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睦月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一張病床上。

        房間里有她熟悉的消毒水味，還有一股子不仔細(xì)聞可聞不出來的血腥味。

        她撐著床單起身，手捂住了額頭。

        肩膀傳來劇痛，讓她倒吸一口冷氣。

        她記得……自己被羅生門打傷了。

        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注意到了床上的動靜，從桌前轉(zhuǎn)過身體。

        “醒來了嗎？斯樓小姐。”他問道，“果然，疼痛非常不耐受呢，這樣的小傷口你都睡了那么久嗎？”

        芥川龍之介手法嫻熟，傷口看似嚴(yán)重，實際上除了流血外并沒有傷到其他地方。

        黑澤睦月跟他對視，片刻后歪過腦袋，問：“你是？”

        “港口黑手黨的一名醫(yī)生罷了。”他自我介紹道，“喊我森醫(yī)生就好。”

        門口跑進來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小女孩，手撐在病床上仰臉看黑澤睦月。

        “還有地方不舒服嗎？”

        森醫(yī)生介紹道：“這是愛女，愛麗絲。”

        “我沒事，謝謝你們。”

        黑澤睦月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處境。

        “港口黑手黨這是，做什么呢？”

        “要撕毀協(xié)議嗎？”

        她帶著敬語詢問道。

        “這是綁架吧。”

        “畢竟是黑手黨，就要用黑手黨的方式嘛。”森醫(yī)生笑了兩聲，“只是請斯樓小姐小住幾天。”

        黑澤睦月眨了眨眼：“那我的人呢？”

        “那兩位嗎？”

        森醫(yī)生思考了一下。

        “總有人需要回去通風(fēng)報信吧。”

        意思是，波本跟蘇格蘭安全地離開了。

        黑澤睦月松了口氣，覺得有些不對：“你知道的好多，不像一個普通的醫(yī)生。”

        森醫(yī)生謙虛地道：“在您這樣的科學(xué)家面前，我也只是個小醫(yī)生而已。”

        愛麗絲從自己的小口袋里拿出了一盒藥物，從中仔細(xì)挑選出一顆，遞給黑澤睦月。

        “小姐姐吃藥哦。”

        黑澤睦月伸手接過，藍(lán)白色的膠囊外殼與普通膠囊并無二般，但是睦月清楚地記得自己的每一款藥物。

        她把膠囊扭開，白色的粉末灑在她的掌心。

        “這是我的發(fā)明。”

        她道。

        “可以讓人陷入恍惚狀態(tài)，從而回答出真話，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會因為自身意志力而失敗。”

        愛麗絲驚訝地看著她，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林太郎！這樣的話，小姐姐不就不會吃了嗎？”

        森醫(yī)生也很意外：“我把外殼都換了，確保你不會看到殼子上的暗紋署名才對。”

        “嗯，的確，平常我會用特別的膠囊外殼去注明。”黑澤睦月點頭，“但是，我就是知道這是我做的。”

        她會確保，自己的藥物每一款都是獨一無二的。

        “你是想問什么嗎？”

        她有些困擾地說道。

        “我害怕疼痛，所以請不要對我用刑。我會考慮要不要告訴你們的。”

        愛麗絲看了黑澤睦月良久，爬到床上笑嘻嘻地抱著她的脖子。

        “林太郎，我好喜歡這個小姐姐啊。”

        “吶，小姐姐。”

        愛麗絲撒嬌道。

        “不如以后都留在港口黑手黨，陪我玩吧。”

        “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對待小孩子，黑澤睦月有很大的耐心。

        “但是不行，我是屬于組織的。”

        “這就是你們把我綁回來的原因嗎？”

        她好奇地問。

        “我以為，是想要知道組織的新藥、或者藥物開發(fā)之類的……”

        “嗯？不需要哦。”森醫(yī)生道，“想知道那些東西的話，港口黑手黨有自己的渠道。”

        “那不可能到現(xiàn)在才看上我的才能。”

        黑澤睦月試圖分析原因。

        “不然不會拖到現(xiàn)在吧。”

        她想到芥川龍之介，失笑：“畢竟芥川一個人，可以打我們一個隊伍啊。”

