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森林雛形
洞口越來越近,那一縷看似渺遠的白芒就在眼前了,姬歌心里也不禁微微一蕩,火熱起來,腳下也不禁快上了一些。
姬歌疾步走上前,到即將臨近出洞的那一剎那,突然有了猶豫,腳抬起就要跨出去到那不是白日,卻勝似白日,一切你自以為深藏不露的都被暗處望來的眼洞悉無疑,沒有隱秘可言的赤褐大地。
他的身軀一頓,止住了去向,罕見的流露出遲疑,但這并不是怯弱,而是逼迫自己不被目下沖昏了頭腦,眼里露出濃濃的思索。
雖然只是短短不到三個時日,但外界可能如今不是那么安定了,危機在再一次來襲的優勝劣汰的篩選中,再次現出猙獰面目。
這由那時就一前一后差一點和自己碰面,那不知是敵非敵的來客可想而之,姬歌不知是否僅是個選中了在無窮數亂線中恰好選到了同一條的巧合而已,但如果姬歌沒有避開閃進荒廢的礦道,正面撞見的話,無論性情如何,姬歌也絕不相信在看到了自己剛得的礦料時會保持絕對的冷靜而不動心。
動心,就是貪念的開端,往往會引來殺身之禍。
他還殘存著柔軟的少年余留,不想把人想得那么壞,但在這種地方,雖不是你死我活,卻直接關系到自身是不是還有命運未來可言,無數次血淋淋的教訓讓他變得學會謹慎。
凡事在思考后在決定,不能憑著瞬間涌上來的一頭熱血,不然只會死無葬身之地,骨骸都被吃得不剩。
雖然殘忍而酷烈,但這是這山腹里的世界的唯一真理,人人不說,人人奉行,都像含苞的花骨朵,只有拼命搶奪占有別株的養分,吮吸血肉精華,才能在得以盛放的時候盛開如烈焰。
說到底,他們是燃燒今日,燃燒他人,來燃燒自己的一群,沒有未來的人。
所以格外危險,姬歌不想一時放松警惕,就沒有后悔的機會了,哪怕是一次。
姬歌默然站住,眼望著地下,想從這在他看來偶然的可能性極低,在他之后那人為何和自己偏偏選中同一個,這樣的蹊蹺,說是巧合而已根本說服不了姬歌。
還偏偏是在自己進去后發生的,難道說有眼睛在盯著自己?
姬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剛結怨不久的鐵奴,只有他這樣做的可能最大,姬歌的眼神漸冷。
如果只是在口頭上拒絕他的拉攏,不為別的,便覺得是姬歌駁了顏面,就起了殺心,這下才令人監視偷偷潛入自己同一個洞,那此人仇不過夜、睚眥必報的程度真的讓人齒冷,不寒而栗。
雖然不全如姬歌所想,但鐵奴也曾派人監視姬歌動向,但眼前礦料要緊,只是陰奉陽違,沒有去照做,姬歌遇見那人也僅是個巧合,卻也相差無幾,本質無異。
鐵奴對自己起了殺心。
姬歌認知到這一真相后,臉上出現一抹霜意,沒有其他,姬歌感覺如此輕易就生惡念決意抹去一個人還是太過草率,同命相連對于他來說就像是個不屑出口的笑話,根本就沒有過這樣一丁點的感覺,他所想的只有活命底線可以做到的一切。
而針對的矛頭正好是姬歌,起源就是那樣在姬歌眼里的一件小事。
姬歌認清到事態的冰冷,卻沒有頭皮發麻,只是一想到時時刻刻,都有眼睛窺望著,就覺得打心底的厭惡窒悶,一向漠然的態度也有了暴戾綻露,一閃而沒。
不是消失,而是暫且壓抑。
這樣的感覺,他只在一個恨之入骨的瘋女人身上感受到過,而鐵奴居然讓他感受到相似這種感覺的皮毛,無疑像是觸犯到他隱晦的禁忌處。
傷痕被揭,血淋淋的陳年舊血放出,沖天一怒,可以殺人。
姬歌第一次對眼前的一個人起了最單純最暴烈的殺意,哪怕是當年的烏迪,也只是被他當做必須要踏過去的一顆掠奪不屬于自己力量的敲門石,重重碾碎而已。
