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吻上了
“我一定在哪兒見過你。”殷涉川信誓旦旦說道,“在你來北地之前……不對,是更早之前。”
唐寄雪心說,你我何止是見過,上輩子我還是被你捅死的,不過很快就一點事都不會再有了,因為我要把你弄死了。
他用的是最惡的訣,這種禁術(shù)上次用還是唐寄雪親爹在他眼前殺魔修。
那個魔修連聲都叫喚不出來,就融成一灘臟兮兮的爛泥落在木頭板子上,惡臭難聞,蒼蠅在上面打轉(zhuǎn)。那魔修本來生了副俊秀的面容,靠著一張臉引人上來□□氣。
殷涉川驚為天人的一張臉,也會變成那個樣子嗎?
唐寄雪心里忽然有點難過。
但是他又想到殷涉川活下來會怎么樣。那樣子他會死,十二樓會被毀掉。剩下的就不只是他和殷涉川私人的恩怨了。
這種禁術(shù)用了也折壽,但好像為了殺死殷涉川,少活個幾年問題也不大。他早就沒多少時日了。
殷涉川用腦袋蹭了蹭他,像只小獸:“你身上好暖和。”
“或許吧。”唐寄雪笑了笑。
他身下的雪有些消融了,黏在他的衣裳上,滲到他的后背,冷得他整個身子都有些微微發(fā)抖。
天快要暗下去了。
北地的風雪給人時間停滯的錯覺,也被昏暗下去的天光打破。再過個幾刻,慘白色的天就要變成暗沉沉的黑,像是腐壞了的爛泥,不過不會發(fā)臭就是了。
他指尖白光一閃,渾身血如同倒流一般地翻涌起來,經(jīng)脈里存著的靈力噴薄而出。
殷涉川忽然貼上了他的臉,鼻涕猝不及防糊了他一臉。
“你的鼻涕要不要擦擦?”唐寄雪的手搭在他后頸上。
“這可是……龍涎呢!你咽進去!”殷涉川漲紅了臉,嘴硬道,“別人要還求還沒這福氣呢。反正就是好東西!”
他說著又凍得打了個噴嚏。
“好冷啊…”
唐寄雪笑了兩聲。
訣成了,白光貼上殷涉川滿是血漬的后頸。
霎時間日光隱沒,陰云盤旋在天上,一道雷聲驚破天際。
似乎風都停止了。
唐寄雪指尖的白光像是要燒起來,亮眼地綻開。
他壓在心上的石頭,終于要落下了。
殷涉川和他糾纏了兩輩子,上輩子殷涉川將他的身體捅得不成人形,這輩子他對殷涉川用上禁術(shù)。
殷涉川倒在雪上。一點兒聲息也沒有。天上的雷一聲比一聲響,震得人耳朵發(fā)疼。
殷涉川倒在他身上,肩上落了層薄薄的雪。
唐寄雪正想起身,那訣忽地鉆回他手里,教他指尖如被烈火灼燒,一時間疼痛難耐。
他吃痛地倒在地上。
殷涉川沒事人似地從他身上爬起來:“我忘了,你們?nèi)松碜邮菢O脆弱的,我要是壓久了,你死了那就難辦了。”
唐寄雪疼得一身冷汗,裝作沒事道:“我沒那…那么脆弱。”
他疼得說不出完整的話,牙齒上下打著架。
殷涉川彎下腰,要將他拉起來,才發(fā)覺哪里不對勁:“你怎么出這么多冷汗?”
唐寄雪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被碾碎了一回,殷涉川的手也抓不住:“讓我……嘶……一會就好。”
他整個人就像剛從水里撈出一樣,一身濕淋淋的水光。
“你沒事吧?”殷涉川不敢用力拉他,“你是要死了嗎?你別死啊!你死了林聲愁要殺了我給你陪葬啊!”
“你快活過來活過來。”殷涉川慌忙去撿那面通訊銅鏡,“林聲愁,林聲愁,你道侶好像不行了!”
