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很差，陰云綿綿。

        車輛停在橫濱港口附近，聽著遠處正在停泊的船聲，黑澤睦月睜開了正在午睡的雙眼。

        波本摁下她那側的窗戶，二人幾乎是相同地透過雨簾望著窗外。

        “那邊好像有斗毆。”波本皺起了眉頭。

        斯樓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畢竟這里是橫濱。”

        橫濱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它自己的歸屬，但是每一刻都有人在試圖修改它的歸屬。

        它充斥著血色與紛爭，同時又兼容著平等與寧靜。

        它也是日本少有的，將一天分為三等分的地方。

        “放心。”斯樓打了個哈欠，“這里是港口黑手黨的管轄之地，也吵不了多久。”

        “等著吧，我們做足自己的分內之事就行。”

        斯樓這次來，便是跟港口黑手黨談長期的藥物合作一事。

        約定的地點是橫濱港，約定的時間還沒到，只要他們不去參與，斗毆就追不上他們。

        波本又看了眼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西裝革履的男人朝著車邊瘋狂奔跑，臉上流露出難以理解的恐慌。

        黑色的惡獸刺穿了他的胸膛，在快靠近斯樓的那一刻，超脫了科學存在的黑紅色異物停下了動作，不再有反應。

        滴答滴答，血液從男人的胸口滴落，尸體離斯樓只有一個車門的距離。

        波本跟后座上的蘇格蘭反應極快，同時掏出了槍支對準了黑紅色的存在。

        “異能力？”

        面對這絕對不是科學能解釋的事物，波本低聲問道。

        因為地域管理問題，東京與京都禁止非登記在冊的異能力者入內。

        而橫濱，有專門管理異能力者、與公安平級的異能特務科存在，還有專門有異能力部隊的軍警。

        他跟蘇格蘭還是第一次見到異能力者打架。

        “嗯。”

        斯樓倒是不害怕，反而推開了門。

        “放下槍，港口黑手黨的人來了。”

        蘇格蘭收回槍，下車后提前撐開了傘，幫斯樓遮去頭頂水珠。

        “別用羅生門嚇唬我的人。”

        斯樓雙手插在口袋，面無表情，舉手投足間有她哥的一些影子。

        “芥川龍之介。”

        少年全身被雨打濕，手握成拳頭在嘴邊輕咳了兩聲。

        “咳咳……”

        羅生門被回收，變成的黑色衣服服帖地躺平在他身側，卻被風吹出弧度。

        尸體沒有支撐點，滑落在地，血液流過斯樓的靴底。

        少年雙手插進口袋，慢吞吞地走過來，眼神凜冽，似刀幻劍。

        “港口混進來了兩只螞蟻，在下在清除異類。”

        他的語調含著敬語，動作卻沒有那么恭敬，甚至有些張狂。

        “呵。”

        斯樓輕笑一聲，道。

        “波本，檢查一下。”

        波本鎖了車門，繞到尸體邊蹲下來搜身。

        他從男人的胸口摸出一本警官證，遞給斯樓。

        “應當是公安。”

        不是應當，就是公安。

        知道交易時間跟地點的人不少，這也是降谷零敢把行動安排匯報到上面去的原因。

        但是恐怕，想來抓人的公安，全部折在了異能力者的面前。

        波本跟蘇格蘭同時沉默，站在了斯樓身后，裝出了保護的姿態。

        斯樓接過警察證，看也不看地向前丟到了芥川龍之介面前。

        “就算有一萬只螞蟻，那也只是蟲子。現在應該都死了吧？”

        “畢竟，論戰斗力的話，誰能比得上你呢？港口黑手黨的游擊隊隊長。”

        少女的話語飽含夸贊，字里行間卻是挑釁，芥川龍之介眼神凜冽，恨不得羅生門變回異獸將斯樓的脖頸貫穿。

        還是廣津柳浪站到了二人中間。

        “非常抱歉，斯樓小姐。”

        老爺子禮貌地朝人頷首：“芥川他也并不是故意挑釁你……畢竟，誰也不知道這次的行動是誰泄露的。”

        斯樓報了剛才被羅生門嚇到的仇，也沒了剛才的戾氣，整個人溫順了下來。

        她雙手放在身前，向廣津柳浪微微鞠躬。

        “我明白了。我會排查我的人，但也請你們給我適當的尊重。”

        “畢竟合作談了這么多年，總該有些誠意。”

        少女頓了頓，道。

        “比如，下次交易的時候，芥川不在就好了。”

        “為了雙方的安全必要，芥川恐怕次次都會在場。”

        廣津柳浪笑。

        “您也說，論戰斗力，誰比得上芥川隊長。”

        芥川龍之介越過他的身影惡狠狠地瞪了斯樓一眼，卻被咳嗽打斷。

        斯樓一眼就看出他病又加重了：“芥川，你再這樣下去，遲早得肺炎。”

        “不必你假好意。”芥川嗓音沙啞，顯然是長期身體不好的結果，“咳咳……”

