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穆驍
不知不覺中,已是酉時。在他們商討排兵布陣的計劃時,一旁閑坐的澹臺瑜不知喝光了幾杯茶,就著茶水吃點心,眼見一碟糕點都只剩下孤零零幾塊。
那碟糕點是外面的侍衛擔心她閑坐著喝茶無聊,叫人做了吃食端上來給她就茶用的。
澹臺瑜拿起一塊還沒送進嘴里,就聞到了重重的奶香味,等到咬了一口,細膩的棗泥在舌尖一抿即化,夾雜著碎核桃粒的油香。一整塊下肚,她只覺得這吃食雖外表方方正正不如京師的點心精致,品嘗時卻別有一番滋味。民以食為天,一方食物最能反映一方百姓的性情。
她邊吃點心邊想,就是這么個理。還有,這等新鮮糕點,想來也對母親的胃口,父親久離西北,想來也對當地食物思念得緊。在邊城還得待一段時間,有機會要讓隨行的袖月學上幾手,回去做給他們吃。
說到袖月,澹臺瑜來軍帳時將袖月留在了她下榻的地方整理行李,而隨行的逐云此時正在營外巡視,她身邊連個可用之人都沒有。
思及此處,她用手撐著下巴,喃喃自語道,看來人手不夠啊。
“看來是餓到你了……”澹臺瑾掃了一眼桌子上孤零零的幾塊糕點,說罷便走近一步,捏了一塊先嘗了一口,繼而囫圇吃了一塊。
“啊,你們那邊結束了?”走神的澹臺瑜被他突然的出聲嚇了一跳,脫口而出。她抬頭看見澹臺瑾被甜膩的糕點甜到撇嘴,正要打趣他,這一抬頭剛好瞥見墨清涯也走了過來。
“嗯結束了,今天先討論到這里,時候不早了。”澹臺瑾順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用來壓壓嘴里的甜膩感。他素來不喜甜膩,方才在那邊討論軍情,余光時不時瞥見她一塊糕點一杯茶用得不亦樂乎,便想嘗嘗這是什么新奇美味。
“你呀,不喜甜食嘗嘗鮮也就罷了,何必將一整塊囫圇吞下,還得著急忙慌地灌水喝,也不怕嗆到,多大的人了。”澹臺瑜雖語氣中帶著揶揄,眼神卻是笑意盈盈的。
“好好好,我的不是,對大小姐的訓斥洗耳恭聽。我就是看著什么好東西讓我們大小姐那么喜歡,倘若我再不嘗上一口,盤子都要光了。”
“都是你的,沒人跟你搶。”澹臺瑜將點心碟子往他那邊推了推,挑釁般地仿佛在說多吃點,看你吃得下去么。
“噗嗤……”看著姐弟倆斗嘴其樂融融,站在一旁的何子琮沒忍住笑出了聲,“二位要是需要,屬下遣了人再去做些送過來。”
澹臺瑜擺了擺手,道,“我是逗他呢,不用麻煩了,想必這道點心的工藝繁復,費時費力,嘗嘗鮮就好。”
“再是什么稀罕物,乖囡囡要是喜歡,傳話下去,讓人從我的那份里扣。難得來一趟,做伯伯的還能虧待你不是。”正要來這邊打個招呼就告退的劉兆平聽完幾人的話接話道。
“劉伯伯見笑了。”澹臺瑜起身微微點頭示意,臉上是一派天真爛漫。
“哈哈哈哈哈,那也算上我這份的。時間不早了,待會兒開飯,您三位先回住處歇息片刻,會有人傳膳。”何子琮開口道。
“是呦,路上奔波,方才又在沙盤那兒站了一下午,到底是年輕人體力撐得住。換做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已經吃不消了。”劉兆平說完動了動脖子,伸展了一下雙臂。
“劉伯伯,一到濕冷天氣,你可還受舊疾困擾?家父一直記掛著。不僅是家父,”說著澹臺瑜向左上方拱手,神情恭敬地接著道,“圣上無時無刻不惦念著邊關將士,此次派我前來,不止帶來了軍餉,還帶來了對傷病有奇效的名貴藥品,作為賞賜,以慰邊關將士之心。”
“皇恩浩蕩,卑職謝主隆恩。”劉兆平和何子琮抱拳稽首。
商討戰術的小會已經結束,西北將領中除留在帳內閑談的劉兆平何子琮外,這么一會兒說話的工夫,副將詹冰及若干人因另外有事情要處理已陸續離開軍帳。
一天相處下來,澹臺瑜一行人與這兩位將領熟絡很多,不必凡事都拘謹著,便提出趁現在無事由兩位帶領著在營內走走,熟悉一下環境。
一行人來到營地,在何子琮的帶領下巡視四周。
一路上,澹臺瑜看到巡邏放哨的士兵都換上了他們帶來的新制成的棉衣。有了御寒裝備后,站立在嚴寒中手握長矛的士兵沒有因寒冷而打顫,巋然不動地守護著邊關的寧靜。
期間路過的巡邏隊伍和站崗的士兵紛紛向他們問好,聲音高亢嘹亮。看得出來,這些普通士兵對他們的到來很是歡迎,他們帶來的不只是虛無縹緲的旨意,更帶來了實質性的賞賜,足夠這些人過一個豐衣足食的冬天。
在巡邏隊伍中偶爾會有幾個膽大的士兵偷偷看一眼澹臺瑜,有的人甚至撞上了她的視線,只一眼便匆匆地將腦袋埋得很低,紅暈漫上臉龐,沒走兩步差點撞到隊伍前面的人,鬧得一旁站崗的士兵憋笑憋到臉通紅,心里一邊慶幸著他們在原地站崗,多看幾眼也沒多大動靜,一邊覺得自家將軍的女兒可真是好看,與有榮焉。
一張張臉龐上,害羞的紅暈,憋笑憋出的紅暈,被冷風吹得生疼的紅暈交織在一起,與黃昏天際紅彤彤的晚霞交相輝映。
人群中的騷動引起了前來巡視的澹臺瑜一行人的注意。
哪怕遲鈍如劉兆平,也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異動,不過他沒想那么多,還以為是士兵沒見過這些京中貴人所以好奇又緊張,正想著稍后好好地給他們說道說道整理軍紀,作為軍人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細心如何子琮沒走幾步就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些愣頭青偷瞄澹臺瑜的目光,他擔心那些視線惹她不適便要提出巡營就此作罷,沒想到等他回頭看澹臺瑜,卻發現她神色如常,沒感到絲毫不適,就連走在她兩旁的澹臺瑾和墨清涯,也是一臉的見怪不怪。他暗嘆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路過校場時,一個衣著單薄瑟瑟發抖的身影引起了澹臺瑜的注意。那人站在原地手持長矛,整個人在顫抖著,長矛也跟著身體微微顫動。仔細一看,他嘴唇凍得沒有了血色,呈現出青灰色的死氣沉沉。
澹臺瑜走近幾步,靠近他,輕聲詢問,“你怎么沒穿棉衣呢?沒人給你發棉衣?”
