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動手。”夏放緩堅定的聲線微微發粗，她使盡1000000個小鮮肉加起來的演技視死如歸般抱住左膝。

        “來了，你忍忍。”鐘佳妍搬出后排幾輛自行車輕輕擱置在地，一邊胸口畫十字一邊嘴里念念有詞的喊什么阿彌陀佛。

        精心偽裝的車禍現場，即將閃亮登場。

        夏放緩看著她緊張的臉，有點怕她失手真給自己砸瘸了，“你輕點。”

        “知道，別吵，趕緊弄破血包啦。”

        “嗯。”

        從進入車棚，夏放緩摸到褲包里前幾日胡幻夢給的血包，她就策劃好了方案。先把周圍的車弄倒偽裝成剛剛風太大吹倒的假象，再往自家小腿那兒潑點血包，讓鐘佳妍抱著自行車用輪胎隨便擦擦，做個以假亂真的效果，等一會江湍來了，她佯裝被他的單車蹭傷了腿，他一心疼來個大大的公主抱，她就順勢摟住他的脖子羊咩咩地痛叫，這溫香軟玉在懷的，她還這么可愛動人，他江湍能坐懷不亂？

        天才。

        老娘才是天才。

        夏放緩興奮得想抽煙，下意識地往包里摸去，鐘佳妍皺眉，出聲，“別抽，趙伯伯還在那邊呢。”

        “哦。”她折回煙身，“知道了。”

        “好，那我來了啊。”

        “三，二，一……呀！”

        一字結束后，單車瀟灑地摔下來，稍稍漏氣的輪胎如預料中那般滾下，命中那潭如真似假的血泊。

        鐘佳妍嗷地尖叫起來，像被《湯姆和杰瑞》里的斗牛犬咬了一大口一樣失措倒下。

        夏放緩：“……”

        誰他么才是被害者啊？

        夏放緩深吸口氣，仔仔細細地檢查起傷口，確定血量和擦痕都對得上，又拍去手上多余的血，“你做得很好妍妍。”

        “現在幫我放個風，預防下趙伯伯，盯盯江湍。”

        “知道了。”鐘佳妍跑了出去，“你小心點啊別弄得一會真傷口發炎了。”

        她悶悶地應了一聲。

        她木愣地坐在原位，細細的沙礫在掌心跳躍，一時間夏放緩也分不清是與胸腔內的那顆鮮紅器官共振還是和顱內混沌為伍。

        只是恍如隔世般有些失神地望向天空。

        天色很晚了。

        ……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他們蹲守的那個人終于出現。

        江湍把手抄在褲包里，只掛了雙肩包的一側，他的眼有些微微腫脹發澀，似乎是因為看書時間太長而用眼不當。

        他揉著漂亮的桃花眼，踱步而來。

        “江湍！”夏放緩尖聲尖氣地，“你可終于來了！”

        某魚立住腳跟，停頓在原地，略微愣了三秒又快速走來。

        江湍站在她的面前，有些居高臨下地看她，稍一偏頭，察覺她有些不明的膝蓋和傷口。

        他蹲下身，“怎么了？”

        夏放緩吸了吸鼻子，圓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他，“你的車把我撞傷了。”

        “……自行車恐怕還沒有無人駕駛。”

        “？”

        我尼瑪。

        夏放緩無言，但對于這根木頭她還是竭力忍住爛脾氣，“風吹的。”

        “哦。”江湍挑了挑眉，“那你還挺堅強啊，在這兒就坐了這么久。”

        堅強！

        江湍夸我堅強！

        江湍的夸獎像針管一樣插進她的皮膚，一下給夏放緩注入不少雞血，夏放緩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正說著“其實也還好啦嘿嘿嘿……”

        結果，某魚掏出電話。

        “我給你打120。”

        “？”

        這特么怎么不太對啊。

        按照流程你不應該公主抱老娘然后給我處理處理對著我的傷口呼呼？？

        “不用了。”夏放緩拉了拉他的手，“你送我回家，我回家用酒精消消毒就好了。”

        “那哪行。”江湍目不轉睛地看著夏放緩遮遮掩掩的膝蓋，不動聲色地抿唇，“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帶你去醫院。”

        說罷江湍便又開始撥動手機上的按鍵，清晰無比地從鍵盤上方的1，2一直按到最下角的0。

        夏放緩一下就急了，這救護車要是來了她不僅要付高昂的出車費被付裕暴批一頓，還要被醫生哥哥們看出自己這是假受傷。到時候江湍一發現覺得她是個喜歡騙人的小孩那可不就偷雞不成蝕把米？？

