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打擾一下嗎，奇洛教授？”

        黑魔法防御課結束后不久，海蒂·里德爾匆匆地追上了自己的教授，有禮地攔下了他。

        黑發女孩笑意微微，好像感受不到面前人的窘迫似的，輕輕鞠了一躬：“奇洛教授，斯萊特林院內首席挑戰賽很快就要開始。我能向您請教一些實戰上的問題嗎？”

        他們是在走廊上進行的對話。裹著可笑紫色大頭巾、一身大蒜味的奇洛看上去異常緊張。不時有路過的學生投來異樣的目光，七嘴八舌的議論顯然是對奇洛的懷疑及對里德爾選擇的驚訝。

        黑魔法防御課教授結結巴巴地說道：

        “是、是么？我、我想……我可以……我想我可以幫助你。”

        ——他的話語忽然之間連貫了起來，海蒂感到那冰冷的、打量的目光又回到了她身上。她知道這是她真正的對手了，里德爾小姐微微一笑：“那我們去黑湖旁的草坪做一些練習吧。”

        那是非常開闊、適合練習魔咒，同時又會有許多人經過的地方。

        “那……好……吧。”奇洛哆哆嗦嗦地說道，他之前的流利冷酷又蕩然無存了，“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

        黑湖邊。

        “首席戰？不錯的起點。假如你想在在此之前盡快提升，對戰練習是最有效的辦法。”

        兩分鐘以前，他們抵達了黑湖。奇洛向旁邊丟了一個忽略咒，神態氣質突然為之一變。黑魔法防御課教授直起腰來，動作不再畏畏縮縮，反而顯得高傲冷酷，判若兩人。

        他投向海蒂的目光含了些輕蔑的打量，眼底泛起一層淡淡的血色。

        但海蒂卻仿佛察覺不到似的，她只是謙遜地笑了笑。

        “那么有勞您了，教授。”她不再提那個“奇洛”的姓氏了。

        黑發女孩鎮定自若地取出自己的魔杖，后退到十步以外，然后微微一躬。

        就在她彎腰的瞬間，一道冰冷的光芒已經從奇洛的魔杖中射出。然而海蒂似乎早有防備，她敏捷地側身避開絲毫不顯狼狽，同時給自己加了一個“盔甲護身”。

        “警惕對手不按常理出牌。”奇洛毫無預兆地開口。而不及海蒂點頭示意受教，黑魔法防御課教授已再次揮動魔杖：“羽加迪姆-勒維奧薩！”

        明明是最簡單的漂浮咒，但強大的魔力灌注與絕妙的施法卻令海蒂避無可避。她匆忙地甩出了一道“咒立停”，同時做好自己無法停下對方咒語的準備。

        出乎意料的是，她真的停下了那道漂浮咒。而奇洛在此期間并未發出咒語。

        “強大的魔力面前，小聰明不值一提。”奇洛似乎是輕輕“哼”了一聲，“但是實力相差有限的對手之間，一些普通咒語的運用卻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逐漸漫不經心起來，仿佛這本不是他和海蒂有必要掌握的手段——強大的魔力，毫無疑問，是征服而非艱難的周旋。但他依然演示道：“鎖舌封喉！”

        這次海蒂直接用一個魔力充沛的鐵甲咒強硬擋回了咒語，奇洛露出一絲微笑。

        “反應很快。”他稱贊道。

        那是一個無聲咒，這同時意味著，即使不幸中了“鎖舌封喉”，海蒂也擁有為自己解咒繼續使用魔法的實力。正是這樣迅捷的回擊使奇洛正眼看了她一次——顯然，海蒂的對戰并不僅僅是同齡小巫師中的出類拔萃，那些平庸的成年巫師在她這里照樣討不了好。

        “里德爾。”他用高亢、冷酷的聲音說道，提起這個姓氏時帶著不易察覺的厭惡，“接下來，我會按照一般施用魔法的速度，使用七年級以內的魔咒和你對戰。”

        “輸出的魔力在對戰過程中會逐漸增加，我希望你至少支撐到我用完四年級的咒語。”

        海蒂安靜地點頭，趁著他說話的空隙恢復精力。但奇洛很快舉起了魔杖。

        “一年級——統統石化！”

        這只是一個起點。

        隨后的半小時，“奇洛”如他所言般，開始不斷地增加魔力，陸續選用七個年級的咒語向她射來。海蒂撐過前兩個年級的魔咒尚算輕松，然而三年級開始，無聲咒的出現大大增加了難度。

