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沐嫻溪嗤笑一聲，語氣冷得發寒，“究竟是誰欺人太甚，你自己心里沒數？”

        “呵，狐貍精又不是人，你怎么說我欺人太甚？狐貍精的女兒不叫狐貍精，那該叫什么？”女生危險地逼近沐嵐馨，“不叫狐貍精，叫野種啊？”

        鄭司杰直接聽不下去，擋在沐嵐馨面前，“這位同學，你說話不用這么難聽吧。”

        “這是她自找的。”女生語氣冰冷，如寒冬飛雪。

        “可是你……”

        “要你管，你算什么東西？”沐嫻溪瞪了鄭司杰一眼，繼續冰冷地炮轟，“一個女生，整天拈花惹草，真讓人想吐。”

        鄭司杰被罵卻沒空生氣，他很奇怪，這個女生為什么要這么說沐嵐馨？

        “你想吐你就去吐，沒人攔你。”一直站著沒說話的本呈嘉不知為何開了口，淡定卻壓迫，“但不要站在這里，謝謝。”

        沐嫻溪的臉一下子就青了，她視線極慢地挪到本呈嘉身上，滿臉不可置信，氣得嘴唇發顫，“你……”

        “我不想聽你說話，很吵。”本呈嘉冷著臉，“請你圓潤地走遠一點。”

        鄭司杰呆愕地看向本呈嘉，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他從沒見過這樣“不客氣”的本呈嘉，他這樣說話，實在是稀奇。

        在他的印象里，本呈嘉一直都是清冷的校園男神形象，對人雖然冷淡但是很客氣，疏離卻很禮貌。

        加上他跟本呈嘉比較熟，所以他覺得本呈嘉完完全全是個面冷心熱的人，而現在這副面孔的本呈嘉跟他平時認知里的，反差多少有點大。

        “這又不是你家……”沐嫻溪半天才回了這么一句，尾音夾雜著幾分似有若無的難過。

        本呈嘉態度依舊不客氣，“不是我家，也不是你家。這里，”本呈嘉淡淡看她，“是學校。”

        “我爸是校長，這里怎么不是我家？”沐嫻溪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下巴都有點抖。

        鄭司杰吃了一驚。悄悄看一眼沐嫻溪，又悄悄看一眼沐嵐馨，這兩個人居然是表姐妹的關系？是了，沐嫻溪姓沐，沐嵐馨跟她媽媽的姓，自然也姓沐。

        只是……鄭司杰心里奇怪，既然是這么親的關系，那為什么要這么說自己的姑姑？

        這得有多大仇，才會把自己的姑姑和姐妹叫成“狐貍精”？也太過難聽了。

        本呈嘉頓了下，不再說話，而是看了眼沐嵐馨。

        鄭司杰估計本呈嘉應該不想讓沐嫻溪再扯出什么驚人話了，果然沐嵐馨忽然堅定了眼神，“你再這樣，我告訴舅舅。”

        “……”這話很管用，沐嫻溪眼里高傲猶存，卻已然有點顧忌，她想說些什么，卻又哽住，不甘心地咬咬唇，傲著臉走了。

        三個人站在空蕩的樓道里，氣氛沉默。

        鄭司杰摸了下眉骨，干笑道：“那個，我走了啊。”揮手拜拜，復又殺回，從塑料袋里拿出根油條叼在嘴里，把剩下的都給了本呈嘉，“都給你了。”

        本呈嘉頓了頓，伸手接下，“謝謝。”

        “嗯。那再見啊。”

        本呈嘉點點頭。沐嵐馨看著他盯著鄭司杰離開的背影，眼波倏而流轉。

        第一節英語課，印桐不在，課代表魏雙宜讓大家做配套練習。英語算是鄭司杰拿手的，他平時也會提前做一些，所以課上不到半小時，他就把剩下的做完了。

        本來想預習課文，但是他看見江純欣，忽然想到早上那會的事。他實在有點想不通，其實來學校這么久，他也了解了不少事，沐嵐馨被綁架的事很少有人知道，但卻都知道她校園暴力女同學。

