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地奇球場的意外使得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間一時達成了前所未有的友好局面。

        格蘭芬多的找球手捉住了金色飛賊贏下比賽，但當(dāng)他們的找球手遇險時卻又是被斯萊特林一年級首席給救下來的。更不用提兩隊隊員放棄比賽飛上去救人的默契了——小獅子們真誠地表達了感激，而小蛇們雖然輸了比賽卻意外得到了“風(fēng)格”的贊譽，自然不會拆自己的臺。

        兩只長久敵對的魁地奇隊間驟然進入了一種尷尬的客氣氛圍。

        友好得簡直令人覺得虛假，但總歸是一個好的開始。

        然而，作為事件中心的哈利與海蒂之間卻仿佛豎起了一道看不見的高墻。

        哈利為這突如其來的疏遠委屈不解，卻始終無法突破那層屏障。

        魁地奇比賽結(jié)束之后，哈利剛想去找海蒂便陷入混亂的人潮之中。格蘭芬多的學(xué)生都為這場勝利樂瘋了！他們抱著他又唱又跳，韋斯萊雙胞胎兄弟更是興高采烈地耍起了戲法。

        哈利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卻立刻被焦急的赫敏抓住。對方不由分說就要拉著他和羅恩要去海格的小屋，說有重要的事情必須馬上商量。

        羅恩同樣顯得擔(dān)憂凝重，雖然片刻以前他還在為勝利歡呼。

        哈利想起那把失控的掃帚，咬住嘴唇跟了上去。

        “是斯內(nèi)普干的！”一進守林人小屋，羅恩便立刻說道，“赫敏和我都看見了，他對著你的飛天掃帚念咒，嘴里嘀嘀咕咕的，眼睛一直死死盯著你！”

        “絕對不可能！”米拉可激烈地反駁道，“斯內(nèi)普教授那個時候是在念反咒救哈利！”

        米拉可在比賽結(jié)束的時候就追上了海蒂，但對方顯然想要自己一個人呆著。

        郁郁不樂的米拉可索性去找自己的半巨人朋友聊天，沒想到幾分鐘以后哈利、羅恩和赫敏也來到了海格小屋。

        他們顯然沒有避過她討論這場意外的意思——雖然之前在斯內(nèi)普的清白上有過爭執(zhí)，但米拉可依然是三人認(rèn)定的朋友。

        “亂講。”海格同樣說道，“斯內(nèi)普為什么要做那樣的事？”

        “他一直討厭哈利，處處針對哈利。”羅恩說。

        “我在書上讀到，如果你想要詛咒一個人，必須緊緊盯著他看，斯內(nèi)普那個時候就是那樣！”赫敏說。

        哈利猶豫了一下:“我們覺得他不是好人。”他從朋友們的目光中得到了鼓勵，大膽地說了下去：“萬圣節(jié)的時候巨怪造成了混亂，米拉可看見斯內(nèi)普那個時候出現(xiàn)在了四樓那條有三頭犬的走廊……”

        “教授那個時候是追著真兇去的，而且教授差點被咬傷！”米拉可氣得鼻子都歪了，她真想直接告訴他們真兇就是奇洛，但顧忌到海蒂不會愿意直接破壞那個人的計劃，手頭又沒有切實的證據(jù)才勉強忍住了，“你們?yōu)槭裁炊疾幌嘈盼遥磕罘粗湟彩潜仨氁恢倍⒅�哈利看的！�?

        “你們怎么會知道三個頭的路威？”海格重重地放下了茶壺，“你們?nèi)ミ^那里了對不對？老天啊，這多危險啊！”

        “三個頭的路威？”幾個孩子都追問道。

        “是啊，他是我的——我從一個希臘佬手里買到的，我把它借給鄧布利多去看守……”

        “看守什么？”哈利急切地問道，“海格，斯內(nèi)普想偷那樣?xùn)|西，你一定要告訴我們……”

        米拉可氣得抿緊嘴唇一言不發(fā)，但她沒有打斷哈利的話以防失去重要信息。

        “那是一號機密。”海格粗暴地回答道，“不要再問了，哈利。斯內(nèi)普不可能想害死一個學(xué)生，而你們也不應(yīng)該插手無關(guān)的事！忘記那條大狗，忘記它在看守的東西，這是鄧布利多教授和尼可·勒梅之間的事——”

