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辭鏡的暗示下，站在一旁的沈辭顏也開了口。

        “聽說錦繡閣有許多好東西，自從回府后就沒出去過，我也該去見見世面，趁機把二哥的禮物要過來。”沈辭顏一番說辭，沈長海越發不好意思，“二哥何不答應了三妹妹，說不定這消息比那裙子還令人高興！”

        剛待沈辭顏說完，沈長海自覺理虧答應了沈辭鏡。

        沈辭鏡在沈長海耳邊低語一陣。

        他臉色先是凝重，后是喜悅。

        “這可是真的？”

        沈辭顏道：“二哥知道是真的，還要問旁人。”

        沈長海大笑道：“一條裙子算什么，這消息可比百兩黃金都好，等明日，顏妹妹從宮里回來，我就帶妹妹們去府外逛逛。”

        “真的嗎？太好了。”沈辭鏡又蹦又跳。

        小孩子真容易被收買。

        “對了，顏妹妹，明日進宮也不必緊張，有伯父伯母在，宸貴妃就不會為難你，你緊跟著伯母就行。”

        沈長海轉身對著沈辭顏溫柔的說道，說完又覺得有些多余，回府半月，自己這個妹妹是知禮，在自己人面前這樣，根本無須擔心她會犯錯。

        想到一家人這樣客客氣氣，沈長海心疼起來，目光漸漸柔和。

        “多謝二哥，辭顏記下了。”

        從寒清寺回到沈府，這半個月沈辭顏過的日子都不錯，比起寺里精致了不少，唯一不好的就是一堆人跟著，自己不得不做個淑女。

        站有站樣，坐有坐樣，就連吃也要小口慢咽。

        大家閨秀不是那么好做的。

        至于宸貴妃，她是不可能接觸過的，能得她召見可見自己在華京的名聲多大。

        不過，見就見，也沒什么？

        一直找不到機會出府，丞相府這么小，來來回回走了許多遍。

        園子里有幾棵樹，幾個石頭，她都數遍了。

        更別說大房和二房的姨娘們。

        借此機會正好可以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就當做旅游去了名勝古跡。

        宸貴妃是京城富商之女，早年和皇帝相遇被帶到宮里，生下六皇子就被封為貴妃，做了為四妃之首，賜號“宸”，而用過“宸”字的只有前朝太宗的寵妃，小李妃。

        居住在富麗堂皇的長樂宮，在宮里榮寵二十年，太后和其他妃子也沒人挑過她的錯處，風光無限，無人能比。

        別說茶館里的說書人，就連在寒清寺伺候人的嬤嬤丫鬟都常講她的故事。

        這可是大梁無數少女的榜樣。

        得她召見，沈府自然不敢怠慢。

        第二日，收拾妥當后，沈辭顏便和林氏出發了。

        用過早膳，宸貴妃正躺在榻上，慵懶隨意，素手在小幾上輕輕地扣著，目光似有若無的停留在遠處繡著歲寒三友的蘇繡雙面屏風上。

        想起早上在椒房殿受的氣，她的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白瓷茶杯一顫，溢出茶水。

        聽到門外大宮女的聲音，她才不緩不急坐直身子，扶扶鳳釵，整整衣襟。

        順便又手絹將桌子上的茶水擦掉。

        林氏身后的人出現在視線之內，她的目光就定在沈辭顏身上。

        宸貴妃看見這樣一副容貌，心里親近不少，美人愛美人。

        這孩子底子不錯，沒浪費她娘那么美的臉。

        真可惜，小小的孩子就沒了親娘，一家人也狠心，居然舍得把孩子丟到山上。

        當初自己就該強硬點抱到宮里撫養。

        “臣婦，參見貴妃娘娘，娘娘金安。”

        “臣女，參加貴妃娘娘，娘娘金安。”

