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中介費，廠房到手時一共花了九萬七，向晨霜拿到房產證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師傅做了張“霜帆玩具廠”掛牌掛在大門上。

        兩人走小申哥的關系，在二手家具市場低價批發了三十多個工位桌椅，加上一批八成新的家具，運到廠房里才花了五百塊。

        零零碎碎地收拾了幾天，倉庫才終于有了點廠房的樣子，表哥退了在城鄉結合部租的房子，兩人開開心心地搬進廠房。

        院子右邊的五十平房間被兩人改成了辦公室和宿舍，房間正中間并排擺的兩個書架把房間分成兩半，前面一半是辦公室，暫時放了一堆從二手市場淘來的桌椅板凳還沒理好。

        后面一半是宿舍，用兩個衣柜反方向放著隔成兩個小間，小間里都擺了張單人床，是向晨霜和表哥住的地方。

        玩具廠還沒開業，門衛申叔已經到崗了，申叔今年四十七歲，退伍回家后老婆就得了胃癌，為了多賺點錢就去h省修電塔，可惜去年他老婆實在熬不下去自己喝農藥走了。

        禍不單行，申叔今年也不幸被電塔砸斷食指，電力公司又咬定申叔沒有正式勞務合同不肯賠錢，無兒無女的申叔沒人幫忙打官司，為了給老婆看病也沒有攢下積蓄，勞碌了大半輩子，申叔最后什么都沒落到。

        侄子小申哥看不下去就讓他回c市來，免得他孤苦伶仃一個人在外省，有個什么頭疼腦熱的都找不到人照顧。

        可就算這大半輩子都過得坎坎坷坷，申叔也依然很樂觀，從不怨天尤人，為人熱心，做事又認真，在玩具廠沒待幾天，就獲得了廠里兩位年輕老板的認可。

        此時門衛室里也被分成兩半，外邊的窗戶下放了張桌子，申叔白天就坐在桌子后面看大門，晚上就睡里邊的架子床。

        萬能小申哥介紹來的修廁所師傅正帶著幾個小徒弟在左邊院墻旁挖坑，玩具廠招工基本都是招縫紉女工，向晨霜特意跟師傅交代了男廁女廁分開，修成現在醫院那種定時沖水的水泥面。

        院子右邊的辦公室和大門在的那面墻之間還剩了十來平方的空間，向晨霜也找師傅搭灶修了間廚房，臨湖附近沒什么館子，他們得自己開火，廚房搭好前三人全靠申叔帶來的煤爐子吃飯。

        玩具廠資金有限，廠房的租金向晨霜前兩年只了收一千塊錢，兩年后玩具廠也該走上正軌盈利了，到時候再靈活漲價補回來也行。

        這幾天除了忙玩具廠的基建，向晨霜還挖出自己五年前的記憶，畫了張泰迪熊公仔的三視圖，沒有任何繪畫基礎的小向同學畫廢了三十多張紙才得到勉強滿意的一張。

        托萬能小申哥找了家手藝不錯的裁縫店，收到高價定金的老裁縫劉阿姨一看圖就很喜歡，抓著向晨霜夸了好幾遍大老板年輕有為就希望能多給點錢。

        四十多年老手藝的劉阿姨收費高但技術是真好，可惜她店里沒有絨布，只能剪棉布踩縫紉機縫。

        向晨霜只在在畫上標注了大致的尺寸，具體需要多少布和棉花還是劉阿姨做了好幾個后才知道的，半米的泰迪熊要塞一斤半棉花才能全鼓起來，只用純色倒是省拼接其他顏色的功夫，算布料時也方便，完成一個成品需要標準寬的布一尺半長。

        泰迪熊的四肢和腦袋身體要分別裁布縫好再合在一起，眼睛和嘴上的黑線想要精致點就得多縫一會兒，做完一個要五十分鐘左右，熟練工的話一天做十個應該沒問題。

        雖然現在的民營廠大多都不放假，計件算工資的工作工人們也不愿意放假，但勵志做新社會良心企業家的向晨霜還是決定每個月最少四天休息，就算工人不樂意也得強制放，至少不能把工人累出毛病了。

        縫紉機現在的市場價是兩百塊錢一臺，招八十個工人需要的縫紉機和工位桌椅就得一萬八千塊左右，工人計件算工資，完成一個合格娃娃算五毛，每個月按二十六天算，如果招八十個工人，一個月就得拿一萬塊錢多發工資。

        八十個工人一天能做八百個成品，一個月就是二萬二千多個成品，先不說這么多玩具能不能賣出去，生產這么多玩具光是棉花都得四萬四千斤，現在的棉花八塊多一斤，這就是三十五萬多！

