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公園里的冬陽很溫暖。

        鄭司杰約了馮鈺希和劉知青出來，準備一起去逛個街，也順便跟馮鈺希剪個頭發。

        原本他是想去林云暢家里剪的，但是林云暢感冒了，前天燒進醫院，今天才出的院，奶奶和爸媽都在照顧他，店都不管了。

        由于太久沒見馮鈺希，鄭司杰特意買了烤土豆給他。

        幾人曬著太陽聊了一會兒，鄭司杰突然瞪大眼睛見鬼似的扒下劉知青的帽子，“我去，你怎么把頭剪成這樣了？我的天，好好的帥哥變成狗啃頭了。”

        “誒，別摘。”劉知青一驚，奪回那頂黑色鴨舌帽，無奈地道：“上次小考沒考好，沒告訴我媽，被發現了，所以就……”

        鄭司杰不敢相信，“就這？”

        劉知青扶了扶眼鏡，把手塞進黑棉衣口袋里，嘆了口氣，“沒事，我都習慣了。”

        “你媽她……”鄭司杰扯了下嘴角，“你都這么大了，他怎么還這樣。”

        劉知青聳聳肩，眼睛盯著地磚，“反正過幾天就長好了。”他自我安慰般咧嘴，嘴角一抹笑竟是有些復雜，“就是周雪茵太煩了，一直笑我，靠。”

        “哈哈。”鄭司杰憋不住了，“其實別說她，我也想笑啊，哈哈。”

        劉知青沉了臉，怒目而視，鄭司杰立馬拍他的肩，安撫道：“好兄弟，開玩笑的。”

        劉知青審視般看他，鄭司杰摸摸眉骨，岔開話，道：“你爸都不管你？就任你媽欺負你？”

        “得，老大。”劉知青嘆了口氣，失望道：“你還不知道我媽，我爸連他自己都顧不上，更別說我了。估計他要是插手，我媽肯定揍他。但我沒想到他為了保全自己，直接妥協我媽，還跟我媽一起教訓我。”

        “呃……”一旁默默吃瓜，阿不，吃烤土豆的馮鈺希忍不住皺著眉說了句：“父母輩的人思想很難改變的，除了好好學習，以后離得遠一點，還能怎么樣。”他嚼著嘴里的土豆，漫不經心說了一句：“有時候親人才是傷害你的人，而且讓你覺得是你的錯。”

        就像他和妹妹，永遠都是被迫屈服。他的媽媽，那個冷漠的女人，何時愛過他們，除了利益還是利益。

        劉知青聽他這么說，苦澀之余，無奈地嘆了口氣，自我安慰道：“嗯，沒事的。再有一年多，我就解脫了。挑一個遠遠的地方！”

        “來。”鄭司杰拍拍他，“咱先打局游戲，哥帶你裝逼帶你飛。”

        劉知青搖搖頭，“算了吧，我玩不了游戲了。”

        “為啥？”

        “我媽給我設置了兒童模式。”

        鄭司杰驚呆：“還有這操作？”

        “嗯。”劉知青無悲無喜地摸出手機，掌著一屏幕的諸如“瘋狂奧數”“古詩詞網”“題與爭鋒”此類的學習軟件給鄭司杰看，一副靈魂受挫的模樣，“我媽說再考不好就永遠別想切回去。”

        “你媽怎么這樣啊？”

        劉知青嘆了口氣，“沒事，我都習慣了。”

        鄭司杰：“……”其實世上本沒有習慣，絕望的次數多了，也就形成了習慣。

        幾人在廣場上悠著找理發店，終于選了一家心儀的走進去。鄭司杰先去洗頭，馮鈺希和劉知青坐在沙發上等。

        洗頭的是位面目慈祥的老太太，她一邊輕輕地洗一邊笑著夸贊，“男娃子俊得很，又白又高，肯定招女娃子們喜歡吧。”

        鄭司杰閉著眼，感受泡沫和水在發梢流走，有點不好意思地答道：“沒有了。”

