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手寶是本呈嘉的，鄭司杰本想上樓去還，但他忘了。晚上盧鈴又沒來接他，鄭司杰自己坐車回家。

        盡管是高二，作業也非常多，鄭司杰寫完作業點開手機一看，剛過十二點。

        他伸著懶腰往床上一倒，這才想起他又沒跟本呈嘉說暖手寶的事，他點進微信，猶豫地發過去幾句消息。

        鄭司杰：在

        不好意思，忘了還你的暖手寶了，明天還你。【抱拳】

        我媽之前給我買了一個，我沒用，今晚我充電，明天給你暖，嘿嘿

        一口氣發完，鄭司杰剛要下床去找暖手寶，卻見消息欄彈出消息，鄭司杰意外地點開。

        本呈嘉：嗯，好。

        本呈嘉：還沒睡？

        鄭司杰提起精神：嗯，剛做完作業，馬上就睡了。

        本呈嘉：你們作業很多？

        隔著屏幕，鄭司杰還是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雖然作業確實多，但跟培優班的學生比，他們的作業根本就是正常操作。而且寫這么晚主要還是他不太掌握知識點，所以他不好意思回答說“是。”

        想了想，他還是誠實地回過去：不，作業不多，只是我不會做【允悲】

        本呈嘉回：原來如此

        緊接著又回：你可以問我

        鄭司杰愣住。

        他不是沒想過問本呈嘉，畢竟之前本呈嘉給他解過題，但他不會的實在太多了，說無底洞也差不多了。

        雖然他心里不再排斥本呈嘉，也不再不自量力的跟本呈嘉斗氣比較，他不會的題在本呈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過家家似的……他不希望被當成智障。

        正因為這樣，所以他難開口。他問：你在干嘛？

        本呈嘉回過來：打游戲

        天吶，鄭司杰驚呆，本呈嘉還打游戲？鄭司杰問游戲名，果然是那個推塔游戲。

        鄭司杰：什么段位？

        本呈嘉：青銅

        鄭司杰：“……”

