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船到橋頭自然直
天剛蒙蒙亮，梅妍和梅婆婆起來搜羅出家里所有能填肚子的東西，梅妍珍藏的寶貝蜜餞、糕點，梅婆婆攢的米面油，做了一大鍋稀薄的面片湯，連僅存的一點糖都用上了，攤了面糖餅。
女孩們起來洗漱，被滿滿一大桌的吃食驚到了，你看我、我看她……大家互相看來看去，越來越緊張。
秀兒大著膽子問：“梅婆婆，梅小穩婆，這些都是給我們吃的嗎？”
“這些都是做給你們吃的早食，吃吧，吃飽了不容易生病�！泵峰⑿χ鴦�，內心在滴血，之前因為苛捐雜稅餓肚子，現在好不容易減免稅了還是餓肚子。
女孩們發出一陣倒吸氣聲。
梅妍有些不解，問：“怎么？不合胃口嗎？”內心立刻暴躁，這種時候還挑食的馬上扔出去！
秀兒和女孩們連連擺手：“我們大年夜都沒吃得這么好過……有些東西都沒見過……”
梅婆婆一臉慈祥：“都傻站著做什么呢？來，你們嘗嘗�！�
梅妍趕緊上前給她們分蜜餞、糕點，因為數量太少，每個女孩兒只能分到一點，可她們吃得很仔細，是那種要把滋味兒銘記一輩子的仔細，心里又有點酸。
“真好吃呀。”秀兒吃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其他女孩兒連連點頭，吃完了還嘬手指。
梅妍把最后一碗清湯寡水的面片湯端給梅婆婆，態度強硬：“一定要吃�！�
如果是平日，梅婆婆肯定推辭，但是現在要照顧這些多孩子，不吃沒力氣。
梅妍不能讓她們聽到肚子餓，打算在肚子發出抗議前開溜：“大家慢慢吃，吃完以后，有會洗碗打掃的，給梅婆婆搭把手……我出去了�！�
秀兒膽子最大：“梅小穩婆，你還什么都沒吃呢？你不餓嗎？”
秀兒的話一出口，吃得慢的孩子們都停了嘴，端著碗里的、手里拿著的把梅妍團團圍住。
梅妍鼻子一酸，笑著安慰：“沒事，我出去采買，順路買些吃的，不會餓著的，好了，我走了。”說完，立刻開溜。
梅婆婆招呼道：“孩子們沒事，趕緊吃，梅小穩婆還挺忙的�！�
梅妍牽著小紅馬走出大門，望著茫茫田野，天越來越亮，內心卻是天黑，哀怨無比：“我的甜梅子，我的桂花糕，我的小錢錢……心好痛啊……怎么辦啊？”
噗哧，有人忍不住樂出聲。
“誰？”梅妍嚇得一激靈，扭頭就看到了鄔桑和親兵，尤其是鄔桑那雙格外黑亮的眼睛，微微上翹的嘴角，腦袋里一片空白。
不，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梅妍佯裝無事，大方又得體地問：“鄔將軍，各位兵大人，有事嗎？”
鄔桑被梅妍這樣注視著，覺得渾身傷口疼，清了清嗓子，吩咐：“你們把米面和鹿肉獐子肉都搬進去�！�
“是，將軍！”一刀和鐵七兩人齊聲回答，“梅小穩婆，這些東西擱哪兒？”
梅妍這才發現，鄔桑身后的牛車裝了不少東西，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做什么？”畢竟，老穿越人從來沒有糧食送上門的體驗，一時間受寵若驚。
“你家米面夠吃？”鄔桑開門見山。
梅妍本來還想逞強一下，又迅速打消了這個念頭，實話實說：“一粒米都沒了�！�
“搬進去擱哪兒，你和他們說�！编w桑說完坐進馬車，挑開帷裳看著。
梅妍立刻行禮：“多謝鄔將軍和兵大人�！�
一刀和鐵七各提一袋米面，跟在梅妍身后進了屋。
梅婆婆和孩子們聽到響動，開門時都嚇了一大跳。
梅妍也驚到了，鄔桑送來大米兩袋、面粉兩袋、半頭剝了皮的大獐子和兩個大鹿腿。
最小的女孩兒拍手叫好：“婆婆，婆婆，這些是什么呀？都是可以吃的嗎？”
一刀和鐵七把米面堆好，又把獐子鹿腿油罐鹽罐送進廚房，一刀撩開袍子拿出剁骨刀，在廚房現剁現切。
女孩們圍擠在廚房的窗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刀出手快狠準，不出兩刻鐘就全部剁好，還不忘建議：“老人家，天氣太熱，這些肉要盡快吃掉，不然就壞了�！�
梅婆婆收拾好，隨后帶著大大小小的女孩們在院子里，向一刀和鐵七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兩人直撓頭，鐵七笑著揮手：“過段時間，我們再來送吃的，不要擔心�！�
梅妍、梅婆婆和孩子們將他們送出門，整齊地向鄔桑行了一次禮，目送他們駕車離去。