        “哈哈。”老奶奶看著他泛粉的耳垂，笑著道：“孩子不好意思啦。”

        鄭司杰臊紅了臉：他覺得自己被“撩”了！

        從洗頭間出來，只看到馮鈺希，他奇怪地朝馮鈺希問：“咦，劉知青呢？又跑了？”

        馮鈺希正煩躁地看著手機，氣呼呼關上，抬頭回道：“他媽媽說有事找他。”

        “得了。”鄭司杰往理發鏡前一坐，說剪個清爽短發，理發師跟他商量了會，開始剪了。

        脖子被圍上遮布，鄭司杰才說出剛沒說完的話，“照他這樣，都劃不來出門了，還沒轉呢就叫回去。”

        “……”沒聽到馮鈺希回答，鄭司杰疑惑，盯著鏡子里映著的馮鈺希，“喂……”話沒說完，玻璃門被“吱嘎”推開了，一股冷氣卷進來，帶著淡淡的香味，鄭司杰瞥見一抹黑色。

        定睛一瞧，是很久沒見的人——程夜舟。

        程夜舟穿著一件黑色風衣，里面是套白色西裝，別在領口前的水晶胸針一看就價值不菲。發型是一次性掛染狼尾，額頭劉海三七分。

        他大步往前一走，好像整間屋子都亮堂了許多。

        老板娘臉扭頭一看，笑著走上去搭話，卻被程夜舟身后走上來的人擋開了。

        老板娘愣了一下，隨即笑盈盈道：“兩位這是？”

        程夜舟挑挑眉，示意戴著墨鏡的保鏢出去，然后越過老板娘，直接走向已然攥緊拳頭的馮鈺希，伸手就要把人往起來拽。

        馮鈺希甩開他的手，“干什么！”

        程夜舟又去抓他胳膊，“我說過了，你必須來。”

        “我沒興趣，你走，放開我。”馮鈺希掙扎著不肯起來，臉都喘紅了。

        “誒誒誒，你們……”老板娘和店員想勸阻，生生被程夜舟森冷的氣息給障在了邊上，話都不敢往下說了。

        好幾個店員都在看，包括一旁理發的客人也有意望過去看，大有看熱鬧的意思。不過給鄭司杰理發的師傅倒是個鎮定的，從程夜舟進來也就瞥了一眼，之后再也沒張望。

        鄭司杰任由頭上的手動作，他從鏡子里看見給他洗頭的老奶奶在洗頭處探著的頭，心想這程夜舟跟馮鈺希有多大仇啊，追蹤到這兒了，急乎得不正常，把人家老奶奶給嚇壞了怎么辦。

        被多雙眼睛盯著，馮鈺希又羞又惱，“程夜舟你夠了，我都說了我對鋼琴不感興趣，你聾了嗎？！”

        程夜舟狐貍眼危險地瞇起，低聲問，“那你對什么感興趣？”

        “不知道！”馮鈺希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別回頭氣呼呼道：“反正不是對鋼琴，再說了，我現在要理發，沒空。”

        程夜舟饒有耐心地坐下，“我等你。”

        “不用了。你快走吧，不然就沒時間了，你的司機和保鏢還在等你，快走吧。”馮鈺希一本正經，說著朝玻璃門外站得筆直的西裝男揚了揚下巴，“快點去吧，不然他該等急了。”

        “他應該的。”程夜舟的臉黑下來，一字一頓道：“我說了，我等你。”

        鄭司杰鏡子里看著他們推推拉拉的，完全摸不著頭腦。

        這時馮鈺希翻了個白眼，“程夜舟，你有完沒完？我不去就是不去！”

        “沒完。”程夜舟站起身，精準不容反擊地攥住鄭司杰的手腕，語氣已經沒有了溫度，帶了點陰沉，“不走是吧？”

        馮鈺希紅著眼看他，程夜舟別過眼，摸出手機，“那好，那我現在就……”