        玩具廠的總存款還不到原料價錢的三分之一，表哥的百人大廠夢破碎了，跟向晨霜商量了好幾天，只能含淚把招工人數砍到三十，最后兩人分配好任務，向晨霜去找縫紉機廠買縫紉機，表哥去找合適的布料和棉花供貨商。

        c市就有家國營縫紉機械廠，向晨霜還是找小申哥搭的線，磨了好幾天才磨到一百八一臺的價格，用五千四百塊買了三十臺縫紉機。

        表哥找棉花也相當順利，第二天就往玩具廠拉回了八噸棉花，還奇跡般地把價格壓到了三塊一斤，只是找布料遇到了個大問題，他跑遍c市都沒找到向晨霜說得那種帶細長絨的布。

        向晨霜也沒料到九五年的內地根本就沒有細長絨布，跟著表哥又跑了好幾天，最后還是在一家民辦廠老板那找到一種能替代的短絨布。

        短絨布摸起來十分舒服，跟后世的短絨公仔觸感差不多，可惜它的價格也很感人，是棉布的兩倍多，一百米就得兩百二十塊，老板傲氣地還不接受講價，找不出其它平替布料的兩人最后還是只能捏著鼻子買下。

        生產原料備齊了，玩具廠的基建也差不多完工，四間大廠房左邊第一間已經堆滿了絨布和棉花，第二間是操作間，三十張工位整整齊齊地排了六排，每一張上都有一臺嶄新的縫紉機，第三間用來堆貨，最后一間還空著等下次招人當操作間，百人大廠夢還是要做的，萬一就實現了呢？

        萬事俱備只欠營業執照，向晨霜和表哥不想再等一周，第二天一早就帶上身份證件和房屋租賃合同進城去工商局辦、證了。

        工商局在城西，是座三層高的樓房，周圍一片都是政府機關，兩人趕到時正好九點半，機關剛上班沒多久，里面幾乎沒什么人在走動。

        向晨霜和表哥剛進門就被一樓前臺咨詢處的保安攔住了，登記好身份信息后兩人才被放進去，每層樓都有十幾個辦公室，兩人找了半天才在二樓找到企業注冊辦公室。

        還沒進門，門后就傳出低沉地談話聲，向晨霜趕緊拉住表哥正要敲門的手，“陳主任，上周那兩口子的服裝店還沒蓋章吧？”

        “沒啊，怎么了？他們沒送紅包？”

        “害，才送了五十，摳門小氣的樣兒還賣衣服呢？再壓一個禮拜吧，下回他們加了錢再請您喝酒哈！”

        “行啊，下次我們去夏熙路新開的那家海鮮火鍋喝！”

        “沒問題，還有兩家店沒送紅包呢，到時候一起哈哈哈！”

        接著就是兩人的一陣大笑聲，表哥撇了撇嘴，小聲跟向晨霜說，“一百怕是都不夠，看來我們還得再加一百。”

        向晨霜嘖了一聲，“算了，塞兩百吧，證能早點辦下來就行。”

        等辦公室里的笑聲小下來后，表哥才敲門。

        開門的是個穿著黑白條紋的禿頂中年人，開門后斜眼打量向晨霜和表哥，看到表哥手里拿著的文件袋后才收回目光，轉身拐進隔壁辦公室了。

        辦公室里面只有窗邊有一張辦公桌，剩余的空間擺了張茶幾，兩張皮沙發靠墻放著，一個穿著藍襯衣的中年正坐在沙發上抬頭看著兩人。

        表哥熟稔地扯出笑臉，朝他走過去，抓起他的手搖晃了一下，順便把紅包塞他手里，“領導您好！我們是來給廠子辦營業執照的。”

        中年人明目張膽地抽出手里的紅包，打開看了一眼后才站起身，露出笑臉跟表哥說話，“辦執照是吧？不著急啊，來你們先坐，資料帶齊沒？”

        表哥順從地坐下，拿出包里的資料證件遞給中年人，“帶了帶了，您先看看？”

        中年人接過去翻了幾頁就放茶幾上了，摸著自己大肚子和藹地打官腔，“民辦玩具廠？c市可還沒有呢，這個按規定啊，我們還得再找找其他廠的規格核查一下看看合不合適才行。”

        向晨霜挑眉，按您這規定，兩百塊錢都不夠？

        向晨霜也光明正大的從兜里掏出一百，瞄眼看到中年人笑出滿臉褶子的大臉，才站起來跟中年人握手塞錢，“您看起來就跟我小叔似的，這么大年紀還在不辭辛勞地為我們人民服務，真是太敬業了。”

        中年人接了錢，笑容更燦爛了，“我剛看資料你姓吳是吧？小吳啊，這是我們該做的，不辛苦，我姓陳，你就叫我陳叔叔吧，c市早就該有玩具廠了，叔叔支持你們！放心，你們坐一會兒啊，執照就能辦下來了！”

        說完他又拿起資料，邊翻邊往辦公桌走，向晨霜懶得糾正他的稱呼，客氣地笑著感謝他，“那真是太感謝陳叔叔您了！”

        收了錢辦事就是利索，不到十分鐘，霜帆玩具廠的營業執照就蓋好章拿到手了，表哥走出工商局大門時才問出自己的疑惑，“小霜，你真有個小叔啊？”

        小向同學挑眉，“沒有啊。”

        他這輩子確實沒有小叔，但上輩子的小叔四十歲不到就酒駕身亡了，陳主任那個大肚子跟他小叔也差不離了，畢竟海鮮就酒，說走就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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