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滿載而歸
莫夫人見梅妍盯著銀票發呆，以為她有什么心事：“梅小穩婆？”
梅妍立刻把銀票收好，然后從背包里取出粗草紙和炭筆，刷刷寫了一張收據：“夫人，您收好。”
莫夫人先是一怔，拿著收據看了又看，然后才放進盒子里：“梅小穩婆，你這是何意？”
梅妍拿出紙本，寫下日期和收到的物品，包括鄔桑送的，全都記錄好：“方便算帳啊，今日開始要記帳了。”
莫夫人心中一動，問：“梅小穩婆，你瞧著那些姑娘們被照顧得怎么樣？”
梅妍想了想：“莫夫人，您現在身體恢復得不錯，有時間隨我去看一眼么？”
莫夫人點頭：“這兩日縣衙有賓客，你給我留個地址，我能脫開身立刻就去。”
梅妍在紙上畫了詳細的路徑圖：“挺好認的，就是很偏僻，風景如畫就是蚊蟲多知了吵�！�
“成，”莫夫人踏實了，然后又從螺鈿盒里取出一個雕花纏絲的銀鐲，“梅小穩婆，你平日實在太素了，把這個鐲子戴上。”
梅妍眨了眨眼睛，又把鐲子還給莫夫人：“夫人，不瞞您說，我不戴，一是因為窮，二是因為當穩婆遇血免不了，別臟了鐲子。”
莫夫人可聽不得這些：“你收好，平日不戴沒關系，你姑娘家家的總要有些家底，恭敬不如從命。”
“多謝夫人�！泵峰蘸描C子，端端正正地行了禮。
莫夫人這才高興了，頗有些不舍：“行了，去忙吧�！�
“民女告退�！泵峰x開莫夫人的臥房。
莫夫人目送梅妍走到回廊轉角，心里盛裝了許多滋味，打定主意要好好待她。
……
梅妍一出門就打算先買布和薄被，也不知道五十兩能買多少，要先去布莊看了才知道，沒想到還沒出內院，就被師爺叫住。
師爺說得很小心：“梅小穩婆，不要多問，請隨我來。”
梅妍一臉問號，跟著師爺左走右轉的，最后到了黑漆漆的小屋，師爺點上蠟燭，她聽到了非常清晰的對話聲，頓時明白，這是莫石堅書房的隔間。
“莫大人，胡郎中，民婦每個月照顧孩子們盡心盡力，不敢有半點差池，”育幼堂管事大嬸說得悲苦，“民婦月初到石老先生的私塾領錢，都用在孩子們身上，不敢有半點私貪！”
馬川嗓音比平日更平直：“孩子們都在，進育幼堂以后，每日吃什么、四季衣服穿什么、過年過節加了什么菜，一問便知，沒必要賭咒發誓�！�
“現在說實話，你還有一線生機，若讓清遠人知道你貪沒育幼堂的銀錢，你和你家人從此都抬不起頭做人，你考慮清楚！”
“莫大人啊……”育幼堂管事大嬸說話變了調，“民婦……”
梅妍立刻明白，師爺為何把自己帶到這兒聽壁角。
師爺在旁邊觀察著梅妍每一個動作和表情，輕聲問：“梅小穩婆，你有赤誠之心，敢言有擔當，只問你一件事可好？”
梅妍點頭。
“梅小穩婆，你昨夜照顧育幼堂的姑娘們，她們的衣食如何？”
梅妍想了想：“胡郎中拜托我照顧育幼堂的孩子，此前我去過，那里的孩子們都光著腳，衣服勉強蔽體，頭發里有虱子，用肥水戲弄每個要進去的人�！�
師爺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梅妍繼續：“昨晚冰雹來得突然，我們只能做面片湯，她們把碗盤都舔干凈了；今早把所有能墊肚子的吃食都拿出來，她們沒有見過蜜餞和糕點，吃的時候把手指嘬了一遍又一遍�！�
“有個小姑娘四五歲的樣子，說比過年吃得都好�！�
“今早，鄔桑大將軍送了米面和鹿肉，她們圍在廚房外看，高興得又蹦又跳，一直拍手�！�
“師爺，民女句句屬實，”她只是客觀描述而已，“現在想法子先買布，然后用布裁衣服，能穿就行�！�
師爺拿起紙筆沙沙寫了滿滿一張紙，將梅妍送回內院，匆匆離去。
梅妍頭也不回離開縣衙，騎上小紅馬直奔瑞和布莊。
瑞和布莊雖然開在清遠，但大部分客源都是清遠鄰縣的，與胡郎中的醫館、綠柳居一樣名聲在外皮，每日客人絡繹不絕。
今兒布莊卻沒人，屋頂瓦片碎得滿地都是，伙計掌柜齊上陣，努力清掃。
梅妍拉著韁繩，猶豫著要不要下馬，這樣子看起來是做不了生意啊。
瑞和布莊的掌柜是位姓嫘的大嬸，不管是臉龐還是身材都珠圓玉潤，讓人有“和氣生財”的感覺。
