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 如野草
那是一張陰冷而充滿戾氣的臉,眼睛像毒蛇一樣瞇成道縫搜尋,卻再也找不到前方那個似曾相識的背影。
“哼!跑這么快,恨不得多長幾條腿!”
他臉上的橫肉抖動著,表達著他的不屑和羞惱,追了一路止于此,心里氣憤難忍,邊走嘴里邊罵罵咧咧著,還偏頭狠狠吐出一口穢痰,發泄心中不快。
他算是鐵奴那一派系的人,雖然不知道鐵奴為何為何定要此人的命,但以那個人的脾性可以猜出一二,原本也沒有多少人真正將這莫名其妙的追殺到不死不休的命令放在心里,大多都是陰奉陽違的居多,但自己卻在一條昏暗的洞道還未深入多少,就在壁面上的拳頭大小的窟窿眼里望到了影影綽綽,似乎是有人形模樣陰影在快速移動。
這個人膽大包天,根本就不信子虛烏有的鬼物之類,或是說不敬畏那些,發覺這個身影很是眼熟后,在回憶后恍然覺得和鐵奴說的那個人無二。
他曾經親眼看到那個身影和另一個銀發銀瞳的一起從天而降墜落,昏迷躺在地上如死尸,在對比后,已然十分肯定就是此人。
于是就多了個心思,在走過沒多久后,就在陰暗里發現了一個不起眼的岔道可以相通,從那能夠偷窺到姬歌的隱約背影,就看似貿然闖進,追在姬歌身后,實際上經過了深思熟慮,甚至姬歌專心尋覓之下沒有發覺。
在這種不知道多少年沒來過人的地方,就算是下死手也不會有人知曉,得到鐵奴的信任不說,就是再不濟,也可以把方才聽到姬歌弄出的大動靜,多半是找到了的礦料奪過來,那可是等同于血菱交換的必須,他更愿意那樣想。
和之前的姬歌一樣,他對尋礦都是一知半解甚至可說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未曾接觸過絲毫,一竅不通。進洞這么久都沒有收獲,手上空空如也,讓他很心焦,可是若是搶奪過來的話,那就是自己所得了。
可是預謀這么久,卻居然讓人給跑了,大活人活生生在眼前消失!
這差點讓他胸口的郁氣亂竄,眼前發黑,幾欲一口鮮血噴出,氣惱至極,臉頰上的青筋都繃了出來。
就好像自己牟足了勁,蓄勢已久的全力一擊,貫注渾身氣力的一記重拳卻掄在了空中,落手之處軟綿綿的,打不著力,被人無形卸去,這種有力使不出的感覺令人發狂。
“這次就算放過你,下次遇見絕對不會再饒!還有,你不是喜歡跑嗎,下次就打斷你的腿,倒要看看你怎么跑!”
他憑著記憶,走到了方才聲源發出的地方,看到那個崩塌出大裂口的壁面,眼睛一凝,伸手觸摸了那詭異光滑的斷處,知道那可能就是姬歌挖出礦料的地方,姬歌的身影應該也是進去后消失,但還是在猶豫再三后,冷哼一聲決定半路放棄。
畢竟在這樣的地方,鐵奴只恃著強勢狠絕的手段的鎮壓而下,無談什么恩威,誰也不可能真的那么忠心耿耿,都是兩面兩話,心思難說。
他之前因為只追姬歌沒想那么多,已經走過一次岔道了,再走一條岔道的話,他怕會迷失。在無窮莫測的山腹中,每條洞道都像是無數條線頭上的一個結,終生可能都難以算清,迷失可能比什么都可怕。
在不毛的洞穴里什么都沒有,除了土,饑餓焦渴之下該以什么為食,他想想居然都膽寒,這個在下山回來第二次回堡之后性情大異,被那片野火染過變得漸以殺人取樂的人都對此恐懼不已。
他在山下見過人吃人,可怖如地獄的場景。
……
姬歌走在礦道中,到處都靜悄悄的,只有他微弱的腳步聲回蕩。
好像比之前闖過來前走過的那條更為死寂,這種死寂仿佛沉淀了難以想象的年數。
可是讓姬歌在四處碰壁中,發現并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簡直比廢洞更像廢洞,空無一物,讓他的心漸漸涼了下去,那股剛發現時的欣喜早就消失無蹤。
以姬歌冷靜后想來,這恐怕不是沒有,而是多年前就已經采光了,這里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空洞,被前人徹底采竭。
姬歌所能想到就是如此了,毫無生機,滿是觸目可及的瘡痍和到處遍布,密密麻麻赫然如蟲咬過的坑痕。
孤蕩蕩的幽深隧道,只似總有著徘徊不肯離去的幽靈,嗚嗚的風聲從空洞里傳出,像是就湊在耳朵邊上輕輕訴說著,叫人發毛。
姬歌走了很遠,才停了下來,坐在一邊還沒被完全挖空的巖塊上,暫且歇腳。
喉嚨里發干,姬歌從腰上拿出一個水囊,斟酌著小小喝了一口,咕咽下去,包裹里翻出干糧吃著,默默望了眼后路,就著干糧又喝了一口,即使感覺上還很渴,還是收了起來,怕距裝滿整個籮筐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這些是他當初未吃完的食物,保存很好,都是脫水了的,作為干糧剛好,也被姬歌防止尋礦要很久帶在身上。
此時進食完,姬歌深吸口氣,沉默著收回了目光。
還以為這里的巖壁上的窟窿洞眼不計其數,自己和這些人很難碰面,幾率很低,甚至可以說像是在滿頭發絲里抽出同一根,可現實是它的復雜和衍變的突兀程度更有勝之。
但真是有點可笑,眼下第一次就碰上了,還以為會避免接觸很長時間,看來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既然來就來吧,傷好后的他絕不會再次逃開。
吃喝裹腹后,乏累和困意侵襲,驀地潮水般涌上來。
姬歌晃了晃頭,待眼前變得再次清晰,他不顧疲倦又再次上路。
第一次裝滿背后的籮筐,姬歌就花了比想象中多幾倍的時間。
他默默算了算時間,差不多是兩三日的樣子,他本來在鑿開巖壁得了那塊礦料后,就再無運氣,在廢洞里一無所獲,就連他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選擇錯了路。
在水和干糧耗盡的那一日前,就決定轉身折圖返回,但他不實在不甘心走了這么深,前面的努力和固執都白費了,在咬牙之后,決定再耽擱上了半日左右。
以他的體力,全力下一心返回,足夠在肚子里產生強烈的饑餓感之前按著自己的記憶走出去。
就是在這半日最后的時刻里,姬歌知道自己賭對了,他始終不相信就算采竭挖盡了,照理說也應該會遺漏下一些,在那想法逐漸動搖之際,他終于在一個半空的巖層敲碎后,發現了一個沒有被掏空干凈的小支脈余尾。
即使看得出只是殘存下了僅剩的皮毛,還是被姬歌在敲開中搜尋到幾塊頭顱大的黑煤。
姬歌想把全數都帶走,但是還有些很小的塊粒會從籮筐里漏出來,饒是如此,還是讓姬歌把籮筐載滿。
他在歸途中,只覺越來越吃力,沉甸甸的,像是背后負著這座大山的渺渺一角,妄圖藉此贏過整座大山。
無論如何,他始終被壓在腳下,只是卻在努力動彈,不曾放棄,只等它松懈的半分時機,就如野草般狂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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