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45天高考，我現在追你，來不來得及？”

        話說出口，自己都懵住了，腦子像是稀里糊涂糊了一層油蠟紙，密不透風，燥悶難當。

        只待一個答案，才能掀起一角，灌點氧氣進來。

        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遲煉定定看著眼前的女孩。

        身邊的八卦聲音就沒斷過，有聽見細節的學生紛紛往這邊望，整齊的操場上，唯有八班隊伍末尾，成了一個小型漩渦。

        趙檸站在漩渦中心，一動也不動，隔了好久，才紅著眼眶，輕輕吐出幾個字來：

        “遲煉，有病就去治。”

        他是真的病了，病得還不輕。

        好像心里的那團火焰，燒得亂七八糟，也把他薄如蟬翼的最后一絲理智燒沒了。

        他固執地想把什么東西追回來。

        一切變得晦澀不明，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那個厚臉皮賴在他身邊的姑娘，這次真的要離開了。

        后知后覺的惶恐。

        他這才明白，原來自己也有慌亂失控至此的一天。

        今天第五次，他抓住了正要去吃飯的趙檸。

        扎著高馬尾的身影快步跑向食堂，卻在教學樓的拐角，看不見的暗處，被人抓住了腕子。

        “遲煉，你拽疼我了。”

        她嗔怒，卻發覺握著她的那只手掌，毫無收斂的意思。

        “趙檸，你把話說清楚。”

        “你有病吧？你要我說什么？”

        “我要追你。”漆黑的眸底蒙上了一層陰影：“你答不答應？”

        趙檸簡直要瘋了。

        手腕處傳來的刺痛，慢慢變得沒有知覺，她泄了氣，徹底擺出咸魚的架勢：

        “遲煉，你這里，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啊？”

        她用手指點了點太陽穴：

        “我跟你告白的時候，你拒絕我，現在我臉都丟光了，你反過來要追我？你逗我玩呢啊？欺負人也沒有這么欺負的吧？！”

        氣極反笑，只是笑容里也藏著頹敗和沮喪：

        “遲煉，你不是一向很理智，很冷靜嗎？你好好想想，你所謂的追我，是因為真的喜歡我，還是因為可憐我？同情我？”

        同情她在眾人面前丟臉。

        同情她愛而不得，還要被人嘲諷。

        不愧是趙檸，靠嘴皮子吃飯的人，總是伶牙俐齒，一針見血。

        遲煉面色僵了僵，也是在同一刻，她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頃刻卸下去了。

        終究還是被她說中了。

        人啊，有時候太清醒了，真不是好事。

        她微微揚了揚頭：

        “遲煉，你不能仗著我喜歡你，就這么耍我。我只想和真心對我的人在一起，真心喜歡我，勇敢和我在一起，而不是含含糊糊，被熱血沖了頭，就草率地想站到我身邊來。我還真不稀罕。”

        纖細白皙的手腕上，已經留下來了清晰可見的指印，紅紅的，有些駭人。

        趙檸晃了晃手腕，往后退了一步，好更清楚看見他的表情。

        還是那樣漂亮的側臉線條，眼梢眉目清淡，一雙如墨的眸子像是有引力般，把她的目光通通吸個干凈。額前的碎發有些亂，不知道是昭示著誰的心猿意馬。

        “遲煉，我擠不進去你的世界，我認了，你替我背一次鍋，我也替你挨一次罰，咱倆誰也不欠誰了。”

        教學樓的人群都快散干凈了，不用想也知道，今天中午的糖醋小排又搶不上了。

        她急匆匆地從他身邊快步走過，甩下最后一句，也是重復過很多遍的話：

        “遲煉，我拜托你了，別再招惹我了。”

        食堂二樓，她丟了魂兒一樣地跑進人群密集的用餐區。

        亂哄哄的人聲極其緩慢地，把她震顫的心跳撫平。

        田清源早早打了飯，站起來朝她揮手：“檸姐！這！快來！”

        不銹鋼餐盤擺在了面前，筷子也拆好了，排骨上裹滿油亮紅潤的醬汁，很有食欲。

        “我好不容易搶到的最后兩份，夸我。”田清源嘴里塞的滿滿的，說話也含糊。

        “嗯，夸你。”

        趙檸握著筷子，虛晃了一下，還是把糖醋小排一塊塊都夾到了田清源盤子里。

        “檸姐，怎么了？”

        “你吃吧，我不餓。”

        其實也不是不餓，剛剛打下課鈴的時候胃腸還空蕩蕩的呢，站著和人在大風天里說了會話，好像吃風吃飽了，忽然就沒什么胃口了。

        胸口還有點悶，堵得不舒服。

        “檸姐，剛剛學神是不是找你了？我看見了。他跟你說什么了？”

        趙檸垂著眸，用筷子撈免費湯里的蛋花：

        “沒什么，他說他要追我。”

        田清源升旗儀式時站得遠，并不知道早上的插曲，突然聽到這么一句，嚇得飯粒都掉桌了。

        震驚過后，馬上又高興起來：

        “行啊檸姐！你這不苦盡甘來了？遲煉這朵花總算被你摘下來了。”

        他沒提賭約的事。

        連他都知道，事到如今，早就不是一個賭是那么簡單的了。

        趙檸賭來賭去，付出了真感情，把自己一顆真心給玩進去了。

        “田胖，問你個問題。”

        今天飯菜淡出鳥來，她吃了幾口就吃不進去了，索性扶著下巴看田清源狼吞虎咽：

        “你說，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但卻不愿意和她在一起，還拿自己的未來規劃當借口，這種行為是不是很可恥？”

        “嗯，是挺可恥的。太裝了，應該給他兩巴掌。”

        趙檸惶然抬頭。

        一個清俊的少年端著餐盤，從她身后迎過來，然后坐定：

        “不過這種事，也看發生在誰身上，如果是遲煉那種木頭，倒是有情可原。”

        鄒凱鋒說著，拆了三盒酸奶，遞給田清源和趙檸，臉上笑意不減：

        “今天菜好難吃，喝酸奶吧。”

        田清源看了看盤子，被自己掃蕩一空的幾個菜挺好吃的啊？難不成自己胖的終極原因就是不挑食？

        “什么意思？展開說說。”

        趙檸嘬了口酸奶。

        “你應該明白的啊，遲煉那人，規則感和目標感那么強，對未來有詳盡的規劃是肯定的。但也不至于無法容納自己喜歡的人吧？所以，真相只有一個。”

        鄒凱鋒笑瞇瞇的：

        “檸檸，暫時來看，他喜歡你，但也沒那么喜歡你，更沒有喜歡到可以為了你，打亂自己的人生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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