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瀨國小事件」幾天后，夜蛾正道辦公室。

        “……證據都擺在面前了，那個女教師還不相信，一直說什么「大家都是好孩子」這種話，”五條悟表情有些輕蔑：

        “明明都到這份兒上了，真是有夠差勁的。”

        辦公桌后的夜蛾正道沉默良久：“……不是說一味順從學生，討學生歡心就是好老師。點醒學生，讓學生正視自己，這才是教育。”

        “噢噢。”五條悟糊弄過去。

        夜蛾正道嘆了口氣：“你來不光是為了抱怨這個的吧？”

        “當然了老師，”五條悟把腳從沙發上放下來，擺出深沉的表情：“之前不要我查魔法少女嗎……”

        夜蛾正道身子微微前傾：“查清楚了？”

        “哼哼，”五條悟一推墨鏡，語氣臭屁：“猜猜看吧老師，那個女孩出身于哪里？提示一下，城市在橫濱哦~”

        橫濱市。

        這幾個詞剛從五條悟嘴里說出來，夜蛾正道的臉色就沉下去。

        橫濱的出入管制很嚴格，傳言也很多：租界、極道組織、都市傳說一般的超能力。

        神秘與未知是流言最好的溫床。

        咒術界一直與橫濱有聯系，夜蛾正道很清楚：租界也好，極道也好，異能力者也好——全部都是事實。

        從八年前原因不明的爆炸開始，外國勢力也開始滲入到橫濱。每天都有人死去，各個組織互相關聯又敵對，暗流涌動，保持著危險的平衡。

        如果是橫濱出身，就能解釋五島真弓身上那種與日常格格不入的不協調感。

        這個結果不是夜蛾正道希望看到的，但他只能接受現實：“她屬于哪個組織，高瀨會？gss？”

        “都不是哦，”五條悟搖了搖食指，公布答案：“正確答案是港口mafia！最近由于首領迭代處于混亂中，但此前支配橫濱夜晚的超強組織是也——！”

        夜蛾正道的臉色黑得不能看了。五條悟從沒在意過「空氣」這種東西，繼續往外倒料：

        “而且而且~調查發現五島真弓小姐是存在法律監護人的！他就是他就是——”

        五條悟這個關子賣得尤其長，這側面證明了結果的糟糕程度。夜蛾正道做好心理準備：

        “森鷗外先生！”

        港口mafia的現任首領。

        ……

        這不是完了嗎？

        夜蛾正道摸著額頭，事態朝最難處理的方向發展了。還沒等夜蛾想好怎么辦，有人敲了辦公室的門。

        “請進。”

        夏油杰走進來，他的神情有點古怪：“老師，外面有奇怪的人找你。”

        “是嗎？”

        咒術師都說奇怪的人，得是什么樣的人啊？夜蛾正道想不出來，他干脆起身打算下去看看。

        “老師，您打算一個人去嗎？”見夜蛾這樣，夏油杰的神色更古怪了，補充道：“對方來了很多人，黑墨鏡黑西裝，都配了槍。為首的是一輛奔馳s600。”

        “就是開到路上會有小混混對著鞠躬的那種。”五條悟看熱鬧不嫌事大。

        夏油杰倒是一臉純良，只不過問話暴露了他的意圖：

        “老師，是不是你年輕時候的仇人找上門來了。”

        夏油杰問，五條悟笑得前仰后合。

        “……開什么玩笑！”感覺人格被侮辱的夜蛾正道震怒，他提高音量：“是橫濱mafia找上門來了！”

        他說著走出去，順手“砰”地帶上門。

        夏油杰：“老師年輕時血洗過橫濱mafia？”

        五條悟拍拍夏油杰的肩：“橫濱mafia的首領是五島真弓的監護人，七海把mafia最得力的心腹——也許還是秘密武器，給拐回來了。”

        夏油杰：“哦——什么？！”

        森鷗外本人并沒有到東京來，他派遣了一名擁有「可以遠距離傳輸圖像」異能力的下屬，作為代表。

        “吶，愛麗絲醬，這所學校的風景很好啊。以后我也找個類似的地方度假吧？”

        奔馳s600里，只坐著異能力者一人。聽著森鷗外與愛麗絲的對話，下屬冷汗涔涔。

        「聽到這種對話的我，還能活多久呢？」

        他在心里默默計算自己的死期。

        “啊，不必擔心，鈴木君。”

        盡職盡責將窗外風景展現給首領的異能力者，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首領是在對他說話。

        “我相信鈴木君的保密能力，如果這次也能證明的話——”首領捉摸不透的聲音停了停：“有能力的人應該得到提拔，你是如何認為的呢，鈴木君？”

        “萬、萬死不辭。”

        這是引為心腹的意思。

        夜蛾正道下來見到的，就是一身mafia打扮的男性，正眼含熱淚，身旁亮著一塊電視屏幕般的東西。

        “聽說您有事情找我，我也正好想跟您談談。”看了眼隨行的黑手黨隊伍，夜蛾正道做了個“請”的姿勢：“我們到屋里談吧？”

        “正合我意。”

