次見面要求你向我這邊趕赴,實在有缺紳士風(fēng)度,不得已為之,再次抱歉。你已經(jīng)動身了嗎?一切可順利嗎?若路上有什么不適,請一定要告訴我,我會盡力為你解決。另,我已安排人在車站東門等,車牌號為滬a1685xxx閱后煩請回信。沈抒繁]
她笑得燦爛,“珠珠,我就說他一定會找我的!
朱燁嗯了聲,她想說這回信文縐縐的,一點真實感都沒有。她想了想還是沒說話。
林予舟沒心思管她的反應(yīng),甜笑著給他回信。
半小時后,火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停在上;疖嚳傉。朱燁沒讓林予舟動手,自己拎著兩個行李箱讓林予舟帶路。
林予舟還有些不好意思:“我來吧!
朱燁搖搖頭,她這次來本就是陪同。
林予舟甜膩膩地親了她一下,“謝謝你,珠珠。你對我真好!
朱燁故作嫌棄地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嘴角輕揚:“你還是快去找你的愛情吧。”
沈抒繁果然早早等在車站門口,和照片一樣長相周正,一身白色西裝,溫文儒雅。林予舟一下?lián)涞剿麘牙,翩躚的裙擺像只紛飛的蝴蝶。
朱燁遠遠看著,沒有出聲打擾。
在林予舟抱住他的時候,沈抒繁眼里的笑意明顯。倒不像是個壞的,她想。
“沈老師,這是我最好的朋友朱燁。”林予舟不好意思地從沈抒繁懷里出來,跟他介紹自己的好朋友。
“珠珠,這是我和你提過的沈老師。”
“你好,沈抒繁!彼Φ脺睾,頷首道。
“朱燁!
朱燁態(tài)度冷淡,沈抒繁笑了下,沒在意。他接過行李箱放在后車廂,然后繞過車身拉開副駕駛:“我定了吃飯的地方,一起過去吧!
林予舟回頭沖朱燁眨眨眼睛,朱燁心領(lǐng)神會地點點頭。
“走吧,沈老師!绷钟柚凵狭烁瘪{駛。
與此同時,朱燁自己打開后車門,和他解釋:“我自己來,你照顧好粥粥就好。”
吃過飯,林予舟怕她不好交差,特意提了要去復(fù)旦一趟。朱燁一路安靜得像個啞巴,她看著不遠處的便利店提議道:“我自己去吧,你們?nèi)ネ!?
“那不行!绷钟柚燮策^頭,“沈老師也很樂意去對嗎?”
“是!鄙蚴惴眴问治罩较虮P,另一只手揉了下她頭發(fā),“我今天已經(jīng)做好當(dāng)司機的準備了,可以盡情使喚我。”
林予舟笑靨如花:“沈老師帶相機了嗎?”
沈抒繁嗯了聲,以為她要玩:“在你面前的抽屜里,你可以拿出來!
林予舟沒動,補了句:“那你可能還得做好攝影師的工作。”
“這是肯定的!
上海三天,沈抒繁盡足了地主之誼。但除了必要的活動,朱燁都躲在房間里寫作業(yè),給他們創(chuàng)造更多相處機會。
在離開前的最后一晚,林予舟難得的沒有出去。穿著清涼的吊帶趴在床上回著信息。
朱燁侃她:“怎么不出去了?”
林予舟笑吟吟的:“陪你啊,男朋友重要,你更重要!
“是嘛,那還真難得!
“誒,你覺得他怎么樣?”林予舟問“你老實說,不許騙我!
“還好,就是有點太···”朱燁輕皺眉頭,“復(fù)古?”
可能是沈抒繁職業(yè)需要,多少有點天馬行空,典型的浪漫主義者。為人倒是紳士,事情都會安排妥當(dāng),不讓她們尷尬。就是這年齡···實在有點大。
最致命的是,他們一個已經(jīng)工作多年,一個還是涉世未深的高中生,異地戀不可避免。
怎么看。都不會長久。
朱燁委婉說出自己的看法。林予舟勉強笑了下,多少還是有點在意,“你說的也是。”
她悶進枕頭里,良久,又說了句:“可我還是喜歡他!
