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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殺人了


北地的天一黑,就真的一點(diǎn)兒光都沒了。連月亮都沒有,四周一片黑漆漆的,只有他們的法器發(fā)出點(diǎn)微弱的光亮。

        “少主,是他自己不識好歹,不愿跟我們回十二樓。”有弟子不滿道,“我們來都耽誤了好幾日,怎么還能繼續(xù)耽誤下去?”

        “就是!到底是條畜生,死了這么多人,他面上一點(diǎn)表情也沒有,估計(jì)心里笑得正歡。”趙姓弟子添油加醋道。

        “七日。”唐寄雪疲倦地嘆了口氣,“最多七日。要是七日之后,他還不愿走,我也不會(huì)再勸。我們打道回十二樓。”

        同行的器修從儲物器里尋了幾盞燈來,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照亮了他們周身的一小塊雪。村子里的人都被魔修殺了,只剩下這些屋子還突兀地立在雪上,頂上落了層厚厚的雪,風(fēng)穿堂而過。

        墻角有幾個(gè)蘿卜,切了一半,剩下一把和刀都掉在地上,上面有許多血漬,應(yīng)當(dāng)是要煮成蘿卜湯。還有一個(gè)紅的布老虎,做工不是很好,被人踩了太多腳,幾乎辨不出原本顏色。

        北地的蘿卜一直有名,這塊地太荒蕪寒冷了,連能在這兒生長繁衍的生靈,都只有那么寥寥幾種。能有這么一個(gè)頗具規(guī)模的村子已經(jīng)極不容易了。

        但再也不會(huì)有人回到這些屋子里來,也不會(huì)有人再在雪里煮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蘿卜湯。

        他們這些修士不用進(jìn)食,此行來的都是已經(jīng)辟谷的。

        “今夜就先在這兒休憩吧。”唐寄雪道,“記得不要損壞了人家的物件,明早收拾好。”

        “我去布置結(jié)界。”唐寄雪眼前隱隱有些發(fā)黑,“夜里應(yīng)該不會(huì)再有魔修來,但還是別睡太死。”

        他掌心放著林聲愁捎來的夜明珠,眉眼間是掩不住的倦色。

        “少主,您先休息吧。”器修看不下去了,“結(jié)界我來布置就是了。”

        唐寄雪笑了笑:“不用。你也好幾夜沒好好休息了,是我胡鬧帶著你們來北地,已經(jīng)對不住你們,再讓你們和我一起折騰,我心里也過意不去。”

        “怎么會(huì)?我們都是自愿來的!”器修連忙道,“跟著您出來歷練的機(jī)緣,我們可是好不容易才搶來的!”

        “那去休息罷。”唐寄雪扶了扶額,“在這兒修煉會(huì)兒也好,可不能將修煉耽誤下去了。”

        他說罷就去布結(jié)界了。

        雪比白日里下得還要大,密密麻麻滿了半空。夜明珠慘淡的光照著雪,將唐寄雪的影子拉得格外長。

        唐寄雪慢吞吞布好了三四層結(jié)界,身后的足跡早就被雪掩蓋了大半,平坦的雪面上,就像是沒人來過。

        他不太好受。白日里那道訣反噬極狠,又被殷涉川的護(hù)心鱗彈回來,若不是他和殷涉川修為差上兩個(gè)大境界,估計(jì)劍骨都要受創(chuàng)。饒是如此,也夠他吃一道。

        他說要留七日,不單單是為了說服殷涉川,也有這傷的緣故。要是回到十二樓,便宜前道侶一搭上他的脈,那他對著殷涉川下手的事就要敗露出來。何況他身上帶著的心頭血也所剩無幾,他用禁術(shù)延緩傷勢,少了魔修心頭血的壓制,傷勢不知道又要如何惡化。

