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火光中，顧寒卿的臉色晦暗不明，目光定定的落在孟海瀠的臉上，手掌輕撫她臉上的紅印，看著她的臉色漸漸好轉，才停止為她輸送靈力。

        “害人的不是我們，而是喂養這些邪靈的人。”

        對啊，害人的還在逍遙法外，他們都算是受害人呢，怎么能將責任全往自己身上攬？

        “這里是什么地方？”

        “樹根內部。”

        “這么大？不會真是神族的法寶吧？”

        “不是法寶，是精魂。”

        孟海瀠訝然：“精魂？神族的人，怎會將精魂埋藏在這里？”

        “不知”

        “能出去么？”

        “應該可以。”

        孟海瀠放心了。盡管相處的時間不多，她也知道顧九并非喜歡托大的人，即便是不確定的語氣，但也該是有了把握之后才會說出來的。

        “顧九，藥，你可采著了？”面對那雙眸子，她還是下意識地回避，她怕冷硬了許久的心，會漸趨變得柔軟。她怕一旦柔軟了，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墻，會在瞬息之間崩塌。

        “抱歉，沒有。”

        “這是為何？”

        “這里所有的植物，萬流歸源一般，依存于這巨大的樹根，一旦采摘，就會立即長出新的植株，摘下來的也會瞬間枯萎。根本沒法采摘。”

        “還有這種事？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多虧了那些樹根。”

        那個洞穴就那么點大，有什么東西一目了然，根本就不需要刻意搜尋。顧寒卿凝視了地上的痕跡片刻，便一掌打穿了地面，地洞甫現，幾條粗壯的樹根便鉆了出來，填滿了地洞，四散延伸。

        他試了很多次，那些樹根和這里所有的植物一樣，也是斷了就能即刻生長的。意識到再打下去也是在做無用功，他便停下了動作。

        也不知是不是他情急之下打的那幾下太過生猛，樹根都怕了他，畏畏縮縮地探了又探，就是不敢放開了上前。既是如此，那他便主動走上前。

        “你也是被那些樹根帶進來的？”

        “嗯。”準確來說是他強行拽住的樹根，不想被他連根拔起就只能往里邊縮。

        “我們會死在這里么？”

        “不會。”

        這一次，孟海瀠沒有再回避他的目光，對著他坦然一笑：“你對我這么好，又是救命之恩又是百般照顧，若是脫險后我沒能以身相許，都有點說不過去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顧寒卿失落多日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孟海瀠意識到自己嘴快了，無措道：“我只是隨便說說。”

        “可我當真了。”

        那層薄得不能再薄的窗戶紙，就這樣被捅破了。

        孟海瀠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能選擇沉默。

        顧寒卿稍作斟酌，道：“第一，我看過你的身子，須得對你負責。第二，我心悅你，是真心想要與你結為道侶的。”

        沒有堆砌詞藻，沒有海誓山盟，有的只是再平常不過的表白之語。顧寒卿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表達心中所想，聲音有著些微的顫抖，她都聽出來了。

        很奇怪，慕容棋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她聽了都沒什么感覺，偶爾想起，也是嗤之以鼻的態度，與現在完全不同。

        現在又是個什么感覺呢？說不上來。可以確定的是，她并不反感，仔細想想，貌似還有些許喜悅，或者是激動？

        孟海瀠眼眸微垂，輕抿嘴唇，昏暗的火光中，她的臉上似乎泛起了一點，紅潤？

        她害羞了？

        以前都是思白主動，撩撥的他這根木頭心猿意馬，對于追女孩一事他毫無經驗。此刻氣氛漸濃，就算是木頭，也知該是他主動的時候了。

        孟海瀠依偎在他的懷里，耳朵緊貼著他的胸膛，突然加快的心跳聲她一下就感覺到了。微詫之時，抬起眼眸，那張臉在她眼前放大，占據了她的全部視線，灼熱的呼吸與她的互相糾纏，下一刻，溫軟的嘴唇就貼上了她的櫻唇。

        他的動作很輕柔，輕柔的輾轉，輕柔的品嘗，她瞪大了雙眼，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腦勺才不至于仰倒了過去。

        他在干什么？

        孟海瀠想推開他，卻渾身無力，他的力氣又大，只能被他禁錮在懷里，任他索取。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寒卿終于離開了她的唇畔。凝視著她的眼睛，緊緊擁住她，下巴貼著她的額頭，閉上了雙眼。

        他終于重新等到這一天了。

        呆愣了好半天，孟海瀠才回過神來。唇邊滿是顧九的氣息，與他唇齒糾纏的感覺那樣清晰，無論她怎樣抿嘴舔唇都無法消散。

        “什么時候，才能出去？”她感覺舌頭都有些不聽使喚了。

        “再等等。”

        “等多久？”

        “快了，它就要忍不住了。”

        “什么忍不住？”

