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汀將廁所的喧囂澆滅，帶著兩人進入戰場，也牽引兩人步伐跟隨，陸汀站出空曠處，眼底盡收喧嚷。

        他出席交流會的目的其實也早已達成，不僅望見了宣靖，而且將宣靖留駐身旁了許久。

        郁寧問候：“要回去了嗎？”

        “再等等吧。”陸汀坐回方才的高椅。

        郁寧：“怎么了？”

        陸汀：“我哥啊。”

        他們的對話于宣靖而言均是經過加密，對陸汀的好奇，讓宣靖低聲向郁寧詢問：“怎么了？”

        郁寧向宣靖解釋：“他哥希望他可以出來拓展人際，不想他太早回去，他每次都在外面拖延時間，但其實什么都沒干。”

        兩人好似輕言細語，但陸汀用耳朵捕捉的言語不差累黍。

        陸汀乜斜著眼睛：“郁寧，你要把我家底掏光是吧？”

        三人的角落頓時安靜，郁寧收聲觀察陸汀的情緒，幸虧他只是在逗趣。

        而宣靖的目光注視惹來陸汀的關照，這一晚終于等到陸汀正眼回應宣靖的目光，繼道歉無果之后，宣靖愈發癡癡模樣。

        陸汀卻譴責道：“你們兩個負責項目的，在交流會上自己躲起來，你們是搞什么啊？”

        郁寧和宣靖面面相覷，兩人還未從方才的情形嚴峻擺脫，不過宣靖的啞然無聲拖拽得更長。

        郁寧有言語可說：“陪你啊。”

        宣靖本就是跟隨于郁寧，可郁寧這話語一落，卻讓宣靖尋了難處。

        他啞口無言，他還未遞交他的回答，這種空白感讓宣靖被窘促團起。

        陸汀可以看到宣靖的雙目干凈，明擺著醞釀不出心機和言語。

        陸汀覺得有趣，沖著宣靖調侃：“你也陪我啊？”

        宣靖雙眸直達陸汀，平日外溢鋒芒的雙眸變得澄澈水靈，變得無辜：“不可以嗎？”

        陸汀忽然被嗆，他真實地咳了兩聲，咳紅了面頰，咳紅了脖頸，隨后斜睨了宣靖：“不會說話別說話。”

        宣靖卻不覺自己有何過分之處，只是心疼陸汀為何突然咳嗽。

        而郁寧并沒有安撫陸汀，自顧在旁處支起笑意。

        宣靖不明所以：“干嘛？”

        陸汀回首望見郁寧的笑臉盈盈，凜聲問候：“笑什么，郁寧？”

        郁寧驟降面色，郁寧才著實無辜：你們兩個自己突然搞曖昧，還不讓人笑了？

        陸汀知曉郁寧的笑容出于何意，他是心虛作祟，又將視線遠遠拋出，卻看到季林那熟悉面龐。

        陸汀觀察須臾后，語氣嘲弄：“那個人是不是神經病？”

        郁寧感知木然：“怎么了？”

        季林神態奮發意氣，同手中纏繞紗布的死寂大相徑庭，他甚至利用酒精和傷勢分庭抗禮，置若罔聞一切規則的猖獗模樣。

        跟陸汀真是有所相似。

        而陸汀繼續思忖于季林的繃帶，應當是同自己脫不了干系。

        但陸汀不想過問，免得給自己感慨和愧疚抒發的余地。他將遐思萬千鎖在桎梏牢固內，矯情的表達被扼殺冷漠雙頰下。

        感性者身份完全隱匿，甚至像個情感凍結者，情愫跳轉不動聲色。

        陸汀的表達只會蜿蜒迂回，成為他人不可知，不過他伸出了時刻揣于口袋的雙手。

        陸汀問道：“他叫什么名字？”

        “季林。”郁寧摸著視線鎖定解讀。

        “哪個林？”陸汀細問。

        “雙木林。”郁寧回應。

        常常咀嚼人際表達的宣靖，也嗅到其中不凡的氣息。而陸汀作為完全拒絕者，這伸手觸及的機會便更為鮮少。

        別人的特殊在折射宣靖的平凡，宣靖頓時攥起不悅。

        季林就是所謂隔壁的攝影攝像組，他知曉陸汀于此處，他也時不時用視線追隨陸汀，以至于和陸汀的視線直達倒撞個滿懷。

        陸汀的目光坦蕩，沒有避諱，停靠之久更像是對季林表述意趣，卻也有居高臨下般的尋釁意味，這倒撩撥著季林前進的步履。

        季林暫且脫離庸眾，立即送出步伐，載著欣悅滿目奔赴陸汀。

        他臨近時卻糅著循序漸進，伸手向郁寧：“您好。”

        郁寧低身回握。

        隨之將如出一轍的造作遞向宣靖。

        宣靖和郁寧均看穿季林用意不純，這般古怪也只是接觸陸汀的鋪墊。

        “您好。”季林最后向陸汀折腰恭敬。

        而陸汀的審視由季林發梢墜到腳尖，視線回應灼熱，聲響上卻寂寥空洞。

        陸汀蔑視于季林的熱情。

        宣靖細望陸汀的形神，陸汀挑著輕笑。

        這種輕蔑，倘若出現于世家交流中，便是愚拙的輕狂，眾人嗤之以鼻的話柄。可宣靖此時自顧訝然，甚至是守著空洞般心虛。

        生怕得意的陸汀要遞出什么回應。

        季林將自己堆在陸汀身沿，折低脊背和姿態，掬著笑意盈盈贈予陸汀，他說：“鄙人季林，帥哥您貴名貴姓？”