        好吧，學神打游戲估計是為了放松，段位對他們來說應該不重要吧。

        鄭司杰拋開剛才的哭笑不得，忽然想到之前劉知青提過學校里有學習社團。

        他發過去消息：嗯，挺好

        鄭司杰：對了，你知不知道咱們學校有沒有什么學習社團啊？

        半晌，本呈嘉回過來：每周135晚自習有學習討論活動，周五下午有實驗社團，如果報了別的社團，可以不去。

        心里覺得有戲，鄭司杰準備繼續發問，本呈嘉問：你要加入嗎？

        當然。鄭司杰回過去：嗯，你知道怎么加入嗎？

        本呈嘉：知道。

        鄭司杰繼續編輯文字，然而只編輯了一半就頓住了——本呈嘉又發來一條消息：我是學習組組長，社團活動你可以找你們班班委，不過直接找我也行【握手】

        ……

        這也太牛了，鄭司杰一愣一愣的，果然“踏破鐵鞋無覓處”這句話還是挺有道理的。

        想到這，鄭司杰忙發過去一條：報告組長，我要加入！【齜牙】

        本呈嘉：嗯，好。

        本呈嘉：明天我會找你填表

        被這么“善待”，鄭司杰都要感動哭了：謝謝！

        本呈嘉：不用客氣

        鄭司杰：唉，你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很感謝你啊。

        本呈嘉簡直，就是那種，很好很好的人啊。

        半晌，本呈嘉那邊回過來：如果有心事，可以告訴我，我會保密的

        也是信任終于找到了傾訴對象，鄭司杰便把最近的不順都告訴了本呈嘉，什么物理生物太難了啊，文言文又臭又長啊，化學實驗太麻煩之類的。

        面對這些訴苦，本呈嘉耐心地回復，溫和地安撫他，讓他不要壓抑自己，還說有什么不會的題可以隨時來問。

        鄭司杰心里高興，卻覺得太麻煩人了：你們培優班那么忙，我們老師說不會做就空著，別抄就行。

        本呈嘉過濾掉后面半句，回了前半句：不忙，我做作業快，如果平時來不及，也可以周末來我家，或者我們一起去圖書館做作業。

        從來沒想過本呈嘉會讓他去他家，鄭司杰心里有點吃驚，隨即感動地想：本呈嘉一定是把他當成很好的朋友了。

        這么溫柔的邀請，他不愿意拒絕，于是回道：那你家在哪里啊？

        本呈嘉：熙和園2棟1口502室

        鄭司杰把地址收藏，又問到了本呈嘉的企鵝號，加上，說了晚安，然后下床把自己的暖手寶充上電，熄燈睡了。

        第二天早操一下，鄭司杰就趴在了桌上，朦意識朦朧間，江純欣急促地拍了他一下，“喂，別睡了，本呈嘉在叫你。”

        “啊。”鄭司杰眼睛發疼，揉了揉，往后門那兒一看。

        少年眼鏡下的眼神不太明晰，穿著天藍色的冬季校服，右胳膊下夾著一只白色的文件夾。

        本呈嘉的脖子很紅，發絲也有點亂，應該是跑操凍的，或者是冷風吹的。

        鄭司杰站起身，頂著教室里好奇的目光走出后門，笑道：“填表是吧？”

        “嗯。”本呈嘉把文件夾從胳膊下抽出，翻開遞給鄭司杰，又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筆拔下蓋子給他，“學號，基本信息，日期都寫清楚。”

        接下筆彎腰寫了兩個字，鄭司杰覺得不太舒服，于是一轉身坐到了臨近門口的空位上，邊寫邊問，“你吃早餐了嗎？”

        聞言，本呈嘉頓了頓，視線依舊落在鄭司杰握著筆的手上，“沒有。”

        “噢，”鄭司杰選了自由學習組，目不斜視道：“我帶了油條，你吃一點吧。”

        “不用了。”本呈嘉輕聲拒絕，又滯了滯，臉上滑過一絲類似于茫然的顏色，然而很快又消散了去。

        鄭司杰努了下嘴，繼續說道：“沒事，吃一個吧，我媽做的，我帶了好多，一個人吃不完。”

        這話一落，經過鄭司杰準備去食堂買早點的江純欣臉上多了幾根黑線，一臉受虐了還是怎么的表情出去了。

        “……”本呈嘉不經意看了眼江純欣，隨之收回視線。

        填完表，鄭司杰合上文件夾，起身走到本呈嘉面前，用修長的手指比了個槍，“誒，咋不說話啊？”

        “沒有。”本呈嘉的目光在他尚未收回的手上停留了兩秒不到，竟是笑了笑，他說：“那我吃一個吧。”

        “好。”鄭司杰把筆和文件夾塞到本呈嘉手里，“你等一下，我去拿！”

        他奔到桌前，摸到兩只暖手寶，一冷一熱，于是拉出熱的一只和金燦燦的油條出來了。把袋子往男生面前一遞，示意他拿，“你嘗嘗，挺好吃的。”

        本呈嘉沒接，而是看了眼手里的文件夾。

        鄭司杰立即了然，“要不我們一起上去，我把暖手寶和油條一起拿到你們班上？”

        “可以。”

        兩人走到樓上，本呈嘉先進去放檔案夾。

        朗朗書聲不時從各個班傳出，在樓道里回蕩起伏。

        出于好奇，鄭司杰往其中一個玻璃框看去：里面有的學生捧著書本嘴里振振有詞，有學生邊啃饅頭邊埋頭做題，還有的把水往臉上噴，噴完繼續背單詞。

        鄭司杰內心震撼不已。一班的這些同學都是拔尖優秀的，卻比他們更刻苦認真。

        他忽然明白，這大概，就是優秀與平凡的區別所在了。

        剛走了幾秒鐘的神，就聽到一陣微風似的聲音在耳側響起，“嗨，鄭同學。”

