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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窗外的雨下個不停,明明已是春末,卻沒見半點春意消退的跡象,風是緩的,雨也是潤的。

        譚霽站在檐下,望著斷斷續續的雨簾失神,小北回來的時候就見人只著了件外衣站在門口看雨,他立馬叫喚著把譚霽攘進屋:“我的小公子誒!怕冷就別單著衣瞎溜達啊!”

        譚霽抿唇笑:“這天也沒多冷啊。”

        小北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家小公子是想出去了,自打從塞北回來的這兩天,譚霽稍稍收了點心,但人一歇下來又開始閑得慌,見過了漠漠北方,忍不住就想去看看南都的模樣。

        可小北也幫不到他什么。

        正當時,譚霽不經意朝院外看了一眼,腳步一頓,問向小北:“我好像瞧見二哥過來了。”

        “二公子?”小北一愣,跟著看過去,“可我記得他今日好像被太子約進宮了”

        話音到這便消了,因為他看見一人打著傘慢慢踏步進了小院,不是譚鶴洵還能是誰。

        兩人忙迎了過去,譚鶴洵收傘遞給小北,輕輕拎了下沾濕的衣袖,譚霽見狀,吩咐侍從把火盆燒起來,倆人進了屋,譚霽問道:“二哥今日怎么突然過來了?不是過兩日再走嗎。”

        譚鶴洵飲了口遞來的熱茶,沒直接回話,反而莫名問道:“帶你出去轉轉,如何?”

        譚霽微驚:“帶我出去?真的?”

        “不想去?”譚鶴洵抬眼看他,“也是,這些日陰雨連綿,出門也沒個好去處。”

        見他放下茶盞,譚霽急忙伸手攔道:“去,當然去!二哥帶我去哪都成。”

        譚鶴洵看他:“想出去?”

        譚霽忙不迭點頭。

        “披風加上,別凍著了。”譚鶴洵令道,“跟我走。”

        這天著實是有些冷,在府內還沒什么感覺,直到了外街,才覺著確實凍人。

        譚霽團著手哈了口氣,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他趕了兩步追上譚鶴洵:“這是要去哪啊?”

        譚鶴洵雨天出門不乘轎,這會只舉著個油紙傘遮擋雨幕,他輕輕側了下傘面,將譚霽嚴嚴實實蓋了進來,同時回答:“有人約了席,帶你去玩玩。”

        “宴席嗎?”譚霽眨了眨眼,“啊,是里頭那位大公子吧?”

        他先聽得小北說了那么一句,況且除了太子,也想不到還有什么人約得動他二哥了。

        譚鶴洵沒應,只微微提了步子,示意譚霽跟緊,兩人循著路走進了醉春樓。

        譚霽還是頭一回瞧見京里的酒樓,比塞北要奢華得多,入眼皆是富貴人家,穿著錦衣綢緞,吃著山珍海味,推杯換盞的動作間都能看出富家子弟的儀態。譚霽心中微嘆時,店伙笑著迎了上來:“譚二公子是約的二樓雅閣吧?就等著您呢。”

        譚鶴洵回了一聲,那店伙就領著兩人朝樓上走去。

        醉春樓的雅閣難約,他們不按權位高低,只看先來后到,排號最晚也得提前大半個月,若是說堂內還是一片奢靡景象,二樓就顯得格外寧靜了。

        推開門,店伙悄無聲息離開,譚鶴洵走在前頭,帶著譚霽進去,迎面一英朗男子瞧見他們,笑著說:“來了。”

        乍一見到那人,譚霽有些恍惚,以為是又見了段延風,兩人雖體型明顯有差異,容貌卻是極其相像的,這么一想,譚霽頓時明白過來,恭敬禮道:“殿下。”

        段隨雨人如其名,親和隨性,語調也是溫溫潤潤,他同譚霽擺了擺手:“在外頭就別這么拘謹了,過來坐吧。”

        兩人入座,譚霽左邊坐著譚鶴洵,右邊則是個相貌和善的男人,笑起來溫溫和和,很叫人舒心,他輕笑著朝譚霽問了句:“好些年沒見著了,小阿霽可還記得我們幾個?”