        “沈夫人和沈小姐不必多禮，坐吧。”宸貴妃說完，便有宮女前來服侍，待林氏和沈辭顏入座，又端來新貢的方山露芽。

        宸貴妃盛寵二十年，民間傳說她有天仙般的容貌，沈辭顏對這位寵妃也是充滿好奇，畢竟寒清寺人來人往，不少傳言是關于宮里這位娘娘的。

        落座的間隙，她往上瞟了一眼，正好對上宸貴妃的眸子，榻上的人沒有責怪之意，沈辭顏微微頷首，急忙坐下。

        這一眼就讓她心里一驚。

        宸貴妃她曾見過。

        是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那時她剛剛能睜開眼。

        榻上的人神態悠閑，美目流盼，年近四十仍舊肌膚細嫩，保養的像雙十年華的女子，一如初見的模樣。

        可是那時為什么會見到宸貴妃呢？

        宸貴妃和沈辭顏各有所思的打量著對方。

        一旁的林氏率先打斷了她們的思緒。

        “娘娘宮里的茶是極好的，方山露芽難得，沒想到今日有幸嘗到御賜的茶。”宸貴妃一直望著沈辭顏，林氏察覺到沈辭顏的不自然，實在沒什么可說的，便從手中的茶開始聊起。

        宸貴妃轉過頭，看向門外笑道：“丞相府里文人墨客來往頻繁，沈夫人那里怕是有不少好茶備著！”

        這茶可不是御賜，前幾日剛從南方快馬加鞭送來，皇帝還沒喝兩口，她就從養心殿里拿來一半。

        林氏道：“娘娘說笑了，府里的茶怎么能和宮里的比，得了好東西，我們也不敢獨自享用，自然是先往宮里孝敬。”

        沈辭顏聽到兩個人談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這茶確實不錯，看起來青黃透亮，聞起來是一股天然的草木香氣，入口香甜，細膩純凈，比起寒清寺的粗茶，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宸貴妃輕笑一聲：“‘往往得之，其味甚佳’，辭顏在寒清寺怕是茶食清淡，不得胃口，方山露芽，本宮這里還有一些，也夠你喝上一段時間。”

        “臣女謝貴妃娘娘賞賜。”

        寺外的茶食何止是清淡呢！不過還好，后面有山，能夠改改口味，飛禽走獸，野菜野果都沒少吃。

        為此自己還學會了自制彈弓。

        不過只送茶嗎？也忒小氣了點。

        “沈夫人的孩子，今年可是十一歲了？”

        “回貴妃娘娘，犬子剛滿十一。”

        “聽說二房嫡子，去年會試落榜了，不過無妨，年輕人就該多磨練磨練。”

        林氏點頭稱是，她對沈長海還是很有信心，“有勞娘娘掛心，臣婦必當好好教誨長海，身逢盛世，不可氣餒。”

        宸貴妃繼續說道：“你們丞相府的事本宮一清二楚，沈家三個姐妹個個如花似玉，才情也，也俱佳。”

        用好詞總是對的。

        林氏輕聲回答：“娘娘夸贊了。”

        宸貴妃笑道：“你說這十六年都過去了，本宮熟知華京幾個好兒郎，不如讓辭顏相看相看，本宮親自去說媒，牽個線。”

        沈辭顏指尖微頓，對著宸貴妃的眼睛，她一時有些錯愕，那雙眸子和林氏看她時，說不出什么不同，只是宸貴妃眼中包含的東西更多。

        像是在看一個久別重逢的故人。

        不過從出生那天算起，一共十六年，久別重逢，也說得過去。

        很有可能，這宸貴妃不是認識我爹就是認識我娘。

        “怎么，辭顏這是同意了？”

        清脆婉轉，又夾雜幾分慵懶的聲音傳來，除卻大宮女滿臉笑意，沈辭顏和林氏皆是一驚，她急忙把手中糕點放下，起身跪在地上，“娘娘，臣女離家多年，半月前才剛剛回府，只想待在家人身邊，以盡孝心，不想那么早嫁人。”