        靠著殷涉川渡的修為只能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撐上幾日。

        夜明珠照得他面色愈發(fā)蒼白,唐寄雪攏了攏袍子,循著魔氣往前走。

        先前有魔修躲在雪里,定有其他漏網(wǎng)之魚。找不到的話,他就只能去找先前殺的那個(gè)。

        他一人在雪上慢悠悠走,雪片子總往他脖頸上落,實(shí)在受不住。

        他只好從儲物戒里取出那把傘。唐寄雪過去身體好的時(shí)候,別說這種天氣撐傘,就算跑到比北地還北的北溟去,也是一身月白的單衣。如今離了隔絕寒氣的雪狐裘,裹著厚棉衣也冷得不行,就感覺脊柱那塊有人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澆冷水。

        凡人才在雪天撐這種艷紅的油紙傘。

        他走走停停,也沒有魔修上鉤,只他一人在雪里走,傘上的雪已經(jīng)很厚了。

        唐寄雪正心灰意冷,要回村頭時(shí),后背忽地一涼。

        他幾乎是本能避開那道寒氣,一腳踹在那人胸口。

        只見那魔修死死盯著他,舔了舔嘴唇:“還以為是個(gè)凡人,沒想到有兩下子。”

        唐寄雪收了傘,隨手一扔,騰空輕巧一躍,劍從那魔修頭頂徑直劈下。

        “乓”的一聲,魔修的頭蓋骨被生生劈成了兩半,唐寄雪后退了幾尺,看著腦漿和血一并濺開來,愣是一滴也未落上他白衣。

        眼珠子掉在地上,唐寄雪一踢就滾,滾在軟軟的雪上,沒滾多遠(yuǎn)。

        唐寄雪盯著看了好一會(huì)兒,雪片落在他發(fā)燙的面上,雪水往下滴。

        魔修的血肉和其他人的血肉也沒什么不同。死了后都是滑膩膩一堆,死的時(shí)候血花四濺奪目得不得了,死了之后就丑陋得不行。

        唐寄雪捏著鼻子俯下身去,嫌魔修死得不夠透,又用劍捅了幾道。

        魔修的胸口也被他捅得血肉模糊。

        他伸出手去,探入滑膩的血肉,好一會(huì)兒才摸到心臟,側(cè)了瓶口裝滿血,身上的白衣還是無法避免地沾了血。

        雪落在殷紅的血肉上,在他眼前結(jié)冰。

        唐寄雪強(qiáng)壓下惡心,將瓷瓶提起來往喉嚨里灌血。好像用瓶子裝過的血,就不是這些魔修身上流的一樣。

        魔修的血又腥又臭,倒進(jìn)他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將整個(gè)瓶子都倒空了,失力地跪坐在地上干嘔起來。

        魔修面上還是臨死前的驚恐神情,一顆眼珠向外凸起。

        魔修的心頭血溶入他的身子里,去修補(bǔ)支離磨碎的魂魄,怎么干嘔都嘔不出來,反而嘔出他自己的黑血,落在他的右手上。

        他伸出手進(jìn)喉管,撐著雪地干嘔,到最后什么也嘔不出來了。

        心頭血的氣味還縈繞在他喉管里。

        唐寄雪從地上爬起來,用未沾血的手撿起夜明珠,理了理貼在額前的碎發(fā)。

        雪還是這樣大。

        “唐寄雪?”殷涉川的聲音在不遠(yuǎn)處響起,“是你嗎?”

        唐寄雪將瓷瓶塞好,劍尖往下滴著血:“殷涉川?”

        要是殷涉川發(fā)覺了什么,他就一劍捅過去。

        “方才有個(gè)魔修跑過來了。”殷涉川小跑著過來,面上出了一層薄汗,“被你弄死了啊。”

        唐寄雪這才收劍回鞘。

        他一只手上滿是魔修的血,另只手上的夜明珠卻滴血未沾。

        “叫師尊。”唐寄雪輕聲說。

        他還以為殷涉川會(huì)被他嚇到,卻見殷涉川撿起了那把紅傘:“師尊,這是你的傘?”

        唐寄雪愣了愣,答道:“是。”

        殷涉川撐起傘,站到他身側(cè),遮去頭頂?shù)难骸皫熥穑矣X得你這人挺奇怪的。”

        唐寄雪輕聲道:“怎么?”

