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理解
忍了這么久,陸遠終于憋不住了。
其實,從穆頌和白煦一進門,陸遠就注意到他們的著裝了。
都是oversize的純黑大t恤,配著淺藍寬松的牛仔褲,從顏色到款式,竟有七、八分相似。
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情侶裝。
加上他們兩人,一高一低,一前一后,在擁擠的過道穿行,看起來,很是親密。
一如,陷入密愛的年輕情侶。
對比之下,穿著為米其林三星準備的華服的自己,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于是,從那一刻起,陸遠的心情就不大好了。
加之,中間又明槍暗箭斗了幾輪,陸遠的耐心早已消磨見底。
誰知末了,白煦還來了這么一出。
那眼神、那舉動,就差當著他的面,對穆頌表白了!
媳婦兒都要被人搶走了,陸遠覺得,實在沒什么維持表面和諧的必要了,于是,直直發了難。
摔了筷子還不夠,他還要當面戳穿小狼狗的把戲。
好讓穆頌睜眼看看,兩副面孔的白煦,到底包藏什么禍心。
只可惜,狼狗子的羊皮太厚,一時半會,穆頌并未能識破,反而成了他有力的后盾。
“吃飯就吃飯,你怎么又兇他?”
穆頌冷下臉,護犢子一般,把白煦擋在了陸遠的火力之外。
不過,撐腰歸撐腰,這一次,穆頌也覺得,白煦有點過火了。
方才那一段,像極了古早師徒文里的情節。
尤其是白煦的眼神,看向他時,猶如肖想師父已久的逆徒一般。
雖然依舊當作是孩子的玩鬧,可穆頌還是決定用行動,表明自己的態度。
他嘴上雖向著白煦,卻不著痕跡地,推開白煦盛著龍蝦仁的勺子。
又把手上的那碟“小煦牌龍蝦仁”,放回白煦面前的桌上。
“別鬧了,自己老實吃。真是的,好好的一頓飯,都吃不消停。”
穆頌的聲音不大,語氣卻挺重。
以至于,陸遠和白煦,都聽出他的不快,一時也就都偃旗息鼓,悶聲吃蝦了。
經此一番折騰,飯局后半場,還算平靜,雖然氣氛有些冷,但好歹沒再起過沖突。
只不過,三人都吃到最后,都有些意興闌珊。
等穆頌叫服務員買單時,陸遠和白煦,難得一致地松了一口氣。
一道出了龍蝦店,看著走在前面不無親密的兩人,陸遠很有些沮喪。
當著白煦的面,他那揣在兜里的手表,一直沒機會送出去。
而安排的滑冰二場,似乎也不好開口……
陸遠正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又怎么跟穆頌提,卻聽白煦先咋呼了起來。
“哇!穆頌哥快看!x-men最新一部又上映了。穆頌哥你看了嗎?要不要一起去看?”
順著白煦手指的方向,陸遠也看到了大大的電影海報。
果真是剛上映沒兩天的x-men,穆頌最喜歡的系列電影。
陸遠:……
如果是別的電影,穆頌還有可能拒絕,但x-men,他一定不會。
作為追了近十年、每一部都看好幾遍的鐵桿粉絲,穆頌對于漫威電影的熱愛,并不亞于滑冰。
如此一來,陸遠幾乎可以肯定,今晚的二場計劃要報廢了,誰知,竟會峰回路轉。
“我已經看過了……”
“嗯?你什么時候看的啊?”
“凌晨首映。”
白煦:……果然是漫威鐵粉。
“好吧,那我回頭自己看吧。”
鎩羽而歸的小狼狗,不無失望,但很快調整過來,拖著穆頌趕緊走,免得又出什么幺蛾子。
誰知,還是慢了一步。
陸遠那老狼狗,三兩步追了上來,還沒開口,臉倒先隱隱泛紅。
“那個,時間還早,不看電影的話,不如去滑冰?我知道附近有家滑冰場,要不要去試試?”
滑冰?
看著眼前略顯緊張的陸遠,穆頌愣了一瞬,就撲哧笑了。
真是想不到啊,有朝一日,久經社會侵染的陸總裁,竟開始學中學生追人的手段。
用心么,倒確實用心,只是,這心,用錯了對象。
要滑冰他會自己去,犯不著跟前情人一道,更沒興趣滑出段冰上奇緣。
“這飯吃得怪累的,我想回去休……”
穆頌興致缺缺,剛一開口拒絕,卻被白煦打斷。
“誒,陸大哥,你說的是長興體育館的那家嗎?
哎呀,那家冰場好啊,絕對國際比賽標準,之前全運會,還作過賽場呢。
穆頌哥去過么?沒去過,一定要去一次。
再說,今天吃了這么多,消耗一下也是好的呀。”
苦心鉆研穆頌幾十本小說的白煦,確實比陸遠,更能說到穆頌心里。
不過三兩句話,方才還態度堅決的穆頌,顯見有了松動的跡象。
“遠么?”
“不遠,走路十幾二十分鐘吧,正好路上先消個食。”
不等陸遠開口,白煦先行搶答,仿佛他才是二場活動的東家。
“那……”
“哎呀,穆頌哥,你就去吧,反正陸大哥請客么不是?”