眾人皆被澹臺瑜的舉動驚到站在原地,靜待著她接下來要做什么。
“我……我……”那人因澹臺瑜突然向他走近本來就已經吃了一驚,加上天氣因素凍得他牙齒直哆嗦,開口竟說不出一句完整話。
“回特使的話,棉衣每個人都有,是他自己不想穿。”一旁站著的同伴見他說不出一句整話,擔心他被呵斥,替他答話道。
“哦?”澹臺瑜起了好奇心,道,“為什么不穿?”看他這個頭,比自己高不了多少,論體魄也不是能扛得住凍的身板。
那人調整了一會兒終是能說出話來,“回特使大人,我想,我想把棉衣寄回家給家人穿。今年是我當兵的第一個年頭,擔心父母在家中受凍,軍中發的棉衣厚實,夠制成兩件冬衣讓他倆穿。”說到父母時,他眼里真情流露,眼含熱淚。
“胡鬧,”澹臺瑜見他握在長矛上的手指凍得通紅腫脹,不忍心再責怪他,聲音漸漸柔和下來,“我朝歷來對參軍入伍的人員登記在冊,按規定每年給其家人有一筆體恤金發放,你父母那里自有當地官府照顧,還用得著你在軍中節衣縮食么?這般豈不是在說是有人昧了體恤金。再者,你哆嗦到連長矛都拿不穩,要是與敵人在陣前廝殺,還有命回去看你父母么?”
“是,是我莽撞了。”那人被呵斥了一頓,有些羞愧,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知道就好,待會就去換上棉衣。”
說罷,澹臺瑜轉身正欲離去,沒走幾步,尋思著此人是個重情義的,轉念一想身邊正無人可用,轉過身來問,“你叫什么名字?”
“回特使,我叫穆驍。”
“穆驍?好,回頭我給你的上司說一聲,這段時間你就跟在我身邊吧。”
“我?”穆驍還未從訓斥中回過神來,不知這位特使是何意。怎么不罰他倒讓他去自己身邊伺候。
其他人也不知道澹臺瑜此舉是何意,紛紛不解地望向她。
澹臺瑜道,“無事,只是我初來此地,對一應事物知之甚少,找個人做向導。劉參將意下如何?何指揮使呢?”
“要個人嘛,好說,特使決定就好。”
“謹遵特使指示。”
公是公私是私,在外面,澹臺瑜喚這些將領時都以官職相稱。
就這樣,穆驍在旁邊士兵艷羨的目光中回大通鋪收拾鋪蓋,去了澹臺瑜身邊。
因為男女有別,澹臺瑜身邊只留袖月近身侍候。穆驍夜里和逐云睡在一處,白天才在澹臺瑜身邊當差。
說是當差,澹臺瑜倒也沒有多少活計派給他,幾天下來,只是吩咐袖月給他教書識字。這幾日澹臺瑾和墨清涯與那些將領們都在商議軍務,與她連見面都見不了幾次,她一個人無所事事,偶爾看看袖月教穆驍學問,權當是解悶逗趣。
一日,澹臺瑜正在營帳內閑坐著,漫不經心地給核桃剝殼,她旁邊的桌面上亂七八糟地躺著很多核桃殼。
“小姐,你要是想吃核桃,吩咐奴婢一聲,奴婢給您剝。”袖月剛從外面回來,一掀開簾子就看到了核桃殼飛濺到哪兒都是,一片狼藉,忙開口道。
“無事,我就剝著玩玩,閑坐著也是坐著。讓你打聽的事兒,有消息了沒?”
“打聽到了,聽主帳那邊的人說,少爺準備后天出兵攻打烏部,已經傳話下去讓人準備了。具體作戰計劃他們正擬定著,這會子正忙著,估計少爺得了空會過來看您。”
“行,我知道了,軍務重要。不過等他來了我要問問清楚,是他要領兵出戰還是另有其人。”澹臺瑜停下了手里的活計,接過袖月遞過來的濕布巾擦了擦手。
“對了,怎么一中午了沒看見穆驍,這小子跑哪去了?袖月,你看見他沒有?”
“奴婢也沒看見他,奇怪了,往常這個時候,他吃完午飯早過來了。那奴婢出去派人找一下?”
(https://www.dzxsw.cc/book/48616618/3286082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