“嗯!
林予舟抬起頭來看她,有些生氣:“你怎么不多勸我?guī)拙洌俊?
“?”
“萬一他是個壞人呢!”林予舟小嘴一撅,就差掛個油瓶。
“我不敢說。”
“你說,我不生氣!
朱燁挑了下眉,“如果他是的話,前兩天你不可能完好無損的回來!
“朱燁!”林予舟尖聲從床上起身,撲向她,“你怎么學(xué)壞了?”
朱燁笑著沒躲,林予舟先漲紅了臉,白皙的皮膚泛著紅暈,說“他的確挺紳士的,我們就抱了下,然后牽了下手。”
朱燁捂著耳朵離她遠了些:“打住,我不想聽你倆的細節(jié)!
林予舟掰開她的手,語氣嬌嗔:“那不行,你可是我姐妹,我和你說你也得和我說!
“我才不和你說!敝鞜钚Α芭履愦笞彀驼f出去。”
“朱燁!”
說完林予舟一把勒住她脖子,威脅她:“給我把話收回去啊!
朱燁趕緊舉手投降:“收回去收回去!”
林予舟噗嗤笑了,松開手,整個人掛在她身上,情緒突然有些低落:“珠珠,你就不問我為什么嗎?”
“你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嗎?”朱燁如是說“你需要的從來不是意見,是鼓勵!
“好像也是!绷钟柚矍榫w來的快走得也快,她嬉皮笑臉的和好姐妹分享自己的心路歷程。
“他一開始和我聊天,我覺得他不是變/態(tài),就是老學(xué)究,說話一套一套的,就跟炫耀他懂得多一樣。年紀還大,我最大的哥哥都比他小一歲!
“嗯。”
“后面我就騙他說,我沒有手機,要找我只能寫信。沒想到他真的寫了寄過來,而且他的字也好看,叫什么金什么體···”
“瘦金體。”朱燁補充道。
“嗯,反正挺好看。而且他拍照也好看!彼龁枴澳阌锌匆娔翘炫牡恼掌瑔?特別好看。”
朱燁回想了下,“嗯···的確好看。”
沈抒繁不愧是攝影師,不僅構(gòu)圖好,光影角度等等都無可挑剔,光她在復(fù)旦門前的那張回眸圖,朱燁都快認不出自己。
“那當(dāng)然,也不看是誰男朋友!绷钟柚勰切⊙凵癯錆M驕傲。
說著說著,林予舟有些困了,她打了個呵欠,跟交作業(yè)一樣和朱燁交代:“沈老師明天把洗好的照片拿過來,順便送我們?nèi)ボ囌尽!?
“好!
“那我睡啦,晚安珠珠!绷钟柚厶鹦Φ馈
“晚安!敝鞜铌P(guān)了大燈,給自己留了盞小的。獨坐了會,她才發(fā)現(xiàn)上海悄然在飄雪,玻璃窗漸漸染上霧氣。
朱燁突然想起那天瞥見元揚指尖的猩紅,她悄悄帶了件外套出了門。雪汽潮濕,她走到便利店,推開門進去。老舊電視里咿咿呀呀響著京劇。
“要包南京煊赫門。”她說。
老板看了她幾眼,按規(guī)矩問了聲:“成年了嗎?”
朱燁嗯了聲,又拿了個火機,掏出錢包問他多少。
“21!崩习鍙牟AЧ癯槌龇旁谧郎,眼睛盯著電視,沒再看她。
朱燁付了錢,沒走遠。就在便利店門口拆了包裝,學(xué)著腦海里元揚的模樣叼著煙,給自己點上。
她不會抽,憑感覺吸了口,霎時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卡住,火焰滑進肺里持續(xù)灼燃,她弓腰捂嘴不住地咳嗽,眼角被嗆出淚珠。
要抽只抽煊赫門,一生只夠愛一人。
她想起煊赫門的廣告,突然笑出聲,水珠順著她臉頰滑下,落在濕潤的地上。
朱燁仰頭迷蒙看著紛紛飛雪。再也沒有比這更爛的廣告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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