白煦說著,沖著陸遠使了個眼色,好像是在替他賣力游說。
陸遠:……
他才不相信,小狼狗會這么好心。當下這樣積極,一定另有目的。
事實果然印證了那句俗語。
往往,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不是知己就是敵人。
一如陸遠猜測,白煦積極游說背后的目的,一上冰場,便昭然若揭。
在陸遠認識的人中,穆頌的滑冰技術,已算是數一數二的了。
誰知,白煦竟比穆頌滑得還好。
而且,他不僅自己滑得好,還很會帶人。
在他的點撥下,一直沒什么技術突破的穆頌,竟也有了顯著的提高,很快便趕上了白煦的速度,與他并肩而行。
看著他二人滿場暢游的身姿,幾乎原地踏步的陸遠,心里的檸檬樹,枝繁葉茂,果實累累。
而酸度太濃,自然,就化成了苦,一點一滴,腐蝕著陸遠的五臟六腑。
曾幾何時,穆頌很費了些心思,想要教他滑冰,可那時的他,尋了各種理由,就是不學。
說到底,他對滑冰并沒興趣,所以不愿花時間精力,在這種“無用”的事情上。
誰知,時間輪轉,因果回旋。
當年錯過的,終究化成今日的遺憾。
而那些,穆頌曾滿懷期待,盼著能與他一起做的事,也終于,有人陪他做了。
只是那人,不再是他陸遠。
……
看著白煦飄逸的身姿,看著穆頌歡暢的笑意,陸遠眸色慘淡。
看來,這次苦心籌謀,是為人做嫁衣了。
結結實實被打擊到的陸遠,心里憋屈,想退到一旁休息區,喝口水紓解一下。
誰知,剛退一步,腳下一滑,整個人狠狠摔了過去。
冰面很硬,陸遠又很高,這一摔,直撞上背心,疼得陸遠好一會,才緩過勁。
冰場里,新手天天有,摔跤,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所以,四周人來人往,并沒有人為他駐足,更別說拉他一把。
陸遠就這樣,獨自躺在冰面上。
背上的疼痛,帶著地面的冰涼,一道穿過脊背,鉆進心里。
和他積郁一晚的酸楚,攪合在一起,化成了辛酸的苦水,自心口蔓延。
入骨入髓,心肝脾肺,無一幸免。
真的是,好疼啊……
而不知是距離太遠,還是根本沒留意,陸遠躺了很久,才聽到穆頌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來。
“……陸遠,你怎么?”
原本就為愛失智的陸遠,加上此刻滿腔的情緒,竟出現幼化傾向。
三十幾歲的人了,聽到穆頌遲來的關切,竟像摔倒的孩子面對趕來的母親一般,一時控制不住,涌出蓬勃的淚水來。
可陸遠,到底不是小孩子,甚至,幾乎沒有真正當過小孩子。
所以,出于本能的,怕被人看去自己的脆弱,哪怕,這個人是穆頌。
可還未容他筑起高墻,掩飾住當下的窘迫,那讓他厭惡至極的聲音,再次響起。
“哎呀,陸大哥,你怎么哭啦?摔疼了么?快快,我們這就扶你起來……”
陸遠:……
憋著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氣,陸遠狠狠摔開白煦伸來的手,自己扶著地,慢慢地,坐起身,開始解冰刀鞋。
脫了冰刀,陸遠站起身,雖然還有點不靈活,但好歹沒有大礙。
于是,沖著穆頌,艱難地擠出一抹笑。
“我沒事的,你繼續去滑吧,我去旁邊歇一會。”
“真的沒事?”
“真沒事。”
“好吧,那你自己歇會,有事叫我們。”
穆頌意味深長地看了陸遠一眼,也不再堅持,轉身,便又滑向冰場深處。
陸遠濕紅的眼圈,穆頌不是沒看見。
但他知道,陸遠好面子,并不希望被人看見自己的脆弱,更不希望以此換取憐憫。
而且,穆頌也相信,陸遠有處理自己情緒的能力。
泰山崩于前而不慌的陸總,哪怕內心天崩地裂,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空間,都能自行復原。
所以,這個時候,還是讓他自己呆著吧。
不再把陸少爺捧在手心的穆頌,想得很開,不消一會,就把陸遠的傷痛,拋之腦后。
自顧自,沉浸在冰雪世界里。
因此,并沒發現,說要去休息區的陸遠,其實,早已黯然離開。
今天是個周末,臨近夜半,正是都市夜生活散場的高峰。
陸遠摔傷了手腕,不方便開車,也只得站在路邊,加入了打車大軍。
s市的夏夜,依舊濡濕燥熱。
陸遠的一身華服,用料厚重,此時,已被汗水濕透,裹在身上,沾粘不已。
可越是著急難受,越打不著車,過了許久,陸遠依舊站在原地。
無可奈何,他只能忍著渾身的痛,把原本十五分鐘的路程,走出半個多小時,才折回吃飯的商場。
在停車場取了車,找了代駕,折騰到快一點,才終于駛上回家的路。
坐在后座,看著窗外霓虹,當下的陸遠,才終于徹底理解了,那年除夕夜,穆頌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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