牛車馬車走得飛快，鐵七心情很好地哼著小曲，瞥見一刀在抹眼淚兒，立刻大呼小叫：“鄔將軍，不好啦，一刀又賣香油啦……”
“滾！”一刀甩手就是一記手刀，劈向鐵七。
鐵七敏捷躲開，握著韁繩寬慰：“大老爺們兒不隨便哭，那是沒到傷心地兒，如果我老婆孩子不見了，我也哭，我天天哭，我哭到他們回來為止……”
“三腳貓和清遠的雷捕頭是發小，已經去縣衙打聽了，如果清遠沒有，我們再去其他地方找，總能找到的……”
一刀用力點頭，總能找到的。
……
梅妍目送他們離開，翻身上馬，向縣衙馳去。
看了一路，梅妍才知道清遠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冰雹降得也有多有少，縣衙、醫館、集市和秋草巷是冰雹下得最多的地方，自己的暫住地受損最小，百姓遭災的程度各不相同。
現在孩子們吃食暫時穩了，可是大鄴的衣服很貴啊，尤其是女孩子，總不能衣不蔽體到處走啊。
梅妍愁完這個愁那個，清遠遭災這么嚴重，莫石堅還能給自己撥款照顧她們嗎？忽然，一個想法電光火石般閃過，說不定可以試試。
雷捕頭遠遠看到梅妍，立刻大嗓門外加揮手：“梅小穩婆來啦！”
梅妍甩了一下鞭子，小紅馬急跑到縣衙門前：“雷捕頭，怎么了嗎？”
雷捕頭破天荒地替梅妍把馬栓好：“梅小穩婆，快，快進去，莫大人和莫夫人等著你呢。”
“出什么事了嗎？”梅妍心慌慌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其他差役們聽到了，也紛紛出來打招呼：“梅小穩婆來啦，快進，快進�！�
梅妍更慌了，腳步越走越慢，難道莫石堅又挖了什么大坑等著自己跳？
莫夫人的貼身女使夏喜迎出來：“太好了，梅小穩婆，跟我來�！�
莫石堅神龍突然出現：“梅小穩婆，趕緊的�！�
梅妍忽然有種撒腿就跑的沖動，他們這是要做什么？
莫石堅催促道：“快，快，進本官的書房�！�
梅妍跟進去一看，胡郎中、馬川、師爺都在，一位憔悴的大嬸有些眼熟，還有一名氣質不俗卻異常凌厲的中年男子，打了一圈招呼，然后就站角落里安靜如雞。
莫石堅還是要確認：“梅小穩婆，聽說育幼堂的姑娘們都在你家？”
“回莫大人的話，是的�！泵峰鐚嵒卦挕�
“好……”莫石堅正色道，“育幼堂重建還要不少時間，你照顧好她們就成，有什么需要盡管說�！�
梅妍內心激動，剛要提要求，就被馬川一個眼神制止了，咦，這是什么意思？思量后才開口：“莫大人，目前為止不用，以后有其他需要會向您提的�！�
“好，很好，”莫石堅放心了，“去吧，夫人擔心你呢�！�
“是，大人，民女告退�！泵峰ぷR禮地告辭。
夏喜見梅妍出來，趕緊行上來，拉著她的手就往內院走，一路上說個不停：“梅小穩婆，夫人昨兒可擔心你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嚇人的冰雹，天爺啊……”
梅妍一頭霧水，還在琢磨馬川為什么不讓開口，心中又有些惱火，他到底想干啥？她一個人哪養得起那么多孩子？又不是特瑞莎嬤嬤！
莫夫人在房門前左顧右盼，一見梅妍立刻迎出去：“好孩子，你快進來�！�
梅妍今天被格外的熱情搞懵了：“見過夫人，您這是怎么了？哪兒不舒服嗎？”
莫夫人拉著梅妍的手：“你呀，你是美而不自知，善也不自知。昨兒突降冰雹，什么都亂糟糟的，百姓們傷的傷被埋的埋，屋子塌了的毀了一半的……大人真是焦頭爛額，根本沒想起來育幼堂的事情。”
“梅小穩婆，如果不是你駕著牛車把那些孩子接出來，莫大人就不是丟官問責這么簡單了事了，我在這兒謝謝你�！�
梅妍哪敢讓莫夫人對自己行禮，嚇得趕緊拽住：“夫人，您不能這樣的！其實昨晚是婆婆不放心，她身體不好，我自然不能讓她去，就自己駕著牛車去了，沒想到冰雹那么大那么嚇人�！�
“莫大人這么好的官兒，民女也是第一次見。當時真沒想那么多，只是去看一眼。想來，應該是莫大人為百姓操持的福報吧�！�
莫夫人笑了，從梳妝臺的螺鈿盒里取出一張銀票：“好孩子，這里是五十兩，你先收好，照顧好那些姑娘，不夠的話，盡管來說。”
梅妍望著銀票上“伍拾兩”的大字，不禁有些恍惚，幸福來得太快有些不敢相信。
梅婆婆昨晚說“船到橋頭自然直”，果然是神人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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