        顧九卻是不答了。

        孟海瀠也不再追問，顧九的懷里太過舒適，她怕待久了就再也不想起來了，待恢復了些力氣，便想要起身。

        “這是怎么回事？”為何會突然感到頭暈？

        “它開始有動作了。”顧九的語氣凝重，“我們馬上就能出去了，不過可能會有些難受，你且忍忍。”

        孟海瀠點頭。

        顧九真的是個實誠人，說是有點難受就真的只是有點。短暫的麻木窒息之后，頭腦重歸清明，孟海瀠動動手指，已然沒了方才的無力感。

        “還是省點靈力吧，不用再輸給我了。”一聲輕嘆，顧九摟著她的那只手就沒歇過，那道流光劃下來時，正是他加大了輸送過來的靈力，孟海瀠才能這么快擺脫不適之感。

        她想的沒錯，男人的懷抱真的是溫柔鄉，待久了會讓人喪失斗志。她現在動都懶得動，全身心的放松，依偎在顧九的懷里，借著微弱的火光，看著他以指為筆，用靈力畫出了一道她沒見過的符咒，細細辨認之下，竟有些眼熟。

        “這是什么符？”

        “鎮靈符。”

        “鎮靈符好像不是這么畫的？”

        “這些不是普通的陰靈，乃上古神族后人的殘魂，不能用一般的符咒。”

        “所以你把關鍵的那幾筆給變動了一下？”

        “嗯。”

        符咒既成，頓時流光溢彩，熠熠生輝。光亮漸盛，周圍的景象一覽無余。

        狹小的空間呈圓柱形，他們身處空心的圓柱內，四周的墻壁高不見頂，壁身褶皺不平，點點熒光自褶皺縫隙中飄浮而出，聚沙成塔，不過片刻就已匯聚成了一個大大的光球。

        “這些就是神族后人的殘魂？”

        “嗯。”

        顧九掌心一推，符咒打在了光球上，將它緊緊纏繞包圍。顧九繼續施法，光球逐漸縮小，落在他的手中凝聚成形。光芒褪去，便是一塊雜有斑紋的深青色扁形玉石。

        “這是……”

        “水蒼玉。”

        “怎么那么像朝中二品以下，五品以上官員所佩戴的玉？”

        “……水蒼玉乃神族法寶，人由神仿造自身所創，做出來的東西有個參照物無甚稀奇。”

        這樣啊。

        “你還真是見多識廣。”她是真心夸贊他的，眼睛里都帶著小星星。

        “還好。”顧寒卿略微側過臉，泛紅的耳根就這樣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他還真是容易害羞。

        孟海瀠玩味心起，脖子往前一伸，在他的下巴上印下一吻。

        “……”

        兩人齊齊愣住。

        顧寒卿是被她這難得的主動給驚得愣住的，孟海瀠則是被自己這下意識的舉動給嚇到了，瞥了一下他錯愕的眼神，忙低下頭去，她聽見了自己如擂鼓的心跳聲。

        “事不宜遲，還是先出去吧，可別讓村長她們等太久了。”

        顧寒卿凝視著她的側臉，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好。”

        他放開水蒼玉，讓它浮在半空，化作一道光圈，將他倆罩在其中。他則抱起孟海瀠，用意念操縱著光圈，帶著他們順著樹根內部的通道往外飄。

        孟海瀠明顯感覺到，整個樹根也在順著他們移動的方向移動，伴隨著掘土破石的轟鳴聲，還有漸漸聲濃的萬鬼嘶嚎。孟海瀠雞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趕緊埋首于顧寒卿的胸口，顧寒卿下巴枕在她的頭頂，拍拍她的背，以示撫慰。

        惜憐站在鐵柵欄外面，冷眼看著路野在里面忙個不停。

        路野專門為她做了一個杌子，那是多年前就準備好了的，似乎一早就料到她會來，怕她來了沒地方坐，特地為她提前做好的。杌子的表面平整光滑，看得出來是精心制作時常擦拭過的。

        只可惜，佳人根本就不領情，寧愿站上一整天，看著他鼓搗著手里的東西，都不肯入座。

        “好了。”路野面露喜色，對自己的成果很是滿意，舉起手中的東西，對她道：“你看，像不像？”

        被關在這里的這些年，路野除了打坐冥想，就是在鼓搗這些木石做的小玩意兒了。從一開始的成品粗陋，到現在的精雕細刻栩栩如生，普天之下，恐怕沒幾個人能有他這樣的手藝了。

        惜憐的語氣依舊很冷：“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所雕刻的，為一男一女。男的眉眼如畫，帶著一股精致的少年氣，女的清冷孤傲，氣質不俗，正是他和惜憐。

        路野并不在意她的疏離，自顧自道：“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我想和喜歡的女子一同歸隱山林，結為夫婦，過上男耕女織的普通人生活。我本以為這輩子都找不到了，還好，上天還是眷顧我的，讓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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