        “嗯，為什么不呢？”

        森醫(yī)生坐了下來，耐心地引導(dǎo)道。

        “你覺得是什么能讓港口黑手黨拖到現(xiàn)在嗎？”

        黑澤睦月皺起眉頭。

        她不擅長思考這些事情。

        愛麗絲閑得無聊，坐到睦月背后，幫她整理睡亂的頭發(fā)。

        黑澤睦月禮貌道謝。

        愛麗絲哈哈大笑，干脆給她綁出一個小辮子。

        森醫(yī)生埋怨道：“小愛麗絲這么喜歡斯樓小姐嗎？我都有些吃醋了。我想給你扎個頭發(fā)，你都不喜歡呢。”

        “因為最討厭林太郎了嘛！”愛麗絲鼓起臉，“林太郎扎的辮子也不好看！”

        “那要我?guī)湍阍�一個試試嗎？”

        黑澤睦月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愛麗絲偏頭想了想，放開銀發(fā)轉(zhuǎn)而窩進少女懷里，臉頰蹭在少女胸口。

        “要！”

        黑澤睦月把手上的藥粉倒掉，擦干凈后撩起她的金發(fā)，用手指梳開來后扎成三股辮。

        森醫(yī)生咬著手帕看著兩個小美女貼貼。

        “嗚嗚……雖然這個畫面很美好……但是斯樓小姐，你忘記剛才在回答我問題了嗎……”

        “抱歉。”

        黑澤睦月是真的忘記了，她試圖再思考一下。

        “我想不到。”

        “我不明白。如果想要我的藥物的話，只要跟組織繼續(xù)保持合作就可以了……以港口黑手黨的武力值，我們并沒有能談判的余地。倒不如說，我們本身就是在無償替你們生產(chǎn)你們的所需品。”

        睦月頓了頓，懷疑道。

        “實際上，你們從經(jīng)濟角度，也可以收購我們的實驗室哦。”

        所以，何必用撕毀和平條約這樣的方式呢？就為了斯樓嗎？

        斯樓自己都覺得不值得。

        森醫(yī)生感慨道：“看來您與您的兄長不同，并不清楚烏鴉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呢。”

        黑澤睦月表示無辜：“我只需要負(fù)責(zé)藥品這一部分。”

        愛麗絲拿著鏡子很滿意自己的新發(fā)型，親了口睦月的臉頰。

        “我可不討厭小姐姐的這一點。”

        她在睦月耳邊悄悄地說道。

        “但是小姐姐遲早會知道的。”

        “……知道什么？”

        黑澤睦月迷茫地看過去。

        “您遲早會知道的。”森醫(yī)生站起身，“這幾天還請在港口黑手黨好好休息。”

        “聽說，您最近在開發(fā)一款讓人死亡的時候可以不知疼痛的藥物？”

        黑澤睦月點頭。

        “是為自己研究的嗎？”森醫(yī)生問。

        睦月沒說話。

        森醫(yī)生笑：“還請珍重自己的性命……因為您的性命，關(guān)乎著許多人。”

        黑澤睦月捂住了耳朵，逃避這件事。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森醫(yī)生道：“進來。”

        來人，黑澤睦月曾經(jīng)見過的。

        他是港口黑手黨的干部之一，中原中也。以前他還沒當(dāng)上干部的時候，也曾經(jīng)跟睦月做過交易。

        對，就是芥川接班前的前一位安保人員。

        但是，現(xiàn)在這位已經(jīng)當(dāng)上干部的人，正摘下了帽子放在胸口，恭敬地道。

        “首領(lǐng)，您的會議要開始了。”

        “啊，是跟鈴木財閥的合作吧？”

        被稱作首領(lǐng)的森醫(yī)生脫下白大褂，去門口拿了自己的外套跟紅圍巾。

        黑澤睦月詫異地問出聲：“你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lǐng)，森鷗外！？”