“爹!小爹!你別死你別死!”銅鏡在殷涉川掌心里打了個滑,滾了出去。
唐寄雪稍稍緩過來了些,強忍著痛楚道:“殷涉川,你先過來。”
殷涉川屁顛屁顛跑過來:“小爹!我在我在!”
“別去找林聲愁,這事不能讓他知道。”唐寄雪的舊傷隱隱有復(fù)發(fā)跡象,“你能不能給我渡點修為……一點兒就好。”
“好辦。”殷涉川勾下腦袋,吻上了唐寄雪的唇。
唐寄雪一點兒力氣也沒,只得任他用尖牙又啃又咬,一股霸道的熱流涌進他筋脈里,將傷勢一時壓制下去了。
他都以為都要被咬窒息時,殷涉川終于松開了他。
唐寄雪大口大口喘著氣,眼淚都被逼出來了。
明明就差一點兒,差一點兒就殺了他。
殷涉川從他身上爬起來,雪片子掉在他身上,唐寄雪都看得見他眼睛里的金,就像是在流動一樣,漂亮得不像話。他的神情還是故作冷淡,但眼睛看著唐寄雪,有些閃躲。
“你還好么?”唐寄雪擦了把汗涔涔的額頭,氣息紊亂。
“我怎么會有事啊?”殷涉川伸出手去試探他額頭,“只要我的護心鱗還在,沒有什么東西能傷到我的。”
唐寄雪記下了這句話。
他抓著唐寄雪的手往他胸口摸。
他心臟的位置空蕩蕩的,沒有心跳傳過來,只有一塊硬邦邦的鱗片護著,摸快了還容易劃破手:“就在這。”
“你的心臟呢?”唐寄雪一面平復(fù)著氣息,一面問。
“我不知道…”殷涉川垂下眼瞼,“好像被我自己掏出去了,給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蛟龍的心臟可以保住魂魄。”殷涉川想了想,“但…我記不起那個人是誰了。”
唐寄雪不在意那個人是誰,在心底罵了那該死的護心鱗一頓,沒說話。
天黑透了。北地的雪還是四處飄著,風似乎比白日里更冷。唐寄雪身上的冷汗都快凍成冰渣子,在殷涉川面前還要裝出一副風輕云淡。
殷涉川嘆了口氣,坐回他的尸骨堆上去。
“你真的不跟我走嗎?”唐寄雪仰起頭來問他。
一片雪恰好落在他眼睛里,冰得他睜不開眼。好在天色太黑,殷涉川看不清融化的雪水從他眼睛里流出來,那樣子一定像極了在掉眼淚。
“不了。”殷涉川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林聲愁對你很好的樣子。”
他的眼睛太亮了。
“小爹,你要走啦?”殷涉川問。
唐寄雪看著那抹金色晃了晃,又躍到尸骨堆后面去。
唐寄雪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殷涉川不愿意跟他走。他還是得在北地就想法子把殷涉川的護心鱗弄掉。
“小爹。”殷涉川從堆上探出個腦袋,“你接著。”
隨機有什么東西掉到唐寄雪的腳邊,他彎下腰去撿,摸到一片粗糙的鱗片。
“這是?”唐寄雪摩挲著上頭粗糙的紋路。
“是那魔物的護心鱗。”殷涉川說,“我好像沒有其他拿的出手的東西了。那就把這個送給你。”
“看你被凍得嘴唇都發(fā)白了。”殷涉川說,“還把你的狐裘給我,真是不懂你們。”
唐寄雪面上一絲窘迫也無:“既然給你了,那就是你的。”
給殷涉川的東西,他也不愿拿回來。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殷涉川又道,“我叫殷涉川。你呢?”