        季林的開朗給自己延續了機會。

        好在陸汀對卑微態度寬恕有加，也緣由宣靖在旁處讓陸汀持續緊繃著思想，干擾著拒絕信號，錯綜的因素清掃了陸汀的傲人。

        陸汀即便矜驕自大，也愿意給予回應：“陸汀。”

        可在宣靖預料中，是陸汀應當處處落下拒絕和抗衡，傲慢與無禮。

        宣靖只見聳立的高墻被擊穿，那塵霧的厚重撲簌簌下墜，壓垮脈搏的律動，引來心頭顫亂的抽動感。

        對話還在繼續，宣靖無聲驟起的惶惑只好被擱置，繁緒疊加無法摸索自己的不安。

        季林問：“可以要一下你的聯系方式嗎？”

        “不外給。”陸汀的拒絕迂回之后又垂降。

        陸汀神態悠然自若，指尖相互打轉，摩挲的輕巧轉達輕愉，像是將拒絕作為隨身攜帶的常用標簽。

        陸汀卻又起身攜著迎合：“真的想要就自己想辦法。”

        堅實的厚墻逐漸露出破處，陸汀沒有親自迎接，卻有光束由裂縫中打出，是陸汀遞出了態度。

        不過陸汀不喜歡留下過多痕跡，他準備起身：“郁寧，先走了。”

        郁寧：“我送你回去。”

        “不用……”

        季林搶言：“那我送你回去。”

        季林的開朗富有感染力，讓陸汀持著笑意，不過陸汀是面對郁寧解釋：“我哥有過來，而且我需要先回學校，東西忘拿了。”

        郁寧：“那你路上小心。”

        陸汀落下言辭和自己的背影。

        季林搭上郁寧：“你們認識？”

        “認識不久。”郁寧說。

        認識不久，也就十幾年而已。

        畢竟郁寧和季林首次以陸汀為共同話題時，郁寧謊稱同陸汀不熟，此時是為謊言模糊劃線，畫上一個圓。

        季林詰責：“你認識你不早說？”

        “你問了嗎？”

        “快把聯系方式給我。”

        郁寧執起通訊設備，默默望向宣靖，宣靖早已偏首，好似不愿踏入這場交織之中，他留下側顏，卻足夠表述他面呈不悅。

        郁寧降低了聲響：“轉給你了。”

        “好兄弟好兄弟。”

        “你小心點，他不喜歡和你這種有身份的人扯上關系，重點是不想被人知道，你要是聯系就兩個人私下聯系。”

        “私下聯系，”季林早已歡愉不止，“好的好的。”

        宣靖還處于厚塵四溢的朦朧中，他們的對話也模糊在宣靖耳畔外，不知季林何時匆匆奔走，又去向何方。

        郁寧見宣靖雙唇緊閉，唇間弧度畫出思緒的沉悶，神情中空洞又外溢落寞。

        “宣靖——”郁寧喚回失神的宣靖。

        “什么？”

        “在想什么？”

        宣靖被憋屈翻騰著，不想作任何遮掩，直言不諱：“我還以為他真的不喜歡被人知道，現在看來只是要面子又臉皮子薄吧。”

        郁寧倏忽間感覺自己深處炸藥旁，他在言語回應上舉步維艱：“這……還是要看他個人想法吧。”

        宣靖長氣吸入，似乎準備連貫長語，但又頓然屏息，情緒的宣泄戛然而止。

        誠然，郁寧成全季林的目的不純。

        論季林個人，他的幽默諧謔確實富有感染力，常為灰暗的心緒繪上絢麗的色彩，這正為陸汀生活所缺。

        此外，陸汀、季林兩人性格重疊之處比比皆是，個性張揚卻至少為人正直，甚至時而刁鉆刻薄，陸汀倒欣賞這般作態，打成一片輕而易舉。

        而兩人情感的表態，季林感情泛濫且前仆后繼，陸汀則偏執如一，是個情愫長存的感性主義者，要季林和陸汀發展感情過于牽強。

        況且郁寧早望出陸汀對宣靖的悸動之心，陸汀會清楚拒絕，他們應當止步于朋友的發展。

        所以郁寧只是是利用了季林的喜歡，去拓展陸汀人際。

        郁寧雖有愧意殘生，但也明晰季林的調性，渴慕的事物不把玩怎么會過期，懸在心尖也始終魂牽夢繞。

        就算郁寧不搭線，季林自有辦法。

        所以，這是無法避免的走向，郁寧不過是順水推舟。

        順水推舟。

        郁寧望向宣靖若有所思，而宣靖依舊讓慍色盤踞原地，郁寧便用試探輕輕敲著宣靖：“你要不要？”

        “要什么？”宣靖還在和自我情緒打斗。

        郁寧看向陸汀方才離去的方向，解釋道：“聯系方式。”

        “不要，我要那個干嘛？”宣靖又不明就里支起神情不悅，不禁稍作鄙夷。

        郁寧就望向宣靖低垂的神態和心緒，斟酌其意，似乎可以望出宣靖今后的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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