嫘掌柜一人掃了半個外場，熱得滿頭大汗，汗水迷了眼，拄著大掃帚直喘氣，看到有人來而且沒有立刻走，邊擦邊帶著歉意招呼：“鋪子給冰雹砸了，許多布都泡了水，實在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好布料�！�
梅妍想了想，還是沒走：“嫘嬸子，我能進去瞧一眼嗎？”
嫘掌柜擦完汗才看清，嚇了一跳：“梅小穩婆，你今兒買布��？”
梅妍從不與人為難：“嫘掌柜，今兒不方便的話，你和我約個時間，我改日再來？”
嫘掌柜隨手扔了大掃帚：“有空，你想看什么料子，我這兒都有。”
梅妍翻身下馬：“嫘掌柜，我只要最尋常的布料，做成衣服穿身上不哧啦的那種就行�！毙」媚飩兤つw嫩，粗布太扎了。
“成，要做幾人份的，我給你量好、裁好�！辨姓乒褡霾计ド舛�，裁布剪布是響當當的行家，一雙眼睛就是尺。
梅妍想了想：“十一位姑娘，最大的十二歲，最小的四歲，從里到外十一套的布料。外衣最好能耐磨耐臟些、縫補也容易些的料子。內衫要柔軟些的，淺色的�！�
嫘掌柜以為自己聽錯了：“梅小穩婆，你還待字閨中的吧？”哪來這么多孩子？還全是女孩兒？
梅妍被逗樂了：“育幼堂垮塌了，我暫時照顧姑娘們。”
嫘掌柜一拍手：“哎喲喂，昨兒下著冰雹去育幼堂救孩子的是梅小穩婆你啊？天爺啊，你不要命啦？你不怕嗎？”
梅妍簡單把事情說一遍，然后特別強調：“孩子們大多是鄔桑大將軍和親兵們抱出去的，男孩們也跟著回營地了�！�
嫘掌柜一咬牙：“梅小穩婆，你等著，今兒你是布莊第一個客人，給你打折。”
很快，就換成梅妍傻眼了，嫘掌柜捧出來的全是干凈的好料子，很貴的那種：“嫘掌柜，我沒有多少銀子。”這樣一匹料子怎么也要好幾十兩銀子。
嫘掌柜硬要給，梅妍硬不收。
僵持不下的時候，梅妍突然靈機一動：“嫘掌柜，你把泡了水的布料賣給我吧？鋪子被冰雹砸成這樣不知道損失多少，雖然你比我有錢許多，但我也不能占你這個大便宜�！�
“還有，育幼堂的孩子們穿的比尋常人家的孩子好太多，會招人記恨。”
嫘掌柜想了想：“這樣，泡了水的普通料子我買一送一，不虧本�！�
“多謝嫘掌柜。”梅妍也讓步了，于是用二十兩銀子買到了三匹布料，五折買的，嘖嘖嘖，簡直不敢相信。
“謝什么呀，”嫘掌柜搖頭，“換了其他人聽我說要送，巴不得越多越好，你倒好，還想著我的鋪子被冰雹砸子損失很大，哪來這樣的傻姑娘呢？”
梅妍卻看得很清楚：“嫘掌柜的瑞和布莊，價格公道，童叟無欺，用料扎實，現在顧客盈門是你一天天守出來的，名聲也是熬出來的，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我不能裝沒數啊�！�
嫘掌柜半晌沒言語，眼淚都快出來了：“梅小穩婆，這樣，以后你來我家買布，九折給你。如果你是給育幼堂姑娘們買布，八折給你�！�
“好，”梅妍回答得很爽快，剛要拿布匹，轉頭就發現，伙計已經麻利地裝到小紅馬背上了，“多謝掌柜的。”
嫘掌柜等梅妍走了，撿起扔在地上的掃帚埋頭掃起來，卻不時抬頭看一眼。
布莊的伙計也是第一次看到嫘掌柜硬要送、客人硬不收的，只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忽然心頭一抖，不會再有冰雹吧？
梅妍回到小屋時，抱著布匹走進去，就被姑娘們的驚訝聲包圍了。
秀兒不明白：“梅小穩婆，你買這么多布做什么呀？”
梅妍把布匹放進小臥室，走出來解釋：“你們身上的衣服太破了，所以我去買了些泡了水的布料，洗干凈就可以給你們做衣服了。”
本以為姑娘們又會像早晨一樣開心得手舞足蹈，但出人意料的是，她們不僅沒有高興，反而顯出些許驚慌。
梅妍有些納悶，但因為一上午就暫時解決了衣食問題，特別高興，就沒有深究。
胡郎中今天沒找來，不代表明天不會找來，梅妍要抓緊一切時間替姑娘們多做些事情，免得真忙起來，全都要梅婆婆一個人照顧。
這樣想著，梅妍變得更加忙碌，畢竟十三個人一餐吃食，就需要做不少時間。
正午時分，鹿肉湯的香味在小屋彌漫開來，安撫著每個不安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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