        沒等他打開手機，馮鈺希霎時慘白著臉蹭的站起來，驚慌地按住他的手機，“別，別。我走，我走。”他咬著牙，有哽咽聲壓在喉嚨里，沙啞著通過咽喉說出來，“程夜舟，你這個瘋子。”

        程夜舟沒理他的話，臉上的烏云消散了些，心情不錯地勾起嘴角，捏緊馮鈺希的手腕，“早這樣不就好了？”

        明亮的玻璃鏡里，鄭司杰看到馮鈺希跟人出去，眼皮一翻，差點沒撅過去。

        這都是什么冤種朋友？集體脫逃啊？

        當天晚上，鄭司杰在企鵝號上給劉知青和馮鈺希發消息，劉知青干巴地咳嗽，說他媽媽又教育了自己，自己這會正裹著被子在陽臺上用ipad蹭網呢——家里的網被他媽媽給斷了。

        聽到他可憐的處境，鄭司杰醞釀好的話又咽了下去，“……好吧。”

        再說馮鈺希，回了一句“在忙”就杳無音訊了，鄭司杰納悶，去刷空間，發現程夜舟罕見地發了一條動態。

        鄭司杰驚呆了。他加程夜舟也有幾年了，看到的動態屈指可數，有時候一年都不發，這次居然發了。

        【感謝】

        【圖片】【圖片】【圖片】

        照片是兩張他拍，一張合拍，放在最中間。程夜舟一身白色西裝，坐在一架巨大的鋼琴前，修長的指節按在琴鍵上，好似童話里尊貴的王子，一束燈光打在他身上，靜謐，深邃，富有魅力。

        另一張是近照，少年青澀的臉已經能看出俊朗的輪廓，隱約還有沉穩的氣息，插著褲兜，一雙微微上挑的狐貍眼漫不經心看著鏡頭，美而不媚，氣質也不輸于資深的模特。

        富家公子到底跟他們不一樣啊，鄭司杰感嘆地想。

        據林云暢所講，程夜舟是家里的獨子，從小就喜歡彈鋼琴，四歲學鋼琴，六歲時已經鋼琴五級。到小學畢業已經拿了十級，高中的時候，家里人開始給他出錢開演奏會，由于家里屬于上流，所以來捧場的人也不少，門票也是一票難求。

        中間的合照是程夜舟和馮鈺希。

        畫面上，程夜舟對著鏡頭微笑，馮鈺希則一副勉勉強強的樣子。

        鄭司杰奇怪，被演奏會的主角親自請去看演奏會，這么好的待遇馮鈺希居然還不樂意？

        他忽然想到之前林云暢跟他說過的話，程夜舟是天之驕子，身邊朋友不在少數。但他卻是個死心眼，死活賴著不待見他的馮鈺希，倆人的友誼愣說實話，全靠程夜舟年復一年地磨。

        這兩個人小學就認識，那時候程夜舟是班里的小王子，學習優秀，長得好看討人喜歡，乖乖寶一個，班上的小孩子都喜歡跟他玩。

        唯獨馮鈺希不一樣，總是獨來獨往的。

        一開始程夜舟不在意，但是自從三年級第二學期，馮鈺希英語考了滿分，而程夜舟考了96分以后，程夜舟就開始注意馮鈺希了。

        嫉妒心引起的孽緣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鄭司杰不明白了，這倆人到底能有什么恩怨。要說有仇，程夜舟對馮鈺希的態度根本就不是對仇人，要說兄弟，馮鈺希根本把程夜舟當瘟疫的態度又讓人費解。

        唉，女生不好懂，男生也復雜啊。

        他放下手機去浴室洗了個澡，穿著睡衣走到朦朧的鏡子面前，抹去霧色，對著鏡子邊扒拉新發型邊比了個耶，“師哥我最帥！”

        第二天早早起床，鄭司杰堅持做完兩套卷子，一看已經快十點了。

        微信有消息過來。

        本呈嘉：在嗎

        鄭司杰：在。

        本呈嘉問了幾個跟學習相關的問題，最后說了一句語音：“來我家寫作業吧。”

        鄭司杰愣住，他幻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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