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內部很寬闊，燈火明亮，地毯柔軟，約莫有十幾米長的方桌周圍圍了數不過來的椅子。已經有零零散散的人落座了，他們著裝打扮各有不同，五花八門。沒有人看著是好欺負的，甚至有好幾個人散發著格外兇煞的氣息。

        白笛就近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和身邊的人套近乎：“你好？”

        她左邊坐著的是個女人。女人穿著紅色的皮夾克，正無聊地翹著二郎腿發呆，黑色的連體皮衣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盡情展現出來，連白笛近距離一看都覺得鼻子有些發熱，不禁摸摸鼻尖，暗自確定自己是否流了鼻血。

        女人扭頭看見白笛，微微挑眉，連驚訝的神情都風情萬種：“你還活著啊？”

        白笛詫異道：“你認識我？”

        女人道：“你就是那個在森林里睡大覺的蠢蛋。”

        白笛：“……”

        怎么還人身攻擊呢。

        白笛：“您怎么稱呼？”

        女人聳肩，淡淡道：“紅星。”

        白笛：“我叫白笛。”

        紅星單手托腮，上下打量了白笛一番：“不過你也算是我來這個副本的意外之喜吧，看來又要有新一批玩家了。”

        白笛：“嗯……”

        白笛：“為什么你們都能一眼看出我是新手？”

        紅星：“就憑你這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樣。”

        白笛：“……”

        這人身攻擊還沒完沒了了。

        看出來了，紅星沒有交談的想法。白笛識趣地不再搭話，往后一靠，靠著椅背，抬頭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出神。

        這里沒有電，連水晶燈都不過是在琉璃罩下點燃蠟燭，換蠟點火應該都是在無人的時候準備，想想還真是麻煩極了。

        最后一個人是踩著時間的尾巴進來的，與世界規則帶來的死亡擦肩而過。

        工裝服的男人頭上套了一個麻袋頭罩，讓他人看不了男人的長相。那工裝服的男人扛著一把大斧頭，緩步走向紅星，完全不在乎周圍的目光，攬過紅星的肩膀，與她說起了耳語。

        白笛懷疑自己被喂了狗糧，并且有十分明確的證據。

        這時女仆們打開門，端著盤子陸續走進來。

        一位女仆停在她的身邊，恭敬地擺好了餐具。

        白笛下意識道：“謝謝。”

        女仆愣了半秒，沖她露出一個微笑。

        晚宴進行地十分順利。

        白笛沒什么食欲，只吃了一塊牛排就飽了——一般情況下，她可不是一塊牛排就能滿足的飯量。

        吃飽了的其他玩家都自行離開了，白笛環視四周，覺得自己也該隨人群離開。

        夜幕早已降臨，但應該還可以自由活動一段時間，白笛想去一樓棋牌室坐一坐，然而剛下樓梯，就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她回過頭，發現是兩個陌生人。

        青年看起來有二十左右，可以說是網絡上典型的小鮮肉。他穿著黑色的大衣，里面是白襯衫和黑長褲，短發有些自然卷，是亞麻色。這是位從影視劇里走出來的憂郁王子。

        旁邊的少年約莫是十五、六歲。他是普通的黑發，戴著紅白相間的棒球帽，穿著白t恤和黑短褲，套了一件同樣紅白相間的運動外套。一看就是活潑型的貓系少年。

        奇妙的組合。

        “你好，新人，我叫婁熙。”少年開門見山，向白笛伸出手，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旁邊是我的同伴霍忍。”

        白笛沒有不握手的道理，便伸出了手：“你好。”

        頓了頓，沒忍住，問道：“你們到底是怎么看出我是新人的？”總不能真因為她那勞什子的蠢樣吧？

        婁熙也不隱瞞，笑盈盈道：“全視之眼。”

        白笛：“……哈？”

        婁熙一打響指，一張卡片出現在手中，他把卡片遞給了白笛。

        白笛低頭一看，這張卡片上真就是全視之眼模樣的寶石，而背面寫著這一道具的情況。

        【（全視之眼），項目編號a03-a1。項目解說：無人可以逃離上帝的法眼。項目效果：擁有者被賦予直接查看玩家職階及等級的權力。不可升級。】

        白笛：“……這個應該不是人手一個的東西吧？”

        婁熙：“當然不是，這個項目只有順利通關才能得到——也有跟這個類似的技能，但不一定有人愿意買。”

        這里已經是s級副本了，玩家有這個項目也沒什么奇怪的。

        白笛注意的是另一件事：“有技能？而且技能還能買？”

        婁熙：“只要你積分夠，什么都能買。”

        白笛暗暗記下，又把這張卡片翻來調去看了個仔細：“為什么會是卡片的狀態？”

        婁熙攤手：“我自己真要拿著玩兒，肯定就是實體物。給別人看肯定會用卡片形態唄，被搶了怎么辦？這是常態。”

        白笛：“哦豁。”

        白笛：“還能搶啊？”

        婁熙：“你放棄吧，你一個新手，搞不死我的。”

        白笛：“我沒那個打算。”

        婁熙：“不過呢，項目這東西，是可以復制附件的——附件的效果比正版低一半，你要是想要，我也不是不能送你一份。”