        一些不起眼的一二年級咒語也被重新拾起，毫無征兆地發動起攻擊。快速、準確、狠辣！

        這竟還是在他壓制了施用魔法速度威力的情況下！

        海蒂匆忙應接，汗水打濕了頰邊黑發，先前勉強保持的風度蕩然無存，她顯得有些狼狽：女孩咬緊牙關避開一道快樂咒，又用“四分五裂”擊碎了面前飛來的一塊大石。

        海蒂氣喘吁吁，目光卻依舊清明鎮定。

        可以看出，她始終在警惕，并且為自己保持了一分余力。

        奇洛——或者說伏地魔決心立刻把這最后一分余力也逼出來。在“魔咒教學”進入四年級后，海蒂已不再刻意避諱使用黑魔法，那種隨心所欲的運用明顯不是短時間可以練成。

        伏地魔微微瞇起了眼：這同樣意味著，海蒂·里德爾已用出了絕大多數底牌。

        最開始，在黑魔法防御課上看見黑發黑眸的海蒂·里德爾時，伏地魔的心情是非常糟糕的——對于成為黑暗君主之前的過去，哪怕是霍格沃茲的優等生時代，都使他深惡痛絕。

        更何況，海蒂·里德爾確實有那么幾分他早年的影子。

        如果他沒有記起這個女孩是他的魂器之一，那么無法抑制的惡意早已令伏地魔控制不住地去搶占這具身體了。擁有他一半的血脈，契合度應該遠比奇洛的后腦勺舒適。

        顯而易見，他對海蒂·里德爾只有輕蔑與厭惡，沒有一絲感情。

        但是，當他發現——當他竟發現在他的魔力威壓下，海蒂（比起里德爾，他寧可直接稱呼名字）腦內的魂片居然有了一絲反抗時……

        伏地魔便不得不為自己魂器的穩定性感到擔憂。

        他確實渴望永生，并且出于這樣的目的制作了五件魂器。但他絕不希望在自己茍延殘喘的現在，一個魂片竟會產生出自我意識來爭奪主權！因此，伏地魔要求奇洛答應下海蒂·里德爾的補習請求，他需要確認自己的計劃沒有出現變數。

        他對海蒂本身依然只有蔑視與厭惡——伏地魔大人，獨一無二，飛離死亡，擁抱永生。既不需要拙劣的模仿品，也不需要所謂的后嗣。海蒂理當是新生中最優秀的那個，但假如她的優秀更加超過預期，也不會使他高看她一眼。至于不是？伏地魔從沒考慮過這個可能。

        說真的，如果不是出于對自己血脈的極度自信，伏地魔絕不會把一個脆弱的嬰兒制成魂器。

        他認為斯萊特林的血脈必然會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好自己，同時也就保護好了他的魂片。然而，這并沒有妨礙他對海蒂本身的輕蔑。

        可是，現在那片藏在女兒頭顱里的魂片，使伏地魔產生了一點兒不同的想法。

        這片顯然已經有了自主意識的魂片安靜地蟄伏著，沒有任何要搶占海蒂身體的行動！

        伏地魔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分裂出去的一部分了。難道自己的靈魂碎片會無用到這個地步？還是它對那個女孩產生了多余的感情？可笑！可笑至極！

        他不屑于魂片的愚蠢行為，卻又有種遭背叛的憤怒——他的一片靈魂，理應忠于他統治巫師界、追求永生的理想，居然會為這些可笑的原因停下腳步！他看向海蒂的目光更加冰冷了，伏地魔嘶嘶地念著咒語。

        就讓他看看，當他釋放出全部的、足以將這女孩撕碎的魔力時……

        屬于他的魂片會怎么做！

        “攝神取念。”伏地魔惡意地扭曲嘴角。

        他看到了女孩臉上的詫異，這明顯不是書本中的內容。不過，誰規定伏地魔大人將會遵守約定呢？他冷酷地舉起了魔杖，磅礴的魔力從杖尖涌出，幾乎帶來快慰。

        “讓我看看，你要怎么做呢。”他輕聲說道。

        而海蒂已聽不到這句話——洶涌澎湃的魔力如浪潮般劈頭打來，且絕無盡頭。她幾乎站不穩腳跟。黑發女孩像一片風中飄搖的葉子，她咬緊牙關支撐著，不肯讓自己跪倒在地。

        疼、太疼了。大腦被窺刺的疼痛混亂……那些掠過的記憶片段……

        海蒂·里德爾，一遍又一遍練習著魔咒……海蒂·里德爾，發覺腦海的異常卻不動聲色……海蒂·里德爾，憧憬崇拜著那個強大的父親，并深深向往……不，不能看那個！不能給他看到那個！一瞬間，無比堅決的意志猶如鐵壁，強行將那惡意的窺刺阻攔在大腦之外！

        然而，伏地魔并未撤去他的咒語。那無邊無際的魔壓仍在逼迫她，敞開自己的大腦……

        海蒂的臉色蒼白如紙，她已無法支撐下去，連一個“盔甲護身”都使不出。強大的魔力如潮水無絕，有一瞬間，她真以為自己會死在這里。

        不，她沒有死……

        下一刻，海蒂詫異地發覺那股魔壓已經從她的額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洋溢在周身的一種溫暖舒適，如被光芒籠罩。是——是父親停止了他的魔咒么？海蒂想道。

        但她無力地扶著樹干，卻看到伏地魔難看的面色，以及再度狂怒的揮舞魔杖……

        不對，是——“它”！電光火石之間，海蒂立即意識到剛才救她的人是誰了。

        是“它”！

        這發現使她在遭到父親漠然對待后酸澀寒冷的心，生出了微微的暖意。而伏地魔已停下攻擊，面色陰沉不定。海蒂急促地喘息，面無人色卻支撐著不肯軟倒。

        “你可以回去了。”伏地魔忽然說道，臉上似有怒氣。

        他根本不在乎——半點不在乎海蒂曾支撐過整整六個年級的魔咒，假如不是那突如其來的攝魂取念，甚至可能支撐過更多……

        不在乎她為此付出過什么，更不在乎她對他今日的態度作為怎么想。

        伏地魔什么都不在乎，他只是很惱火，生氣極了。

        海蒂·里德爾用虛弱的聲音回答道：“是的，教授。”

        她能感到面前站著的人已經換回奇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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