不可與疤面相提并論,而是簡單直接,他姬歌從不是怕事之人,怒則暴起殺人。
姬歌將殺意收斂進眸底,一步踏出,突如其來的明亮刺得他眼前略一模糊,不過片刻瞳孔就適應了,眼力如常。
他立身洞口上,這里距下方有好幾丈高,側目望去,周遭巖壁上的窟窿上都沒有一個人影,確是姬歌走得夠遠,罕有人會出走這么遠來尋礦。
姬歌轉目四看都沒發現人留下的可循蹤跡,看來這片只有自己和那個不知跟著自己,不知是否在前出來的惡客兩個人了。
姬歌沒有停留,躍身而上,落下的身軀往后仰,保住背后的礦料不被甩出,腳板連連急踏在壁沿上,轉瞬就踩到底。
他的身影拉長成一道黑光,像塊從洞口滾落不止的石子,該是從此處返回的時候了。
在走過那段較遠的地域后,姬歌開始漸漸發現有人頭埋伏在隱秘的石塊后或是大路上,他的眉頭一皺,越走看到的這樣的人就越多,也皺得愈加緊。
姬歌避開那些人的眼目,盡量擇人少的地方行進,最后抓起一捧沙土引開了少數幾個精明些的嚴密目光,有驚無險地折返回了自己安身的洞里。
進洞后,他將背上已然沉重似山的籮筐放了下來,身子頓時一輕,轉動了一下筋骨,只覺兩邊的肩膀上有些發癢。
籮筐比看上去要結實出很多,甚至有些不可思議,很不起眼的褐黃色的枝條,卻在連姬歌體力也吃不消的重量下一點變形的跡象都沒有,只是籮筐底高高鼓起,卻不擔心它會崩壞。
姬歌偏頭望到和肌膚粘連在一塊的那處衣物,呈著染血久后的黑紫色,那塊已然結痂了,他輕輕試著撕開緊貼在傷口的衣物,不禁“咝咝”倒吸了口涼氣,傷口火辣辣得生疼。
再看那道傷口,明顯刮到肉里面的深深勒痕觸目驚心,旁邊的肌膚也烏黑發紫,密布著血絲,如剃刀劃肉,兩邊都是。
姬歌將掀開的衣服蓋回去,不去看它,也暫時沒有處理傷口,反正現在已經沒有再出血的跡象了。
他目光在洞內搜尋,果不其然還是在原來的那處地方,丟著包裹,只是這回只有一個。
即使是在他不見的日子里,他們也沒有因此斷絕水糧的發放,照舊有人前來送到洞內。
姬歌把它拾起,匆匆打開,抓住水囊就往口里灌,猛喝了幾大口,擦擦唇角溢出的水,他的呼吸平靜下來。
他的眼神也和呼吸一樣平靜,只是想到一路所見,其內冰寒一片,沒有萬一被撞上的后怕,而是皺緊眉關。
這已經超出了個人的私怨外了,不再是他和鐵奴之間,而是整批新披上黑衣之人的概況,那些心思不正的人與其自己千辛萬苦踏破了鞋也尋不到一塊,不如去截途半路搶來他人找到的,占為己有。反正,那些人從來不會過問東西是怎么得來的,只看結果。
這種害人利己的事,在這群癡迷力量所代表的權柄、沒有敬畏的年輕黑衣人中已經露出了丑惡的雛形,像火焰的一簇苗頭,在姬歌看來會在短短時間之內,愈燎愈烈一發不可收拾。
之后,這里會徹底淪為一個混亂之地,到處都不可信,到處不可不防,讓人遍體生寒。
或許會形成山下那片野火原一樣的黑暗秩序,強者居上,姬歌此時還不知道有很多像鐵奴那樣聚集起來的一股勢力,已經是霸道和階層隱隱形成的開端了。
姬歌往嘴里塞著食物,唇齒嚼動著,好像滿目漠然看到在不久后的那片黑色森林。
天色稍黯,或者說是他們頭頂上取代星空的巖石穹頂所嵌著的一顆顆夜明之石,在光澤流轉中暗了下來,姬歌收拾好,整頓之后背起滿載的籮筐,準備再次上路。
即使明知在外面出現這樣潛伏偷窺,覬覦每個路人的場景,姬歌還是要涉險去一趟那個地方,去換他想得的東西,夢寐以求的血菱只有在那個巨形溝壑的坑底里才有可能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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