        “你捅魔修捅得這么暴力。”殷涉川靠過來了些,“結(jié)果下點(diǎn)雪就要撐傘,像個(gè)凡人。”

        “又壞又好,很吸引人。”殷涉川說完又不好意思了,抓了抓自己腦袋。

        唐寄雪低低假笑了兩聲:“也有人說過我像個(gè)凡人。”

        “很晚了,你不休息么?”他問。

        “本來是要睡的,被那魔修弄醒了。”殷涉川套著他的狐裘,身上一股藥味。

        聞起來發(fā)苦發(fā)澀,但是并不難聞。唐寄雪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是自己身上的藥味。套了幾日的狐裘,竟也沾染上這氣息了么?

        “師尊。”殷涉川看著他,“你低一下腦袋。”

        唐寄雪低下頭去,眼角忽然傳來一陣溫?zé)岬挠|感,殷涉川全神貫注地望著他。

        他這才聞到殷涉川身上的氣味。

        不是清苦的藥味,是一種張揚(yáng)又冷淡的味道。

        “你眼角沾血了。”殷涉川收回手指,放到口中,用舌頭舔了去。

        “我方才以為是雪。”唐寄雪笑了笑,“謝謝你了。”

        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下,在傘沿上繼續(xù)堆積。空蕩蕩的村子口,一點(diǎn)兒聲息也無。

        “我想,今夜索性就將那些村民下葬了。”殷涉川眸光微轉(zhuǎn),“入土為安,是這么說么?”

        “我不在凡間長大,不懂這些。”唐寄雪道,“不過我知道他們相信輪回轉(zhuǎn)世。”

        “輪回轉(zhuǎn)世?”殷涉川懵懂地看著他。

        唐寄雪唇角勾起了個(gè)淺笑:“就是人死了,魂魄卻不滅,他們會(huì)先去一個(gè)叫忘川的地方,在一座石橋上喝孟婆熬的湯,然后前塵往事盡忘。”

        “什么都會(huì)忘掉嗎?”殷涉川有些失落,“那豈不是連愛的人都會(huì)忘記?”

        “忘了才能投胎,或許再世為人,或許投成什么花花草草的。”雪在唐寄雪的指尖融化,他攤開右掌心去接雪片。

        “這樣么?”殷涉川若有所思道。

        “但有緣分的人,還會(huì)再相遇的。”唐寄雪輕聲道。

        “真的?”殷涉川問,“他們不是都喝了孟婆湯么?”

        唐寄雪神情柔和:“會(huì)再相見。”

        他笑著用桃花眼看著人說話,很容易給人一種含情脈脈的錯(cuò)覺。

        他是重生過一世的人。他講給殷涉川的是他改過的,唐寄雪聽來的輪回轉(zhuǎn)世聽上去讓人難過。

        讓人忘不掉的更多是恨,被害死了不得安生的人,就要下到十八層地獄,要么永世不得超生,要么淪為厲鬼,陰氣纏身,一觸到日光就要魂飛魄散。

        殷涉川像是信了他的話,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好。”

        “他們也該去投胎了。”殷涉川說,“不要成了厲鬼,厲鬼不能曬太陽,多可憐啊。”

        “十二樓的太陽光很好。”唐寄雪不留痕跡地轉(zhuǎn)了話題,“春日的時(shí)候,會(huì)開不少桃花。太陽照在桃花上,漂亮得就和天邊的云一樣。”

        殷涉川抓著傘柄,又問:“桃花有香氣么?”

        唐寄雪搖了搖腦袋:“不太好聞,你要是喜歡,我們栽點(diǎn)梔子,梔子很香。”

        “我不喜歡白色。”殷涉川搖搖頭。

        “十二樓不像北地,不會(huì)下這么大的雪,不會(huì)四處一片白。”唐寄雪說。

        殷涉川沒答話。

        “你不去也沒關(guān)系。”唐寄雪安慰他,“十二樓的桃花,我折了送到北地來,這樣北地也有桃花。”

        他快要沒耐心了。

        殷涉川沉默了許久,才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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