        譚霽年幼時有那么一兩回曾被譚鶴洵帶進過宮內,當時的譚鶴洵還是段隨雨的伴讀。一個粉囡囡的小團子,就這么被幾個少年逗著玩,所以即便見面的次數不多,譚鶴洵的幾位友人對譚霽的印象卻極深。

        譚霽望著問話的人,有點茫然,這么些年過去了,他對于小時候的記憶,除了藥和病以外,其它都不大真切了。

        譚鶴洵知道他肯定想不起來,故提醒道:“這位是忠遠伯府的沈公子。”

        譚霽忙作恍然狀,同沈漾問好:“沈公子好。”

        “叫什么沈公子啊,不用這么生分,你小時候可是成天跟在我后面喊榭光哥哥的,”沈漾越過他看著譚鶴洵,佯怒道,“譚子洵,你就是見不得我們比你跟小阿霽親近吧!”

        譚鶴洵執著茶碗,淡淡回了一句:“隨你怎么想。”

        沈漾知道從他那討不著巧,索性跟譚霽聊了起來:“今歲幾何了?上回見你還沒到人腰高呢。”

        “十七了,”譚霽笑著說,“不過就是現在也沒二哥高。”

        沈漾笑著哄他:“你年紀小,回頭還能長,別瞧你二哥長那么高的個,嘴里憋不出兩句話,日后娶回來哪家媳婦還不是守活寡啊。”

        聞言,譚霽還沒回話,就聽得譚鶴洵將茶盞重重磕在了桌上。

        “你別拘著他一個勁地說,”段隨雨朝他們看過來,轉移話題道,“也叫小譚公子跟各位認識認識。”

        這一圈坐了不少人,一個個瞧著都沉穩得體,好像就沈漾一人話比較多,譚霽想了想,大略明白了今日一席的起因,也知曉了譚鶴洵帶自己來的目的。

        先站起來的是一面相比沈漾更和善的男子,身上帶著濃濃的書卷氣,他輕笑著端起茶盞朝譚霽抬了一下:“我和小譚公子是初次見面,在下穆思齊,以茶代酒,聊表情意。”

        譚霽同樣端著茶,兩人對著一飲而盡。

        沈漾是個人來熟的,當即好心替他說解:“翰林院的穆賢學士,總跟著一幫老學究忙活,你瞧著他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其實就是個小古板。”

        穆賢也聽見了他的話,頓時就急了:“沈榭光!你又瞎說什么呢!”

        沈漾吊兒郎當說道:“瞧瞧,這就急上了。”

        隨即,他又緩緩補述:“小穆人是實在了點,心腸卻是極好的,只要不是原則上相沖的問題,你去找他,大多他都會幫忙。”

        聽了這話,譚霽心里暗暗記下。

        嗯,跟沈漾能這般親的,可信。

        接著過來的是關榮:“關奉舟,也是初次同小譚公子見面,日后多關照了。”

        他不像穆思齊那般端茶盞,而是直接灌了一杯酒,當譚霽猶豫是倒茶還是拿酒時,沈漾笑著擋住他的手,沖關榮道:“奉舟兄好興致,要不,這一壺醉春紅都歸了你吧。”

        關榮點點頭:“隨意。”

        在座的都是人精,聽得出來沈漾是在替譚霽擋酒,便一個個識趣地將酒杯換成了茶盞。

        “來來來,小阿霽,他們幾位都不認得你,但我可算是舊識,”關榮旁邊坐著的那位滿臉都是笑,“想來你也是不記得了,不勞子洵兄多費口舌,在下顧懷言,汴溪顧家總聽過吧。”

        譚霽點頭笑道:“聽得的,顧公子好。”

        汴溪顧家是整個大陳最大的鹽商,而顧家兩房,一房從商,一房從政,在外的名聲都是極好的。

        他似乎還想說什么,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一旁一直板著臉的人拽了一把:“好意思呢,這么自報家門。”

        顧懷言扭頭看過去:“怎么說不得了,子洵要是去了汴溪,咱可不是要招待著嘛。”

        那人冷哼回懟:“想得好,人回頭可不一定會去汴溪。”

        兩人拌過嘴,目光又回到了譚霽身上,見他看了過來,那人略略一點頭,簡言道:“祝衡。”

        沈漾看著他倆鬧,忍笑替譚霽解釋:“顧家同祝家世代交好,這倆人也是自小一道長大的,懷誠也曾在宮里待過一段時日,祝公子倒沒有,現在他們都是汴溪的地方官,你別看祝公子成天臭著臉沒一句好話,但人踏實靠得住,而且,他一般只沖顧幺。”

        “哎哎哎,沈榭光,我可說多少遍了別這么叫我。”顧懷言微惱,“我不要面子的啊。”

        祝衡繼續懟:“說錯了?你本來就這一圈人里年紀最小。”

        “祝明琰你就是看我不敢動你!”

