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翠玉簪
皇城
明德大殿
“蘩臣,邊地距京千里,此番召你回來本是一月之期,怎的今日便到了”,圣人著明黃衣袍,雙鬢微白,斜躺在殿中座榻上與面前之人對弈,衣上繡的五爪金龍高大威猛,彰顯其身貴位尊。
趙鉞心知皇帝生性多疑,怕是已經懷疑起他,思襯了片刻說到:“陛下,臣姨母于半月前突發急信,言近日總夢見臣父母身首異處之景,入夜不得安歇,已病了多日。臣而今只有姨母一位至親,甚是憂心姨母病體,于是快馬加鞭連夜趕路,還未至大乘寺探望,便先來了面見圣上與太后娘娘。”
他從小被送到京城由太后看護長大,近幾年才回魏州做了掌兵,雖是榮寵萬分,可這對天家母子究竟存著什么樣的心,誰又知曉呢。
皇帝聞言,心中甚是滿意,笑道:“哈哈哈哈,蘩臣,與叔父客氣什么,你父母去得早,玔凝與太后便是你的至親,想去看望那便快去,何須顧慮那么多。”
趙鉞聞言,作勢便要起身行禮,感激道:“雖是如此,但蘩臣還需謹記為臣之儀,謝叔父于我長久之照料。”
趙鉞在太后身邊長大,加上他父親是跟了□□打天下過來的兩朝元老,雖是草莽出身,亦是裂土封疆,成了這京城一只手可以數過來的豪門權貴。是以,皇帝為顯天家仁和,便與趙鉞以叔侄相稱,不讓關系生分了去。
皇帝此行只是試探,哪能真讓這侄子與自己生分了,況他已命人前去查探,趙鉞歸京卻只帶了五十輕騎,無其他兵馬,是以快步至前將人扶起,“好了好了,這棋便不下了,你先去慈仁宮見見母后吧,幾年未見,她老人家甚是念著你呢”。
隨后又與趙鉞聊了聊關于北部邊地御戎之要,李奕便讓人退下了。
一藍袍內侍低著眉恭敬地將趙鉞送出明德大殿,待行至先帝寥無人煙的廢妃居所前,突然雙膝跪地,與面前之人磕頭道:“殿下,奴才該死,未察覺到是何人將主子行蹤泄露了出去。”
趙鉞盤著手中的玉扳指,眼中滿是陰翳,若是徐廷再晚一步,讓咱們這位圣人從王頡這狗東西嘴里知道了藩王漠視圣旨提前歸京,輕則欺君罔上之罪,重則安一個起兵謀反的名頭也無不可。
是誰
這么急著要他死呢
“行了,起來吧,做好你的本分,再有下一次,你便無需再來見我了,”說完便快步往太后所居的慈仁宮走去,轉身的那一刻,眼底狠意畢露,既然不知道是誰,那便一個一個都處理了吧……
待從慈仁宮出來,已是午后了。辛未駕來車馬候在宮門口,見主子出來,躬身行禮,低聲道;“那位娘子用過早食便離開了,道是……”
趙鉞剛應付完宮里兩只老狐貍,此刻腦子一抽一抽地疼,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沉聲道:“她說了什么”。
辛未還是沒敢吭聲,心道那位娘子膽子也夠大的,沒問殿下的身份就纏上來了,還走得如此干凈利落,到底頂不住自個兒主子的視線,支支吾吾的說道:“娘子說,今后怕是無緣再見,這一番露水姻緣,過去便過去了,無需再思及。”
辛未說完頭低的更低了
唉,這都是些啥呀。
趙鉞聽了,眉梢輕佻,到不是有多生氣,只是覺著這女人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他即把人抱上手了,便是做好了不撒開的準備,這女人是裝不懂還是真不懂。他倒不介意佳人羅敷有夫,本就是紅塵俗世場中人,好不容易遇著個順眼的,何必在意那么多。
還無緣再見,露水姻緣,正如高盛妍自個兒說的,這京城就這般點子大,兩人碰上不就遲早的事兒。趙鉞不甚在意地負著手上了馬車。想是佳人心大了些,欲擒故縱倒還不至于,只是這所求怕是不簡單,既如此,便等下次再見吧。
其實高盛妍也著實冤,她只是一時興起,想了一出是一處,說了這話只是調侃趙鉞罷了。兩個互不相識的人,一個還是有夫之夫,一個婚配不明,遇上了便是天雷地火兩情相愿,看上眼了,誰又比誰簡單了去。
此刻陳府,榮香堂內,侯夫人李氏正躺在榻上,身旁坐著大丫鬟侍玉,雙手握著美人錘一下一下地敲著許氏的腰腿,力道控制地恰到好處。
許是身子松快了,李氏慰嘆地長舒了口氣。
不久李氏的親信嬤嬤走過來,附耳與李氏說了些什么,只見她乍得坐起,激動地雙手合十,嘴里念到:“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那姑娘真是爭氣,我兒終是有后了。”
這嚇得侍玉手中的美人錘都掉了,急忙俯身跪下請罪,李氏得知這個天大的好消息,自是不會再計較這些小事,直讓人起來,扶她去佛堂上幾炷香。
馮嬤嬤看著老夫人喜不自勝的樣子,也是欣喜。她也是從小看著郎君長大的,如今郎君終于有了孩子,她的喜悅也不比李氏這個做母親的少。可還是略微擔憂地提醒道:“老夫人,怕是大夫人那邊,不好說。”
