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暑假，誰也沒有再提過這件事。

        趙檸沒忘，只是突然起了咸魚擺爛的念頭。

        既然一時沒辦法做決定，倒不如拖著，拖到交卷的最后一刻，隨便填一個好了。

        學渣的智慧，她只能想到如此了。

        假期之間，還見了鄒凱鋒幾次，一起為下學期的主持人新秀賽做準備。

        高考之后，鄒凱鋒去了凌市的一所大學，他的成績其實足以和趙檸進同一所學校，但不知怎么，竟然留在了凌市。

        他沒說，但趙檸猜測，應該和那個叫許倪菡的女孩子有關。

        世上那么作繭自縛為情所困的人，見得多了才發現，自己就是普羅大眾里犯傻的一個而已，沒有什么特別。

        因為從前就有過搭檔的經驗，所以兩人一拍即合，組隊參賽。

        為了方便排練，鄒凱鋒也在京市找了個短租房，開學再回凌市。

        學校附近的咖啡沙龍，成了他們的常駐地。

        八月末的這一天，京市氣溫達到了整個夏天的最高峰。檸檬水里冰塊已經盡數融化，杯壁凝結的水珠濕潤了一寸桌面，趙檸才到。

        “不好意思啊，出門晚了。”她拉開椅子坐下，手里的稿子差點放在那一小灘水漬上，又急忙往邊上挪了挪：“早上手機掉進水里了，吹風機吹了好久。”

        “怎么搞的。”

        “不知道，水逆吧。”她把手機放到手邊，試了試開機，還好，能打開，應該沒什么問題。

        新秀賽一共分成四輪，海選和單人環節，她和鄒凱鋒都很有信心，所以這些日子，一直在練雙人搭檔的環節。

        對稿的時候，趙檸總是時不時往手機上瞟。

        鄒凱鋒闔上稿子：“怎么了，今天心不在焉的。”

        趙檸也有點不好意思：“我在看時間，今天可能要早點結束。”

        “有事？”

        “嗯。今天遲煉過生日。”

        鄒凱鋒眉毛一挑：“你早說啊，今天就不練了，你趕緊回去準備吧。”

        趙檸只是笑：“哪有什么好準備的，我買了個蛋糕，去取了就好了。”

        許是表情管理未達標，鄒凱鋒很容易就瞧出不對來：“檸檸，你和遲煉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怎么覺得你反倒越來越不開心了。”

        “哪有。”

        “怎么沒有？我上學期輔修了微表情分析，你瞞不過我，從前你一提起遲煉，像打了雞血。”鄒凱鋒傾身向前，仔細看她的臉。

        趙檸笑：“你也說了，都在一起這么久了，當然沒了從前的濾鏡了。”

        鄒凱鋒面露調侃，笑得意味深長：“怎么，遲煉他不行？”

        “滾蛋。”趙檸拿了手機拎起包：“不說了，今天練到這吧，明天繼續。”

        “好啊，替我祝遲煉生日快樂。”

        趙檸擺擺手。

        蛋糕店就在不遠，地鐵只要兩站。

        趙檸準備掃碼出站的時候，才發現，手機不知什么時候又黑屏了。

        果然，吹風機還是不靠譜。

        她找了地鐵工作人員，才勉強出了地鐵站，沒有手機簡直寸步難行，蛋糕店需要手機驗證碼憑證才能取蛋糕，害得她又填了好多身份信息，才把蛋糕拎在了手里。

        商場負一樓有手機線下店，也兼有售后維修，維修師傅告知趙檸，水沿著充電孔進了手機內部，現在主板燒了，徹底打不開機了。

        要想維修，只能更換主板。

        趙檸撐著柜臺，有點沮喪：“是不是因為用吹風機吹的不夠久，就開了機，才會這樣？”

        “倒也不是，水已經進去了，你用吹風機吹也沒用，心理作用，只要你開機，早晚得壞。”維修師傅如是說。

        早晚得壞。

        趙檸沉吟了一會兒。

        “那維修要多少錢？”

        “等下，我查查。”維修師傅在電腦上操作一番，調出一個維修價位表：“說實在的姑娘，你這個手機也用了幾年了吧？換主板很貴的，你倒不如添點錢買個新的。”

        趙檸接過手機，看了看。

        因為一直用著手機殼，外表保護得很好，幾乎沒什么磕碰和劃痕，還和新的一樣。

        誰知道，看著嶄新的手機，其實內部已經七零八落了呢？

        “我再考慮考慮吧，謝謝您。”

        拎著蛋糕，打車回家，用了包包底層最后剩的幾張紙幣付了車費。

        一下車，就看見遲煉步履匆匆，從小區里走出來，見到她正下車，整個人都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檸檸。”

        趙檸想把蛋糕往身后藏，已經來不及了：“哎呀，本來是驚喜，被你發現了。”

        出租車卷著熱浪離開。

        遲煉把蛋糕接過來，放在干凈的地面，攫過她的雙臂，不由分說把她按在了懷里：

        “我不要什么驚喜，有你就夠了。”

        他的t恤上，混著檸檬草的清爽，是趙檸在網上囤的洗衣凝珠。

        如果仔細辨別會發現，她的身上也是同樣的味道。

        朝夕相處的這段日子，兩人的生活習慣逐漸趨同，身上有越來越多的共同點，冥冥之中越來越靠近的感覺，卻并沒有那么強烈。

        今天天很藍。

        趙檸深吸了一口氣，小區門口種著一棵桂花樹，和高中校門外的一樣，雖然不如后者年份老，花期卻早，枝丫上已經有淺淡的花苞在醞釀。

        有濃郁的香。

        遲煉雙臂擁得很緊，怕她跑掉一樣。

        從上一次和葉夢圓單獨見面之后，他就好像變得患得患失起來，趙檸的一舉一動，出門，發呆，甚至一個不開心的表情，都讓他如臨大敵。

        趙檸也察覺到了。

        但卻不知如何解決。

        “遲煉，我們回家好不好。”趙檸伸手，手指插進他的發間，有微汗的潮濕。

        “嗯。”遲煉的聲音從她肩膀處傳來。

        低沉的。

        壓抑的。

        不知所措的。

        像個找不到路回家的孩子。

        趙檸嘆了口氣，卻也實在沒有辦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把遲煉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還有她自己。

        優秀的愛情，起碼應該讓彼此都變得越來越好，如若不是，就應該及時止損，盡快喊停。

        趙檸在心里默默數著。

        可能很快就到了瀕臨峭壁，不得不停下的那一天。但在那之前，她還是想，再堅持一下。

        堅持到最后一刻。

        像是那只早晚會壞的手機。

        徹底關機之前，還是要努力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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