        見兩人又要吵起來,坐在祝衡另一邊的人立馬給勸拉下來,好容易消停了,他轉向譚霽,笑起來的樣子很是討喜:“哎,我是最后一個了吧?小譚公子好,在下姜孟元”

        “定寧王家的小世子姜珧,什么都好,就是沒有腦子。”沈漾又在那笑著插嘴,“您瞧我說得可對?”

        姜珧被他說惱了:“沈榭光!你可閉嘴吧,小爺我當初殿試可是比你還高上一名!”

        沈漾拉著譚霽笑:“來來來,快瞧瞧,小世子奓毛,好玩不?”

        譚霽:“”

        譚霽微微驚訝地望著姜珧,他早聽過定寧王世子面相清嫩,卻沒想到能嫩到這種程度,按理說他現下年歲已二十又三,可譚霽看著,卻覺得他像是同自己年紀相仿。

        譚霽一一同人問好,轉了一圈又回到了段隨雨,他舉杯輕笑道:“雖說你應該看出來了,但我還是要說一句,在下段隨雨,今日便算得真正認識小公子了。”

        “榮幸之至。”譚霽同他對飲。

        “那好,既然現在大家都認識了,我就來說幾句。”待得眾人安坐,段隨雨開口道,“今日置宴是為譚家兩位公子送行,祝二位此去一帆風順,為我朝迎來繁榮盛世。”

        沈漾領頭舉杯:“愿前路坦蕩。”

        穆賢附和:“前程似錦。”

        顧懷言緊跟著:“錦上添花。”

        “花花繁葉茂!”

        話到了姜珧這,忽就說不下去了,幾人笑作一團,顧懷言簡直笑得泛淚:“我說小世子,我們是說祝詞,不是叫你接詞啊。”

        姜珧鬧了個紅臉:“我這不是聽著你們在接嘛”

        這么鬧了一出,氣氛頓時就活開了,段隨雨喚人上菜開宴,眾人一邊用食一邊笑談著,譚霽跟著聽了不少奇聞逸事,好不歡快。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菜慢慢見了底,段隨雨瞧見,本想再加上幾道,卻被譚鶴洵伸手攔住:“到這就夠了。”

        段隨雨望著他,眼中有什么一閃而過,他心下有點不是滋味,但還是沒出聲。

        “謝過諸位了,”譚鶴洵起身,“那今日便到這吧。”

        顧懷言愣愣抬頭:“啊,這才什么時候,就散了嗎?”

        話剛說出口,祝衡就狠狠掐了他一下,顧懷言吃痛,頓時明白過來閉上了嘴。

        氣氛凝固了一瞬間,隨即沈漾笑著打圓場道:“哎哎哎,我們子洵兄可是個憂國憂民的大忙人,能約出來半日就是好的了,既然他發話了,該散就散吧。”

        眾人一個接一個起身趕著辭別,譚霽本想等著譚鶴洵一道,結果被沈漾一把揪住給帶了出去,他還好心順帶著閉上了門。

        譚霽:“”

        沈漾伸手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你也知道你二哥同大公子交好,給兩人留點時間說幾句,不然在臨行之前,他們倆怕是都見不上面了。”

        譚霽茫然了一下:“他們只是友人,就算有些話要說,也不至于專門避開人吧?”

        主要是譚霽實在想不出來,他家二哥與太子之間能有什么私事。

        沈漾望著一臉單純的譚霽,拍了拍他的肩,只笑不語。

        房內,譚鶴洵見譚霽被拉走,眉頭輕皺,段隨雨借此慢慢走過來,快接近的時候,譚鶴洵朝后退開一步:“大公子還有何事要說?”

        段隨雨頓了一會,沒開口,就這么用目光靜靜描摹著譚鶴洵的面容,那視線太過熾熱,譚鶴洵沒忍住偏開了頭:“無事的話,子洵先走了。”

        他轉過身,正當離開,段隨雨突然伸手捉住了他的腕子。

        譚鶴洵掙了一下,沒掙開,他輕輕吐了口氣,抬眼看過去,目光中半含著惱意,又帶著一點無奈之情。

        “子洵,再過幾日,宋家小姐就要嫁過來了。”段隨雨對著他笑,語氣淡了淡,“東宮大婚,你不來嗎?”