        不行不行。

        隨機應變！

        “等等等！”夏放緩一把攔住，“我好像又能起來了。”

        江湍睞眼，眼底盡是玩味，“真的？”

        “真的！不信你看。”

        說罷夏放緩便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挑了起來，只是因為坐在這種水泥地上太久，她的屁股有些隱隱作痛，大腿像抽筋了似的完全沒力，夏放緩起得太猛，沒留意，一個踉蹌往前摔了過去。

        “啪！”

        隨著一聲巨響的轟動，她撞到了車棚的大鐵桿上，白皙的額頭頓時生出幾道紅艷艷的血印。

        夏放緩轉過頭來，眼角疼得全是淚花，“嗚嗚嗚……江湍，我這次真的沒有騙你。”

        ---

        載著夏放緩來到三中過去接近她家，老遠江東小區的保安就跑出來攆人。

        “誒誒誒，非本小區人士不得入內！”

        “是我啦劉叔。”夏放緩像條死魚一樣奄奄一息道，“我撞傷了，是我同學路過好心送我回來，你開個門讓他和我進去吧。”

        “啊這。”劉老漢有些為難，一方面是他不敢得罪夏天明和付裕，一方面是不敢得罪這個小丫頭。

        這丫頭，從小就人小鬼大，夏放緩才剛上學前班那陣就常常在小區里調皮鬧事，不是說小區管得太嚴，聯名八個小孩“上書”要求小區改革，就是總堅持自己覺得正義的事兒。

        劉老漢印象最深的就是有次夏放緩說人家修建樹葉的大叔破壞生態，掄起隔壁五金店的大錘子把人大剪刀嘩地砸成兩半，大叔當場發飆付裕賠了不少才草草了事。

        劉老漢面露難色，“龜龜啊，可是你爸爸媽媽……”

        “啊我頭疼！”夏放緩喊了起來，“救命啊我頭疼死啦……啊……”

        “劉叔你再不讓我們進去我就要變成腦癱了嗚嗚嗚……嘶——又疼了！又疼了！”

        劉老漢擰不過夏放緩，掩耳盜鈴似的低下頭來放他們進去。

        夏放緩高高興興地挽起江湍的胳膊，“走吧，我們進去。”

        “……”他的目光定格在她尖利的小爪子上。

        夏放緩識趣地松手，略顯調皮地吐了吐舌。

        江湍嘆了口氣，稍稍蹲下點身子。

        “上來。”

        夏放緩怔了怔，“嗯？”

        “讓你上來。”

        察覺到他的語氣中透著細微的不耐，夏放緩立刻跳了上去。

        江湍的背還是一如既往的結實，脖頸處還能聞到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但趴在上面的感覺和單單只是靠近有所不同，心臟的相互靠近，瘋響，震動，彼此依賴，像纏綿的風和空空的山谷，隔離不開。

        勾著他的脖子，江湍的喉結蹭到她細密的掌心。

        夏放緩清晰地感覺他的喉結滑落，肌膚溫熱。

        這比她想象得要美好一百倍。

        雖然今天沒有得到公主抱，但是有這個，就夠啦。

        ---

        回到家，她的腦袋還是有些疼。

        識別了指紋，防盜門應聲打開，映入眼簾的又是一片漆黑。

        霧藍色的絲絨窗簾低低地垂在落地窗邊緣，加濕器閃著蜜紅色的光，吐露郁黑的寡淡水霧。

        一切死物都在沉睡。

        不用說，夏天明又去應酬，付裕還沒回來。

        夏放緩揉著太陽穴，打開燈。

        卻發現付裕正坐在沙發的正中央。

        付裕緊緊地抱著雙臂不去看她，豐滿的胸脯起起伏伏，喘氣的聲響也跟著愈放愈大。

        “怎么不開燈？”夏放緩邊說邊把書包放下，慢慢地走過去。

        付裕側過臉來，鼻尖籠罩著一層陰郁，夏放緩并未察覺，還低著頭給她倒水，結果付裕揚起手，給了她一大巴掌。

        啪。

        清脆的響聲震得她顱內轟鳴，眼前唰地一黑居然冒出幾顆璀璨的金星，夏放緩踉踉蹌蹌地往后摔了兩步，出于求生的本能一把抓住茶椅。

        她彎下腰，一瞬間居然有些想吐。

        玻璃杯擦在地面，就此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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