        這可不是該走神的時候。

        她說的真誠，委屈巴巴，就像被搶了糖的小姑娘。

        這宸貴妃總不能逼婚吧？

        林氏提到嗓子眼的心終于放下來了，目光收回，趁著沒人注意時擦掉了手上的虛汗。

        宸貴妃笑的更開心：“瞧這孩子，本宮不過隨口說說，看把你嚇的，地上涼還不快起來。”

        宸貴妃身旁的大宮女快步上前，把沈辭顏扶起來。

        寵妃的毯子就是不一樣，軟，夠軟。

        林氏掩帕輕笑，斬釘截鐵：“娘娘見笑了，顏兒是個好孩子，臣婦雖不是顏兒的親生母親，但我們一見如故，相爺又珍愛顏兒，這丫頭一時半會嫁不出府。”

        林氏心里暗想：哼，隨口說說，怕是主意已經打到沈家，我家辭顏就是嫁給貧苦秀才也不會嫁給你那兩個兒子。

        若是今日來宮里把沈家的大姑娘給送出去，自己這個嫡母的臉上也掛不住。

        這些個王公貴子有什么好的，一個個的三妻四妾，規矩甚嚴，還不如手里有錢找個俊美的男人嫁了，丞相府有的是錢和權，反正這一輩子過得錯不了。

        但是一想到，沈望因為命數二字，就把心愛的女兒送到寒清寺，任憑點心再精巧，她也沒有拿起的欲望，齒間的茶香已經散去，君是君，臣是臣，倘若宮里的人把她當做政治籌碼，他們沈家又有何辦法？

        不還是要乖乖的把女兒送來嗎？

        雖然自己長著一副絕美的臉，但是誰能確保自己一定能抓住男人的心呢？

        幾人正說著話，門外一個小宮女猶豫著要不要進來，大宮女會意，片刻之后回來，在宸貴妃耳畔低語幾聲。

        宸貴妃眼里閃過一絲不屑，她拍了拍手，慵懶的說道：“時辰不早了，本宮還要伴駕，本宮為沈小姐準備了一些東西，就當做見面禮送給沈小姐。”她剛說完，就有人抬了兩箱東西出來，后面還有幾人托著托盤，托盤上是各式各樣的首飾。

        沈辭顏看去，“哇”的一聲，喜上眉梢，難掩激動之心，果然不能只送茶，不然多寒酸：“這些都好漂亮，臣女謝娘娘賞賜。”拿人手短用在這里就不合適了，不過賞賜就是賞賜！板凳還沒坐熱就給這些東西，真希望還有下次，宸貴妃娘娘真大方。

        宸貴妃暗想：一見如故又怎樣？本宮可最擅長哄女孩子開心，想要多少本宮就能給多少，你林氏可拿不出來。

        她又客套幾句，吩咐宮人送林氏和沈辭顏出宮。

        待兩人走后，大宮女喜鵲疑惑問道：“娘娘，您盼著沈小姐來，今日來了，您反倒讓她走了，怎么不多留她一會？”

        宸貴妃嘆息道：“做事要有個度，召見賞賜東西，只是本宮好奇，留下來，或是待久了，就會有人說本宮另有所圖。”

        言罷，喜鵲似懂非懂，宸貴妃繼續說道：“若沒有本宮，你在這宮中怕是寸步難行！”

        喜鵲非常認同，拼命點了點頭。

        “娘娘您要去哪兒？”

        “養心殿！”

        喜鵲心里明白，自家主子是要去拿剩下的方山白露，她將剛才擺在桌子上的點心，重新裝了回去，拿東西不如換東西，反正剩下的這些，養心殿的大主子也吃不完。

        御膳房的點心，哪有長樂宮的好吃？別人想要還不給呢！

        長樂宮拐角處，林氏和靜昭儀手拉著手，十分親密。

        宸貴妃瞥了一眼，頭上步搖一晃，繞道去了養心殿。

        有些人看都不必看，站在那里就是招人煩。

        “妹妹，這是辭顏吧！”靜昭儀拭去眼角的淚，向沈辭顏看去，“出落的亭亭玉立，和先去的顏夫人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靜昭儀安好。”

        沈辭顏：咋都見過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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