        “那子洵就提前賀過大公子了,東洲事急,恕難前赴。”譚鶴洵眼眸微垂,錯開了他的目光,“賀禮我會咐人送去,大公子也不用亂惦記什么。”

        “既然要為人夫了,還請大公子自重。”

        段隨雨望著譚鶴洵一張一合的唇,心火就沖了上來,他狠狠咬住牙,忍下那股郁氣,末了化作一聲沒抑住的笑音。

        “那我可真要謝謝譚二公子。”他眼神微黯,說出最后一句話,“愿君此行順利,好好照顧自己。”

        他松開手,譚鶴洵僵了片刻,收回手腕后回了一句:“定不負君期。”

        語罷,他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背后卻像是被視線黏住了,怎么也甩不開那股熱意。

        回府的路上,譚霽發覺自家二哥有些心不在焉,他沒敢開口去問,只小心翼翼將傘面不斷偏向譚鶴洵,以防他被淋濕。

        雨終于停了下來,譚霽卻沒急著收傘,直到再一次差些撞著人的時候,他拽著譚鶴洵的衣袖朝旁邊避開,聽到有吵鬧的人聲,譚鶴洵才慢慢回了神。

        “走在大街上都不知道看路的嗎?這雨都停多久了還打什么傘,撞壞了我這攤子,你怎么賠啊!”

        “對不起對不起!您說說,這些我都給您賠上!”

        “阿霽,”譚鶴洵瞧過來,“怎么了?”

        譚霽瞅了他一眼,轉頭示意他看過去。

        方才為了躲避路人,譚霽一時沒注意,不小心撞倒了路邊的粉飾攤子,那些待賣物件大半倒在地上,有些都臟了。

        譚鶴洵撿起一只灰溜溜的香囊,朝攤主道:“老伯,這些我們都要了,您也早點收攤吧。”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攤主也不好再說些什么。

        兩人帶著一堆胭脂水粉和飾物往回走,譚霽簡直要發愁:“這該如何處理啊?路攤買的東西,就是府里的侍女也不要啊。”

        倒不是他多看不上那些路邊叫賣的便宜物件,只是譚府中的侍女確實不比別處,因著家里三個孩子都不愛穿戴艷色,譚夫人空有一腔心思沒處撒,每年進了府的鮮艷料子最后都分到了侍女手上,胭脂水粉用的也比別家小姐差不了多少,自然看不上這些個劣質香粉。

        正抱怨著,譚鶴洵忽然捏著那只小香囊,莫名其妙說了句:“過幾日阿姐們該回來了。”

        “是啊,”譚霽應道,“但阿姐也不用這些脂粉物件啊。”

        “鎮北大將軍歸京,宋家女就該入嫁東宮了,”譚鶴洵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一樣,自顧自繼續說著,“府里給東宮的賀禮也備得差不些了,把這些一道捎上吧?”

        譚霽:“啊?”

        是他聽錯了還是他二哥出什么毛病了?

        這些個東西送過去,宋家小姐更不可能看得上啊!

        但除了給她,還能是給誰的?

        總不能是送給太子的吧!

        譚鶴洵見他愣了愣,就好像看出他想法似的,語氣不經意有些沖:“送太子。”

        譚霽:“?????”

        但最后譚鶴洵還是找回了理智,沒真的把那些玩意給東宮送去。

        聽完了兩人的經歷,譚夫人又好氣又好笑,末了只能找人處理掉了這些脂粉玩意,只有譚鶴洵手中那只小香囊被留了下來。

        譚霽看過一眼,灰撲撲的,做工卻還可以,細瞧著還怪精巧,就是顏色太素,卻意外和譚鶴洵挺相配的。

        譚霽新生好奇,問了一句:“二哥,你把這留下來干嘛?”

        譚鶴洵盯了他一眼,難得沒直接攆人,而是認真回了一句:“瞧中眼,就留著了。”

        譚霽又看了看,開玩笑道:“也是,日后再有人想同你提親事,二哥直接把香囊扔過去,就說是心儀的女兒家送的,保管人家不再上門了。”

        見他笑得無憂無慮,譚鶴洵的神色也跟著松了松。

        就這樣吧,也挺好。

        譚鶴洵想。

        ————

        夜風吹得有些冷,段隨雨獨自站在高樓上,望著看不明晰的天色。

        南都的夜總是靜悄悄的,白日的喧囂和繁華盡數收攏起來,就只見得遠處掛著的淡淡明月。

        身后忽然傳來聲響,段隨雨轉過頭,見了來人,他輕輕笑道:“這么早就回來了?我以為還要再過幾日。”

        “連夜跑回來的,顧不上了,譚將軍還在路上。”段延風半跪在地,臉上沒有笑意,“殿下,屬下有要事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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