        白笛搖搖頭，半開玩笑道：“白給的東西，我可不敢要。”

        婁熙也不在意，換了個話題聊：“這年頭還有新人不多見吶。”

        白笛嘆氣：“《一線生機》發行第二部了。”

        婁熙：“哇，不是吧，這不是又坑一群人來嘛。”

        婁熙小動作頗多，拿手肘捅了捅白笛的胳膊：“再說那也不該啊，哪有小白鼠進s級副本的。你悄悄和我說，你是不是和《一線生機》的制作組有仇啊？”

        白笛冤枉：“沒，真沒。”

        白笛：“所以，你——你們找我有什么事？”

        大概是白笛主動切入正題的原因，婁熙的笑容更深了，露出白潔的小虎牙：“是這樣，我們想與你合作。”

        白笛轉身就走：“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

        白笛轉身的剎那就被婁熙雙手握住了手腕。

        婁熙：“誒，別急著拒絕啊，果斷就會敗北啊。”

        白笛：“不，猶豫才會敗北。”

        她不知道這兩人心里打著什么盤算，但善者不來，總歸不是好事。

        婁熙誠懇道：“你確定不合作一下？這里可是s級副本，我們沒問題，但是你一個小白鼠也太難了。”

        白笛沉默。

        新人進入s級副本，怎么想都是必死無疑。她還有很多東西沒有摸清，瞎貓一只，而死耗子出現的概率也太低了。

        婁熙見有戲，反而放開了手：“你可以在第二回合的時候找我。”

        他笑：“畢竟真正的東西都是從第二回合開始出現的。”

        他這欲擒故縱玩的不錯。

        沒有人在一樓大廳，高大的落地窗外是漆黑的夜，隱約倒影著屋內的光景。白雪覆蓋了窗戶的邊緣。寒意已經爬入了點著壁爐的大廳。

        白笛穿的休閑運動褲是七分的，有些凍小腿——很冷，但還勉強可以接受。

        白笛走到壁爐旁。沙發上那只貓又出現了，此時正臥在抱枕中打鼾。

        她微微前傾，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點了點貓咪的腦袋。

        溫熱的。

        貓顫了顫，在抱枕中蜷縮得更緊了。

        “您喜歡貓嗎？”

        陌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雖然是不緊不慢的語速，但在空曠的大廳里一響，嚇得白笛心臟砰砰直跳，扭頭一看，竟然是那褐發女仆。

        還沒開始找呢，這位女仆長倒是自己出現了。

        白笛眨眨眼，笑道：“萌物誰不喜歡？”

        女仆長提著馬燈走下來，眼中帶著笑意：“夫人也很喜歡貓。”

        白笛：“這樣啊，以前我朋友也有這么一只貓。”

        女仆長走到窗前，聽到這話，居然停下了腳步：“是嗎？”

        白笛見她感興趣，就點點頭，多說了一些：“不過那是只緬因貓，特別能吃，超級大，也沒別的貓那么傲嬌，可黏人了，好好一個貓科動物，養起來跟養狗似的。”

        女仆長：“狗……”

        提到狗，女仆長似乎立即失去了興趣，她默不作聲地放下馬燈，解開了窗簾扣，讓諾大的布蓋住了窗中的漫漫雪夜。

        白笛：“雪下的還真大啊。”已經能聽到冰雹砸窗的聲音了。

        女仆長意外地回答了她：“是的，很大的一場雪，大概要下個七天七夜吧。”

        白笛一驚。七天七夜，這還真是個過于精準的答案。

        “夜深了。”女仆長提起馬燈，轉過身來，碧綠的眼眸湖水一般，她平靜地說，“您該回房間休息了，客人。”

        白笛忘記問園丁了——與其說是問，倒不如說是她沒機會說出口。

        白笛停在了二樓的樓梯口，看到女仆長從側門走出了別墅——看來仆從都住在別的地方。

        走廊的燭火很微弱，每扇門的門縫都沒有光透出來。

        這時，她似乎聽到了細微的響聲，像是什么粘稠的東西在蠕動……白笛抬頭一看，一雙眼睛正在從天花板通風口盯著她。

        尖銳的豎瞳，在黑暗中發亮——是野獸的眼睛。

        它在三樓，而此時她背對著樓梯，十分沒有安全感的位置，隨時都有可能從背后撲出什么東西來。

        黑夜無比寂靜，誰都沒動。

        白笛的汗打濕了后背。

        “白笛？”

        “嘶——”

        白笛猛地轉身，整個人都往一邊一竄。

        微弱的燭火下，條紋西裝面無表情地推了推眼鏡框：“是我。”

        白笛驚魂未定：“哦哦，西裝大哥。”

        再抬頭時，已經沒有那雙眼睛了。

        條紋西裝跟著白笛的目光看過去，十分淡定：“別擔心，應該只是一只狼。”

        白笛：“……”

        哦。只是，一只，狼。

        白笛扯了扯嘴角：“西裝大哥，萌新的生命是很脆弱的。”

        條紋西裝漫不經心地低頭看她：“人的生命都是很脆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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