        “這么說還牽涉到一個叫尼可·勒梅的人，對嗎？”哈利說。

        海格大怒，他在生自己的氣。

        —————————————————————

        第二天的下午，米拉可在有求必應(yīng)屋見到了海蒂，并且把“尼可·勒梅”這個名字告訴了她。

        “這么說，他想要的應(yīng)該是魔法石了。”海蒂很快就猜出了答案，她喃喃自語道，“怪不得……魔法石，長生不死，他想要用它重塑肉身。”

        有求必應(yīng)屋所展現(xiàn)出的是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模樣，大片的金紅色熱烈到燃燒，卻同樣有著熨帖的溫暖。米拉可心疼地握住海蒂的手。

        從前，海蒂便很少稱呼那個人為父親。不是不想，而是唯恐冒犯——唯恐不被承認(rèn)。然而那個時候的海蒂，是在謹(jǐn)慎之余有著淡淡的自矜的，而現(xiàn)在……

        海蒂有多久沒有用過“父親”這個稱呼了呢？她提起黑魔王，也開始用“那個人”了。

        米拉可對她說道：

        “但是你從來沒有想要過長生不死，一刻鐘也沒有過，對不對？”

        一絲淡淡的笑容在海蒂的臉上綻開，她輕輕點了點頭。

        “你們真的不一樣。”米拉可發(fā)自內(nèi)心地告訴她，“你們想要的東西就不一樣，你現(xiàn)在想要拿到魔法石，也只是為了他的認(rèn)可，其實你根本就不想要魔法石吧？”

        “也不至于。”海蒂笑了笑，“我對最偉大的煉金術(shù)作品還是有興趣的……”她面色沉了沉，“但我所追逐的人在那里，米拉可，你清楚那對我的意義。”

        “我很喜歡格蘭芬多。”米拉可懇求道，“真不可以嗎？你并不討厭格蘭芬多對不對？”

        海蒂定定看著她：“如果你后悔了，現(xiàn)在離開還來得及。”

        “我怎么可能會背棄你！”米拉可氣憤地說道，她站起來走了好幾圈，又坐回海蒂身邊軟軟道：“海蒂，你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而我相信你最終會選擇正確的東西。”

        海蒂不語。正確的，想要的，有時候本就是矛盾的極端。世上本沒有真正的圓滿。這樣想來，父親所追求的永生到底有什么意義呢？

        最聰明的巫師大多曾癡迷黑魔法。孤獨而無所羈絆的靈魂，總是被輕易地誘惑，走上危險的不歸之路。這條路誘惑、危險、灑滿鮮血，卻天然是那種靈魂的天堂。

        海蒂一開始就準(zhǔn)備好了在這條路走到最終，但她所擁有的羈絆遠比自己所以為的重。

        “如果他動手去拿魔法石。”海蒂最終決斷道，“我們追上去和他一起走。黑魔王若能憑借魔法石重生，繼續(xù)留在霍格沃茲也就沒什么意義了——暫時不要去動魔法石。”

        但米拉可遲疑地咬住了嘴唇。

        “那么哈利呢？”她問道，“哈利對你來說有什么意義？”

        昨天的海格小屋里，經(jīng)過數(shù)十分鐘的激辯，堅信是斯內(nèi)普在搗鬼的三只小獅子和米拉可氣呼呼地互坐一邊各不理會，頭疼的海格反復(fù)警告他們不要去管四樓走廊的事卻無濟于事。

        最后，是哈利的態(tài)度最先軟化了下來，他小心翼翼地蹭過來扯了扯米拉可的袖子，小姑娘含著委屈的黑眼睛看向他。

        “米拉可。”他輕聲道，“我們先不吵斯內(nèi)普……斯內(nèi)普教授好不好？能和我說說關(guān)于海蒂的事嗎？”

        雖然在冷戰(zhàn)，但其實一直豎著耳朵聽動靜的羅恩與赫敏：……

        米拉可這時候也不跟哈利鬧氣了，她歪著腦袋：“你想問什么？”

        “我想問……”哈利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勇敢地說道，“我想問海蒂有時候為什么會突然對我不冷不熱，我覺得她故意要疏遠我……但是，明明她還擔(dān)心我會摔死。”

        米拉可這次猶豫了很長時間，才最終對哈利說道：

        “如果這真的對你很重要，”她慎重地說道，“非常非常重要的那種，那你就去找海蒂談?wù)劙伞Ｓ械脑捨也环奖阏f，我也沒辦法代替海蒂做決定，但我可以保證……這對海蒂也很重要。”

        “你可以打動她……然后成為她珍貴的羈絆。”