李氏聽了,撇了撇嘴,滿不在意的道:“從前是侯爺不許我插手循兒他們兩口子的事兒,如今倒好,三年了,連個蛋都沒下出來,還不讓別人有了。縱是他們高家再勢大,也沒得讓人腹中的孩子弄沒了的道理。”
而后又頗為自得的勾了勾唇,說到:“待外頭那個月份大些,我便壓著她把人抬進來,我就不信了,一個丫頭片子,身份再尊貴,還能頂撞我這個婆婆不成。”
李氏自覺這個法子天衣無縫,她總覺侯爺對待高家小心過甚了,高氏便是做姑娘時再金尊玉貴,那也是從前了,只要進了陳家的門,那便是陳家的媳婦,得守陳家的規矩。
這天中午李氏連飯都多用了些,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待用晚飯后,又親自去庫房挑了些大補的東西讓人過去,足以見得李氏對這個孩子的重視,打定了注意要把自己的孫子養的白白胖胖的。
……
陳循雖打定主意要帶妻子出去走走,卻并未料到兩人相處時會如此冷淡。
便如當下,這對成婚三年的小夫妻,一個鳳姿綽約,婉麗動人,面上卻不見多少笑意,只百無聊賴的逛著,要說真要買,這市井玩意兒只能逗個趣兒罷了,哪兒能當真呢。一個身形俊逸,面容清俊,只單單陪著身邊的小娘子,也不說多熱情,兩人之間的距離怕是有一丈了,便是不主動說這是一對兒,別人怕是也想不到。
高盛妍對他這突然而至的體貼倒也無甚感覺,只是不陪她,也別想去陪養在外面的那個。她就這么晾著他,等他哪日想通了要同她坦白了,那便來好好算算這筆賬,她可不是什么溫婉賢良,會主動給丈夫納什么勞什子妾的女子。
待行至鏤金閣,那店掌柜的遠遠瞧見那明媚綽約,滿身氣度的女子,后跟著一位青衣緩袍,盡是書生氣韻的男子,一眼便認出這是當年羨煞多少人的一對天賜佳侶。
掌柜的連忙恭敬相迎,他這些年不知做了多少高氏娘子夫人們的首飾釵環,這府里每一位主子的喜好他心里都是有些數的。
譬如這位主兒,最喜的是那瑩白如玉的響鈴簪環,再要么便是各色纏金鉤花瓚鳳頭釵,每些樣式都做些,不拘價錢,素便要素的大氣,貴就要貴的雍容。
“夫人多日未見,依然是光彩照人吶,今日與郎君光顧小店,可是有什么喜歡的樣式,下次鄙人直使店中手藝娘子上門便好,哪能讓夫人走動勞累。”
高盛妍雙手交握,置于腹前,婉聲笑道,“掌柜的說話就是讓人心里慰貼,怪道這京城大大小小也開了幾十家金樓了,還屬你這兒營生最好。”
這位可輕易不與人閑話,今日還得了她的夸贊,掌柜的更是笑瞇了眼,將人引至最上面兒的閣樓,親自招待著。
“
“您別說,近來閣中新來了位簪娘,這手藝是真不錯,您看這白銀纏絲雙扣鐲,配的是一對兒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最是漂亮不過了,您讓郎君看看,是不是這樣兒”。
掌柜的覺著女悅己己者容,郎君說好看,娘子必是欣喜的,按常理說他想的沒錯兒,可凡是總有意外么。
陳循掃了眼高盛妍的發髻,而后又順著侍女手中的托座一一看去,徑直略過了那些緙絲纏金的釵環鐲子,拿起一只銀花卉絞絲翠玉簪,端詳了片刻,說到,“翠玉溫良,更養人些,掌柜的還有別的樣式么”。
掌柜的:???娘子換了喜好了?
高盛妍聽了這話,目光也轉向那只翠色的簪子,指尖微微摩挲了一下,一雙燦如秋水的眸子滿含笑意,輕聲說道:“夫君……說的是呢,既然如此,那掌柜的便將這幾樣都包下,想必母親妹妹們也是喜歡的。”
一月前你身上的那只綠玉環珠鐲子,便是送給那女人了吧。
說完,便抬步往下了閣樓,鬢發上一只銜珠東青輕搖,攸的晃了陳循的眼。
高盛妍,你腦子銹掉了,從前怎么沒發現這男人對你敷衍至此。去你的翠玉,老娘我不奉陪了,你愛去哪兒去哪兒。
看著突然離去的妻子,陳循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么,他完全在憑著自己的喜好做事,未顧及到她。
掌柜的:……
“哎呦喂,郎君,高娘子是喜歡那樣式的頭釵的,絮兒姑娘這些年多是來我這兒置辦的,我怎么會弄錯呢。”
陳循愈發感覺到高盛妍對他的疏離與不耐了,從前便是有些事兒她不喜歡,也只會委婉的與他提醒,從不會這般在人前便生氣離去,她有沒有知道些什么。
隨后又自己否定了
不會的不會的,我見萱宜甚少,她應該尚未發覺。
他攥緊了手中的簪子,復又重重地扔了回去。他還未想好怎么與她說萱宜的事,便又惹她生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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