        除此，其他的，卻幾乎都是空白。

        既然大家在細節上都是空白，那江純欣怎么知道得比其他人清楚很多呢？知道得那么細，說她們不認識，那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鄭司杰想想其實也不關自己的事，但是他還是想要問，明明有人知道真相好像不是那樣的，那為什么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呢？

        就任由一個女孩遭受那么多冷漠與白眼，被人誤會到底嗎？

        短短幾分鐘內，鄭司杰想了很多。他深吸一口氣，拿筆尾輕輕戳了下江純欣，“小巨人，我問你個事。”

        江純欣頭也沒抬，“說。”

        “你……”鄭司杰小聲地問，“你是不是認識沐嵐馨啊？”

        又聽到這個名字，江純欣無語地扯了扯嘴角，“你怎么這么麻煩。”

        鄭司杰繼續問：“是不是啊？”

        江純欣擰了鄭司杰一下：“不知道。”

        “嘶……”鄭司杰疼得抽氣，“我就問一下而已，干嘛這么兇。”鄭司杰癟了下嘴，“算了，我不問了。”

        江純欣看了下他，略一停頓，不太情愿地翻開草稿本，在上面寫下一個單詞。鄭司杰湊近一看，斂眉念道：“neighbour……你們是鄰居？”

        江純欣別過臉，點頭。

        “噢。”鄭司杰恍然大悟，難怪江純欣知道那么多。但他問到答案，也就到此為止，問得多了，未必會有答案，說不定反惹江純欣不開心。

        晚自習剛上，本呈嘉來找鄭司杰。鄭司杰看見站得筆直的男生，才想起今天是學習輔導日，于是收拾了作業跟鄭司杰出了樓。

        已經是十一月，再過幾天就月考了。校園里很冷，能看到呼吸產生的白氣。昏黃的燈盞下，一切顯得靜謐深邃，連月亮也成了秘密。

        男生走得有點快，鄭司杰跟著他快走幾步，問，“我在哪個教室啊？”夜色深濃，他們的影子被拉長，重疊。

        本呈嘉腳步漫不經心的放緩：“007，按照報名順序分的。”

        “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對了，昨天……”他還沒說完，領先他幾步的本呈嘉轉過頭來，眼里帶著詢問的意思，鄭司杰忽然就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見他不說話，本呈嘉輕輕拍了下他的背，“你是不是覺得，我昨天有點兇。”

        是肯定的語氣。鄭司杰想，看來本呈嘉猜到他在想什么了，他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見鄭司杰沉默，本呈嘉眼鏡下的眸子閃了一下，他輕輕地說：“其實我也這么覺得。”

        “不，不是。”鄭司杰覺得本呈嘉誤會了什么，連忙解釋，“我沒有那么覺得。就是感覺你那個氣場太強大了，我有點驚訝。”

        “噢。”本呈嘉繼續走。

        約莫半分鐘的沉默，他說：“我不太那樣的。”

        “……”鄭司杰張了張嘴，沒說話。本呈嘉忽然側過臉看他，臉上帶著淺淺的笑，“不會對你那樣。”

        “啊？”

        本呈嘉看了他一眼，“沒事。”

        來到討論室，本呈嘉推門帶著他進去。里面的布局不像他們平日上課的教室，很大。

        講臺上沒有多媒體，只有一大張黑板。講臺邊放著一頂大柜子，上面分類放著教學道具。桌子類似于飯桌，總共六張。凳子有24只一桌四人，桌子的寬度足夠放四本課本。

        教室里現在算上他們，有二十人。

        本呈嘉掏出白手帕擦了擦眼鏡上面的霧氣，隨后把鄭司杰帶到一個空位上。

        空位旁邊是個女生，本呈嘉敲了敲她的桌子，“咳。”