        在有求必應(yīng)屋，屬于格蘭芬多的金紅色中，米拉可仍然在認(rèn)真地向海蒂講述著什么。

        “雖然你猜測、忌憚了救世主近乎十一年，卻和哈利真正認(rèn)識不過幾個月，但是海蒂……”米拉可總是笑意彎彎的眼眸中有著直覺般的堅定，“讓你不惜違逆‘那個人’，在全校師生面前沖上天空去救援的，并不是所謂的救世主和對手——那是哈利，你很清楚地知道那是哈利。”

        她說完這句話便直直看著海蒂，和她對視。片刻后，海蒂移開了目光。

        “我一直都知道那是哈利……波特。”海蒂輕聲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僅僅把他作為救世主看待……正因為如此，我必須擺脫這種危險的感覺。”

        “哈利·波特是鳳凰社的救世主，他對我來說只應(yīng)該是這個。我終將打敗這個敵人并把他拋在身后、再也不會回頭去看一眼。這就是全部了。”

        “可你明明不是這么希望的！”米拉可叫道，“海蒂，何必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你難道不相信自己嗎？”她急切地說道：“這些都不會是麻煩，能解決的就不算麻煩……”

        海蒂垂下眼簾，看不清神色：“但那沒有必要。”

        “——并且，我已經(jīng)很后悔這段時間對自己的放縱了。”

        一絲戾氣浮現(xiàn)在米拉可的面容上，她不管不顧地抓住海蒂的肩膀逼迫她看向自己，向來暖融融的眸子中有著執(zhí)拗的光芒，灼得海蒂的眸子也一并疼了起來。米拉可慍怒地說道：

        “聽著，海蒂。也許你覺得我沒資格管你的事，可有些話我非說不可。你到底在擔(dān)心什么？如果說沒有必要——你留下我本來也沒有多大用處，是吧？”

        “你在意的是哈利的身份，可那有什么要緊？”

        “沒什么要緊？”海蒂嗤笑，“你是不是忘了哈利……波特是怎么成為救世主的？”

        黑魔王殺死了那個嬰兒的父母，又因為那個嬰兒而遭到重創(chuàng)。所謂魔王之女與救世主，并不僅僅是帶著幾分浪漫色彩的命定對手，還是早早就背負了血債的仇敵。

        米拉可怔怔看著她。

        她眸子里的執(zhí)拗退去幾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心疼、

        “原來是因為這個。海蒂，我真抱歉。我居然把這個忘了。但是你和哈利在一起的感覺讓我想不起那個……我很抱歉。我只是想——我只是覺得，那個時候你去救他，哈利看著你多么高興。這幾個月，你也許沒有注意到，你曾經(jīng)用多溫暖的目光看過他……”

        格蘭芬多的女孩低聲訴說著對海蒂的心疼。

        她沒注意到魔王之女別開的目光，后者顯然還有更多的隱瞞。

        “但是海蒂，”話鋒一轉(zhuǎn)，米拉可雖經(jīng)猶豫還是把話說了出來，“你應(yīng)該給哈利一個說服你的機會。”

        “……”

        “你應(yīng)該給哈利一個說服你的機會。”米拉可道，聲音比剛才堅定多了，“你不應(yīng)該代替哈利做出選擇。也許你覺得他不知道你的身份，無法真正認(rèn)識到這個決定的意義……”

        “但是，說到底，你不是他，你不知道他將來會怎么想。但我可以肯定，現(xiàn)在的哈利是非常真誠地想要成為你的朋友……你不能拿可能的未來否定現(xiàn)在。”

        “也許你是對的。”米拉可歪了歪頭，“一開始就不接觸，避免牽扯。但現(xiàn)在說這個已經(jīng)沒有用了，你們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幾乎成為了朋友——你一個人說斷就斷，對哈利太不公平。海蒂，你不應(yīng)該代替哈利做決定。至少給他一個說服你的機會。”

        “——就算他不知道你的身份，至少你能感受到他真誠的、想要和你做朋友的心。那已經(jīng)意味著一切了。”

        “代替他做決定的人不是我。”海蒂答非所問，“是命運。”她冷淡地說道。

        “就因為你是神秘人的女兒，而他是救世主？”米拉可反問，她顯得很失望，很難過，幾乎氣極反笑，“海蒂·里德爾，我從來不知道你如此信奉命運！”

        “你的確不知道。”海蒂回答道，她鴉羽般的睫毛覆蓋住了眸底的深淵。

        米拉可因為這句話安靜了好一陣子。

        “……你會使哈利很難過。”米拉可說道，“而且你同樣會難過的。”

        “那并不重要。”海蒂說道。

        “不，相信我，那非常重要。”米拉可小聲卻堅決地說道。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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