        要怎么說她覺得“森”這個姓氏有點耳熟，但是又不知道是誰呢。

        原來是只聞其名不知其人的港口黑手黨首領(lǐng)。

        森鷗外朝著愛麗絲招招手，示意她該走了。

        “黑澤小姐喊我森醫(yī)生就可以了。畢竟，我跟黑澤小姐的緣分可不止港口黑手黨。”

        愛麗絲走之前又蹭了蹭黑澤睦月的臉頰。

        “千萬不要亂跑哦！”

        黑澤睦月睜大了眼睛，似乎想起來了什么。

        -

        黑澤睦月年少時候的記憶不多，大多數(shù)是在雪白的實驗室與血紅的刑訊室中度過。

        唯一的色彩便是上國中的有一天，她好像走丟了。

        十二歲的她，已經(jīng)加入了組織，成為了“瘋狂科學(xué)家”宮野厚司跟“墮入地獄的天使”宮野艾蓮娜的學(xué)徒與助理，負(fù)責(zé)給他們打下手。

        她也負(fù)責(zé)組織對外的交接。

        那天，也是一個下雨的日子，橫濱還有一個任務(wù)要完成，琴酒帶著伏特加不知所蹤，把她一個人留在了甜品店。

        她坐在窗邊，看著大雨發(fā)呆，冰淇淋都快化成了甜水。

        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小蘿莉穿著紅色的小洋裝坐到她的對面。

        “你這樣是對冰淇淋的不尊重！”

        她控訴道。

        “要對冰淇淋道歉的。”

        “才不要。”

        那時候的黑澤睦月因為天才的虛名還有幾分傲氣，看不上同齡人。

        “化掉就化掉，喝糖水味道也一樣的。”

        “畢竟里面的物質(zhì)是不變的，區(qū)別只是在于形態(tài)而已。”

        睦月伸手，在冰淇淋上面撫過，星星點點的光芒落入水中，一個嶄新的冰淇淋就出現(xiàn)了。

        “而且，我可以把它變回來！”

        小女孩驚訝地睜大眼睛，用力鼓掌。

        “好厲害！那是什么都可以嗎？”

        “應(yīng)該吧。”黑澤睦月舀了一勺冰淇淋放進自己嘴里，“得我知道那是什么東西才可以。”

        “誒……”小女孩笑，“這種能力，可以修改別人的異能力產(chǎn)物嗎？”

        黑澤睦月瞅她一眼：“異能力算是物質(zhì)的一種啊，我當(dāng)然可以做到。”

        她頓了頓，驚訝地看向小女孩。

        “咦，你怎么知道異能力？”

        “因為我也有異能力呀。”

        小女孩踩在凳子上，探出身體靠近對面的睦月。

        “看到這個領(lǐng)結(jié)了么？”

        她指了指自己領(lǐng)口的粉色領(lǐng)結(jié)。

        “這個也是異能力的產(chǎn)物。”

        “可以幫我變一個顏色么？”小女孩有些苦惱，“我想要換成黑色的。”

        黑澤睦月瞅了瞅她，伸出手摸了摸那個領(lǐng)結(jié)。

        “是絲帶吧，這個觸感的布料，我記得……”

        只是更改顏色，不是更改質(zhì)感的話，不需要思考那么多。

        修改一下色素應(yīng)該就可以了？

        “替代品。”

        她低聲道，發(fā)動了異能力。

        粉色漸漸褪去，一瞬間變成了白色，慢慢染上了黑色。

        不夠均勻，但是的確是換了個顏色。

        黑澤睦月得意地拍手。

        小女孩詫異地低頭，看著自己的領(lǐng)結(jié)。

        旁邊的窗戶傳來敲擊聲，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看了眼小女孩。

        小女孩不情不愿地爬下了椅子，跑到睦月身邊跟她蹭了蹭臉頰。

        “你千萬不要亂跑哦！”

        她捧著睦月的臉，認(rèn)真地說道。

        “不要離開自己的安全區(qū)太遠(yuǎn)。”

        “會受傷的。”

        可惜黑澤睦月還太小，并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也把這件事忘了個干凈。

        但是愛麗絲可一直記得。

        不，是森鷗外，一直記得。

        他的異能力產(chǎn)物，在別人的手下變了形態(tài)，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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