        屏幕內的森鷗外微微一笑。

        夜蛾正道與鈴木相對而坐，即便知道對方不是會談對象，夜蛾還是給鈴木上了杯茶。

        看著面前的茶水，森鷗外笑笑：

        “能得到您這樣優秀教育家的指導，是真弓的幸運。真弓在您這里叨擾已久，這次我就是來接她回去的。”

        即便隔著屏幕，也能感受到坐在mafia辦公室里男人非凡的魄力與氣勢，森鷗外露出幾分遺憾的神情：

        “實在公務纏身，無法親自過去接她，也沒機會與您見面，真是萬分遺憾。我為您準備了薄禮，稍后送上，還請千萬不要推辭。”

        相當厲害的外交手腕，夜蛾暗自咂舌。

        一上來二話不說利落地表明來意，禮節又周到得讓人挑不出錯來。如果不是五島真弓不在場，他還真要相信面前是位女兒離家出走的可憐父親了。

        怎么會有父親在找到女兒的下落后，第一件事不是去見女兒，反倒急忙來交涉呢？

        夜蛾露出嘲諷的笑：“要不要離開，不如問問當事人的意見怎么樣？”

        “不必，”森鷗外笑道：“真弓很淘氣，這些天給您添麻煩了。”

        「真是難纏。」

        一眼看破了問題的關鍵，森鷗外想。這名教師看來跟資料上的有所不同啊。

        不過他這次無論如何要接五島回來。

        鐳缽街先代復活的消息愈演愈烈，這件事上能用的只有太宰。可是這樣武力就不足了。

        森鷗外在心里嘆氣。

        「羊」的成員最近怎么這么老實，如果能抓到一兩個作人質，也就不愁武斗力量不足了。

        「羊之王」——中原中也。

        這個戰力森鷗外垂涎已久了。

        武斗派干部的缺填上后，真弓就可以少出外勤，只要過用治愈魔法治治傷的悠閑日子就可以了。

        雖然表現得沒有良心，實際上對這個為自己出生入死的女孩，森鷗外還是有的。

        “而且夜蛾先生所處的立場，也無法做主讓真弓留下來吧？”首領話鋒一轉：“好像至今為止，您都沒有向上級報告真弓的存在。”

        這是當然。

        就光上層那種腐朽的樣子，夜蛾正道不用想，都知道會是什么結果。

        不外乎三種，要么立即處死，要么解剖做研究，最最糟糕的情況，就是看上了這種基因，拿去「配種」。

        森鷗外這下的確戳到了夜蛾的痛處，但夜蛾正道轉念一想，道：“森先生可要考慮好了。一旦上層得知她的存在，即便是回到橫濱，那些人也不會放棄的。”

        自損八百，傷敵一千。這是把雙刃劍。

        果不其然，森鷗外的神情不像之前那么從容了。夜蛾見好就收：“當然，如果森先生意愿強烈，我也不會有意阻攔，只是有個條件。”

        離開的時候，咒術高專的人都看出五島滿臉的不高興。

        五島真弓看起來沒有表情，相處久了，就能從那張面癱少女臉的細微肌肉運動，發現她的情緒。

        「其實五島意外挺好懂的。」

        這是夏油杰的發言，他說完，五條悟用一種吃了過期鯡魚罐頭的表情看著他，從下巴到舌頭都透著無語。

        好懂，哪里好懂了？

        但是等上車的時候五條看出來了。

        “哎呀，別沮喪嘛，”五條悟大力拍五島真弓的背，“這可是奔馳s600，開在路上會有人對車鞠躬的哦？”

        五島：“我走在橫濱也會有人對我鞠躬。”

        五條悟：……

        “好了五島，別沮喪了，”在氣氛變得奇怪前，夜蛾作為老師出來送行，他寬厚有力的大手搭在五島肩上，沉穩的聲音帶著鼓勵：

        “以后還會有機會見面的，回去后也要記得在這里學到的東西，要堅定。”

        五島看看他，微微點頭，又把目光轉向站在旁邊的七海。

        “……我會再來見你的。”五島第一次沒用敬稱。

        七海這次沒移開目光，輕輕點了點頭。

        酒吧老板晚上見到太宰治時，發現對方的心情很好。

        “發生什么事了？今天這么開心。”

        老板是個和藹的老人，太宰治偶爾會跟他聊上幾句。

        清瘦高挑的少年坐在高腳凳上，身上纏著繃帶，光滑漂亮的臉頰上也貼了白色敷料。

        “沒錯哦~”他愉悅地點點頭：“今天有個笨蛋不情不愿地從東京被抓回來了。明明是叛逃，最后卻讓人接回來。”

        少年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如果是我的話，誰也找不到我。”

        這句話的聲音很低，老板沒聽見，只對前一句做出了回應：“是五島小姐啊，的確有段時間沒見到她了。”

        老人想起那個老是沒有表情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笑：“還真有點想念五島小姐呢。”

        “嗯嗯，說的是，”太宰的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無精打采低頭，指尖戳著蒸餾酒里那枚冰球：“啊啊——我不想和笨蛋一起做任務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年拉長了聲調抱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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