“唐寄雪。”唐寄雪收好了鱗片,“要是你跟著我去十二樓,我們就能去劍冢里找一把最好的劍。你這樣年紀的孩子,該有有把趁手的劍了。”
殷涉川在黑暗里磨指甲,聽到他說這話,動搖般地停下了手。
“你怎么一直坐在尸骨堆上?”唐寄雪沒繼續(xù)勸他。
“這些人都幫過我。”殷涉川小聲地說,“我剛來北地的時候,他們給我送過干肉條,還叫我別去惹水里的大魚。那個嬸嬸,就是你們今日找到的那具尸骨,我記得她給過我舊衣裳。”
唐寄雪愣了愣。
他看不清殷涉川的神情。
“但那個嬸嬸被魔修剝干凈了血肉。”殷涉川的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只剩下一副骨頭,沒有人再能認得出她了。”
“他們是很好的人。”殷涉川說,“我想守著他們,要是我不守著他們,過一會兒就會有吃死尸的鳥把他們吃干凈。”
“那你怎么不把他們好好安葬?”唐寄雪輕聲問。
“你說的對,我該把他們好好安葬的。”殷涉川拍了拍自己腦袋,“你們?nèi)擞袀說法,要頭七再下葬,是么?”
唐寄雪不懂這些凡間的禮數(shù)。修士死了便死了,連有碑的都少,更不說下葬。
殷涉川好像在為那些人難過。他到北地來,說到底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心軟的樣子和日后修了無情道的那個殷涉川一點兒不像。
唐寄雪又打了個寒戰(zhàn),不愿再廢話:“或許吧。”
風實在太冷了,天又徹底黑了下去,太陽帶來的那點微薄熱源也沒了。
“那我走了。”唐寄雪說。
他能感受到殷涉川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背上,好幾次殷涉川都發(fā)出了點細小的聲音,還是沒有開口叫住他。
他幾步就踏出了結(jié)界。
在劇情開始前,他失手了一次。
唐寄雪的心情不大好。殷涉川只要活著,劇情還能繼續(xù)展開來。
“少主!”幾個弟子見他出來,幾乎是撲了過來,“您的狐裘呢?”
“給殷涉川了。”唐寄雪著咳嗽了幾聲,“我修為比他高,沒這么畏寒。”
“祖宗誒…”有弟子急忙從儲物戒里掏出厚袍子,把唐寄雪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了,只露出一節(jié)蒼白的手腕,“殷涉川凍不死,要是您再凍出病來…”
“真是!到北地來算胡鬧了,還脫了衣裳給殷涉川披上。”那弟子念念叨叨,“通訊銅鏡呢?怎么也滾出來了。”
唐寄雪乖乖任他擺布,低著腦袋,不好意思說話,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
他也不知道當時怎么就將狐裘披到殷涉川肩上去來。殷涉川是蛟龍,蛟龍的肉身是很強大的,比他這種都等級的修士還要強。
“少主,下次不能這樣了。”趙姓弟子裝出一份兇巴巴的樣子,“通訊銅鏡怎么也掉出來了。我們在外頭又看不見里面,操心死了。”
“怎么和少主說話的?”有弟子不悅道。
“不然他下次又這樣。”趙姓弟子說,“上次幫小玄女渡劫,小玄女一點事情沒有,他被劈了三五道!你看他,一點都不像有悔改的意思!”
唐寄雪心里還想著護心鱗的事,只干巴巴道:“下次不會了。”
這群弟子圍著他七嘴八舌地說了好一會兒,才提到殷涉川的事。
“他不是魔修。”唐寄雪小聲將殷涉川方才的話揀了要緊的復(fù)述了一遍,手心里篡著殷涉川給的鱗片。
這會兒輪到方才罵殷涉川的弟子們無話可說了。
好一會兒才有人小聲說:“那我們是不是錯怪他了?”
趙姓弟子冷笑兩聲:“呵,那他怎么就沒沒從中受益?”
他的眼珠子望著唐寄雪轉(zhuǎn)了兩下。
“他方才的樣子,你們都見著了。”趙姓弟子說,“他是下了死手的。要不是少主修為比他高,我們說不定也和那些死人一樣被他坐屁股底下了!”
他話音落下,眾人鴉雀無聲。
只剩風卷著雪,還在從北邊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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