        他轉身離開，走向了不遠處似乎在警戒。

        身后有個女部下，看了芥川一眼，又看了眼斯樓，小跑著跟了過去。

        斯樓扶額。

        “波本，把箱子拿來。”

        先辦正事吧，不過……

        “聽說之前，橫濱遭遇了一場惡戰？”

        波本繞到車后面打開后備箱，拿出了四個銀色箱子放在了斯樓腳邊。

        他跟給少女打傘的蘇格蘭一樣，豎起耳朵聽著他們的對話。

        廣津柳浪點頭：“竟然連你也有所耳聞嗎？”

        “畢竟差點上了新聞？”

        雖然消息好像被人壓下去了。

        “聽說你們跟武裝偵探社的人合作了……那位先生可一點都不開心。”

        斯樓拎起一個箱子打開檢查，隨后合上遞給廣津柳浪，對方檢查過后才交給下屬保管。

        這樣的動作，重復了四次。

        “萬一你們背棄我們的約定，我們可是會過的很困難的。”

        斯樓狀似惋惜地跟他對視。

        廣津柳浪露出紳士的假笑：“怎么會，這次的合作不是證明了港口黑手黨與烏鴉的友誼嗎？”

        斯樓微笑：“友誼長存。”

        蘇格蘭在身后輕輕地問波本：“為什么我聽不懂？”

        “很巧。”波本點頭，“我也是。”

        -

        恐怕除了組織心腹的人，誰都不知道斯樓跟廣津在打什么啞謎。

        但是斯樓知道，這次合作也許是港口黑手黨跟組織的最后一次合作。

        組織的首領，誰也不會直呼其名，而是尊稱“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本就不滿港口黑手黨在橫濱的一家獨大，而想在橫濱分一杯羹……沒有成功過。

        反倒是港口黑手黨因為異能力者的存在，知道了烏鴉的不少機密，從烏鴉的藥物研究中分走了不少的利潤。

        之前似乎有來自美國的異能力組織入境，為了橫濱的穩定，港口黑手黨居然跟警方合作機構武裝偵探社聯手行動，這可算是對黑暗面的一次背叛了。

        那位先生的不滿可謂是顯而易見。

        波本問的時候，斯樓沒有隱瞞，把這些理由都告訴了二人，只是在他還想問，藥物研究究竟是什么的時候，她閉上了嘴。

        “不要知道那個。”斯樓道，“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車里一陣沉默。

        斯樓抬眼道：“關于有公安警察混入現場的事情，你們去查一下。”

        蘇格蘭試探著道：“不可能是港口黑手黨那邊的問題嗎？”

        “會，但是不可能是公安。”斯樓偏過頭，“你知道異能特務科嗎？”

        蘇格蘭知道，但是他得說：“也是警察的一類嗎？”

        畢竟是內務省非公開的部門。

        “嗯，專門負責處理異能力者案件以及其存在的部門。”斯樓道，“他們跟公安的權限是一樣的。”

        所以，如果公安有臥底，自然只會臥底在他們那邊。

        港口黑手黨會有專門的人去管。

        蘇格蘭明白了：“我會去查一下的。”

        任務失敗，得回去匯報一下，還要找人給同事收尸。

        斯樓“嗯”了一聲，低頭在手機上打字，明顯給誰發了一條訊息。

        波本猜測應該是給琴酒……說是讓他們查一下，也算是警告他們，實際上這件事應該會讓更高層的人去負責。

        他本就不同意這次的行動，是上面的人認為斯樓沒有威脅，而且身處高位，適合套取情報，完全忘記了另一方的能力。

        “系一下安全帶。”波本穩住心緒，對斯樓說道，“要回去了。”

        “嗯。”

        按照黑澤睦月一貫的想法，她是喜歡結束任務后在出差地旅個游的類型，但今天天氣不佳，氣氛也比較凝重，還是算了。

        正準備系上安全帶，車窗卻被人敲響。

        黑澤睦月疑惑地摁下控制鍵，卻只看見一道紅光閃過。

        黑色的刀鋒刺入她的左肩，血液迸濺。

        她向后倒去，陷入昏迷。

        安室透睜大了雙眼，越過換擋桿將少女半抱在懷里。

        “斯樓！？”

        蘇格蘭掏出槍支對準刀鋒開槍，子彈卻像是被不知名空間吞噬了一樣，沒有后續。

        “沒用的。”芥川龍之介的身影從雨簾中走出，“在下的異能力，天生吞噬萬物。區區子彈……”

        “連近在下的身，都不配。”

        “羅生門，蕨早！”

        黑色外套幻化出的惡獸從地面中竄出，上百道黑色線條變成了地刺，穿透了這輛車。

        穿過安室透的刺避開了他全身的死穴，緊緊將他禁錮住，懷中的少女也自然被羅生門所包裹。

        “告訴那位先生。”

        芥川龍之介仰視著他們，卻仿佛輕蔑地看著他們。

        “港口黑手黨，請斯樓小姐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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