        “嗯？”鄭司杰扭頭一看，是扎著雙股蝎尾辮的女生。他笑了笑：“是你啊。”見沐嵐馨拎著一杯黑米粥，他問：“你只喝一杯這個？”這么瘦還減肥？

        “噢，我本來要買南瓜卷，但是只有包子了，我不喜歡吃，就買了粥。”沐嵐馨小聲說完，看了眼剛走出來的本呈嘉。

        鄭司杰想到自己手上的油條，提起來給她看：“我這有油條，你吃嗎？”

        沐嵐馨有點猶豫地看他。

        “拿一個吧。”鄭司杰道：“太多了，我吃不完。”

        沐嵐馨見他很認真地說，小聲道：“真的嗎？”

        “噗。”鄭司杰笑了，“一根油條而已，我不至于騙你吧，來，拿一個。”他把暖手寶塞到本呈嘉手里，將油條袋子撐開往前送了送。

        “那，謝謝你啊。”沐嵐馨笑笑，伸手拿了一個，放進粥袋里：“下次我也請你吃。”

        鄭司杰剛要擺手說“不用”，忽然聽到耳邊響起一道冷哼聲：“狐貍精的東西最好別要，不然下點迷魂湯，跟某人一樣可就不好了。”

        這話說得格外不入耳，辛辣刻薄。鄭司杰扭頭一看，一名女生雙手環抱站在身后。

        紅色的流蘇發帶束著馬尾，兩縷龍須劉海垂至下頜。她長得很白，五官卻很普通，唯有一雙眼睛長得格外漂亮，星辰般熠熠發亮。

        大腦思索一秒，鄭司杰很快想起來，這個女生他見過，跟之前在食堂里插隊，在男廁前帶人堵他的是同一個人。

        這兩件事立刻告訴鄭司杰：面前的女生是個刺頭。

        可能是女生比較高挑，所以哪怕鄭司杰比她高，也還是不可避免地撞上她傲慢無理的視線。

        如山泉洗練過的眼睛漂亮而美麗，跟她囂張跋扈的氣質格格不入。

        鄭司杰只覺人不可貌相，不由看向沐嵐馨。沐嵐馨眼里的光在女生聲音響起的那一刻就已停止，倏然暗了下去。

        本呈嘉連眼神都未曾給這個不速之客，抬手推了推眼鏡，微微蹙眉。

        女生被這么無視，傲慢的眸子竟有幾分傷心，隨即又被恨色蓋過。她歪歪頭，鮮紅的發帶隨頭部的動作垂下，刻薄道：“狐貍精，發什么呆？”

        鄭司杰為她的言語粗魯而感到厭惡，瞥到她的發帶，腦海里驟然閃現出周五那天劉知青給他看過的照片，猛的一驚！

        他沒記錯的話，那照片上背站著的女生，也是這樣的發型，也束著這樣一個紅色發帶。鄭司杰震驚的同時，腦海里積攢許久的疑惑有幾分清晰。

        心下大致有了思量，鄭司杰努力壓著內心的反感，“這位同學，好好說話行嗎？”

        “呵。”聽見鄭司杰的話，女生無所謂的勾唇笑了下，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樣。

        她的眼睛生得絕美動人，看一眼就能讓人生出好感，可這份優勢卻被她周身散發的傲慢打破了。她斜睨著眼眶發紅的沐嵐馨：“怎么露出這副表情？看到我很意外？高興哭了？還是覺得我說得不對啊？”

        沐嵐馨機械似的地抬頭，眼底一片隱忍的顏色，“請你……不要這么說我。”

        “不要？你不就是狐貍精嗎？我說錯了？”她說完，眼神陰森地甩向幾個探出頭準備看熱鬧的學生，那些同學哪里再敢好奇，趕緊把頭縮回教室了。

        沐嵐馨臉色慘淡發白，一雙充斥著水霧的眼睛毅然對上女生傲慢的眼神，聲音顫抖卻有幾分堅硬：“沐嫻溪，你不要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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