        沐嵐馨抬起頭，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本呈嘉旁邊的鄭司杰，眼底游過一絲尷尬。

        本呈嘉道：“忘了說了，他也報了討論組，比你遲一周。以后我們三個算一組，他不會做的你需要教他，不會就問我。”

        “好的。”沐嵐馨還跟本呈嘉說了些什么，但她聲音太輕，很快被鬧哄哄的空氣吸走，只剩下一張一翕的口型。

        本呈嘉垂著眼點點頭，在鄭司杰對面坐下，翻開早就放在桌上的作業開始做。

        “誒。”沐嵐馨敲了鄭司杰一下。

        鄭司杰回神，翻開作業，沐嵐馨問他，“你都不會做哪些題？”

        “啊？”

        一看他是個不清楚流程的，沐嵐馨翻開一個厚實的本子，指著上面彩色的記錄，“你得準備一個厚本子當錄題本，把不會的或者易錯的記錄上來，然后在討論組請教。”

        “噢，這樣啊。”鄭司杰有點尷尬地笑笑，“我都沒帶本子。對了，你之前跟誰一個組啊？”

        聞言，沐嵐馨抬頭看向本呈嘉，答案不言而喻。她小聲對鄭司杰說：“沒帶本子也沒事，有不會的題可以問我，也可以問他。”

        “奧，知道了，謝謝。”鄭司杰感謝地說完，就開始做作業。

        沐嵐馨翻開錄題本，暫離座位走到本呈嘉跟前，看樣子是在請教問題，本呈嘉垂眼靜靜地聽，聽完便接過沐嵐馨遞過去的草稿紙，略微思索便動筆運算。

        問完后，沐嵐馨回到座位，開始流利熟練地整理起筆記，字跡娟秀整齊，看得鄭司杰對這個女孩的好感突然蹭蹭上漲。

        然后他又開始慚愧了。沐嵐馨似不經意察覺到他羨慕的目光，停筆握拳，將手臂屈起，沉頓一下，鼓勵他道：“加油！”

        鄭司杰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繼續寫作業了。

        寫了半天，有人走到本呈嘉面前，鄭司杰抬頭，心跳漏了一拍，“周雪茵？”

        “咦，你也在這兒啊？”周雪茵清秀的臉上有些意外。

        “是啊。”鄭司杰看著她長長不少的劉海，“好久沒見了。”

        “嗯，是啊。”周雪茵看到他，眼神閃爍了下，還要說話，鄭司杰卻已經低下頭去了。她愣了愣，神色不自然地轉向本呈嘉，“這道題怎么做啊？”

        本呈嘉正在算題，聽到后“嗯”了一聲，算完筆下的題，抬起頭來，“給我看看。”

        “嗯。”周雪茵把本子遞給本呈嘉，在他旁邊坐下。

        兩人不作多交流，本呈嘉一絲不茍地講，周雪茵認真地聽，落在他臉上的目光溫和而崇拜。

        明明是處于并不安靜的討論環境里，兩人卻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星君如月，流光皎潔。

        用鄭司杰的話來形容：就是該死的和諧！

        雖然他已經正在放棄周雪茵了，可是看到她跟別的男生交流得那么好，胸口好像楔進一根鈍刺一樣，沒有刺激的痛，只有那種呼吸不過來的悶疼。

        他忽然沒有心情做題了，腦子里就像飛了一只橫沖直撞的蜜蜂，又鬧又躁。

        過了五分鐘，鄭司杰看兩人還在講，心頭一股澀雜的滋味涌上來，讓他喘不過氣。更無奈的是他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干看著。

        太煩了，煩死了！

        可能是他的“煞氣”太重了，連一直埋著頭不聞旁事的沐嵐馨都察覺到了，她抬頭，視線在對面兩人和鄭司杰來回掃了一圈，輕輕用筆戳了鄭司杰一下，“誒，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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