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心似無痕
到圖書館,13:20。兩人在二樓窗邊坐下,默契地各忙各的。
鄭司杰從書包里掏出一沓卷子和一本草稿紙,拔開一支筆開始做題。
做著做著,隱約聽見身后有人竊竊私語,什么“好帥兩只”,“高冷”,“西皮神話”,字拆開他都知道,放到一起就很難理解了。
但有一點他聽出來了:后面的人在夸他們帥。
心中小自戀了下,正要繼續(xù)做題,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一道甜美的聲音響起,“嘿。”
鄭司杰一看,竟是江純欣的堂妹江優(yōu)美。她旁邊則站著個陌生的女生。
女生小心翼翼地問:“請問,能給一個聯(lián)系方式嗎?”
“???”鄭司杰滿臉問號看了眼江優(yōu)美,又看向女生,“做什么?”
“就是……就是想要個企鵝號。”女生期期艾艾,害羞地低下了頭。一旁的江優(yōu)美笑得像朵花,鄭司杰看她熱忱的笑,不好意思拒絕,考慮一會就加了。
要到號碼,女生臉上綻開笑容,“謝謝!”握著手機興沖沖地走了。
把手機收回去,覺得有道視線盯著自己,抬頭。
是本呈嘉。
對方看了眼女生離開的方向,問,“你認識她們嗎?”
鄭司杰道:“一個是我同桌的堂妹,另一個不認識。”
本呈嘉點點頭,“嗯。寫作業(yè)吧。”
氣氛有點微妙,鄭司杰作業(yè)堆積如山,沒有心思去捕捉這些細小,悶頭就是干。
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三套卷子,一看時間,五點剛過。
他望了眼窗外,外面的雪已經(jīng)停了。細碎的天光刺透了灰蒙的天幕,灑在厚厚皚皚的雪層,為所有的樹,以及建筑物覆蓋了一層動人的暖色。
回頭看本呈嘉,少年端坐在對面,左臂壓頁,右手執(zhí)筆,做得聚精會神。
鄭司杰屏住呼吸不敢打擾,視線追隨本呈嘉做完一整道題,小聲問道:“回去嗎?”
聞言,本呈嘉抬起頭來,清澈的眸中尚有一絲嚴謹,溫聲道:“稍等,還有一道題。”
“好。”鄭司杰點點頭,低頭收拾好東西,目光又落在本呈嘉的試卷上,上面是整齊流暢的解題過程。
看了好半天,鄭司杰驚奇地發(fā)現(xiàn)本呈嘉的草稿紙上有些不對勁,把手伸過去,“你怎么……”
本呈嘉像被針尖刺到般避開。
手滯在半空,鄭司杰奇怪地問:“怎么了?”
“噢,抱歉。我剛才太專注了……”本呈嘉也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古怪,抬手觸了下額角,將眼鏡推好,神色卻有幾分迷茫地問:“你剛才,為什么一直看著我?”
鄭司杰不明所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看本呈嘉,故而一臉坦蕩:“沒有啊。”他指著男生運算到一半的題,“我是想提醒你,這道題,你算過了。”
本呈嘉低頭一看,身子僵住:自己竟是把一道平時幾筆就能解決的問題算了一遍又一遍。
過了。過了。
耳邊一直重復(fù)著同樣的兩個字,魔咒一般。
你過了。
心底有個聲音突然這么說道。
素來波瀾不驚的心房,微微刺痛了一下。
他甚至來不及思考為什么痛,只飛快地將內(nèi)心的狼藉藏起來,隨即朝鄭司杰笑,以開玩笑的口吻道:“可能是腦子轉(zhuǎn)迷糊了。”
接著他低下頭,無比迅速地在整齊的計算流程下面寫了個答,完結(jié)了試卷。
空氣很安靜,鄭司杰看見本呈嘉很利索地把書裝進書包掄到背上,唯獨看見旁邊圍巾的時候,明顯的遲疑了一下。
以為他不會戴,一把將圍巾抓起走到本呈嘉跟前,手法嫻熟地纏在男生雪白的脖頸上,露出一個微笑:“好了,走吧。”
本呈嘉在原地愣住,但依舊有難以擺脫的排斥感,可是為什么……溫暖會蓋過排斥呢?
走出燈光明亮的圖書館,外面已經(jīng)變得灰蒙,路燈在喧鬧的街道兩旁無限延伸,一陣寒風(fēng)撲面吹來,兩人齊齊打了個冷顫。
這大概是北方冬天的特色,干,冷。
整座城市被白雪覆蓋,像換了套新裝。街上車水馬龍,行人一個個裹成了活粽子,企鵝一樣左搖右擺。
兩人并肩走在街上,融入人群。
“喂,你怎么不說話?心情不好嗎?”發(fā)現(xiàn)今天本呈嘉不是在走神,就是在走神的路上,鄭司杰忍不住問道。
本呈嘉:“……”
見自己的話沒被聽見,他手湊到本呈嘉眼前揮晃,“喂,說話。”
“嗯?”本呈嘉回過神,“說什么?”
鄭司杰也不知道說什么,隨口問:“今天我爸爸在客廳都跟你聊了些什么,我收拾東西,沒聽到。”
“就隨便說了些話。”
“他應(yīng)該很喜歡你,平日里他對我都很少說話的,但是見到你話多了,精神都抖擻了不少,那叫什么來著,”鄭司杰思索道:“對,傾蓋如故。”
沒想到他會這么說,本呈嘉怔了怔,搖搖頭,謙虛道:“哪里,你爸爸是長輩,我是晚輩。”
“那有什么,我們班主任講過,那擊鼓罵曹的禰衡和大自己三十歲的孔融還是忘年交呢。”
本呈嘉有些好笑地搖搖頭,眼神落在遠處,唇邊輕嘆了一句什么。
“啊?”鄭司杰沒聽清,問道:“你說什么?”
“沒什么。”
“噢。”鄭司杰也不追問,“我爸雖然冷漠,但其實心里很好。我媽媽說當年我爸追她的時候特別笨拙,但是總能討得她的歡心。那時候網(wǎng)絡(luò)不發(fā)達,我爸情人節(jié)也不懂送什么禮物,一股腦把我媽媽平時隨口說過喜歡東西買一堆,搞得我媽哭笑不得。”
“他做生意忙的幾年里經(jīng)常加班,可是每一次都會盡量回家,我媽也會等他回家吃飯。他是個很軸的人,我媽媽說他是標準的直男,不會說好聽的話,但是做的事往往比說的多很多,明明心里是柔軟的,卻總是裝得很酷。”
他邊走邊說,竟忘了是自己發(fā)問,而后問了卻自己開始說了。本呈嘉拉了拉下滑的書包,認真地聽鄭司杰說。
說著說著,鄭司杰把話繞回來了,“我爸他都跟你說了些什么啊?”
默了片刻,本呈嘉推了推眼鏡,“問了我一些你的事,說你性格活潑,學(xué)習(xí)上需要督促,拜托我?guī)椭恪_有……”
“還有什么?”鄭司杰聽到爸爸讓人拜托幫著自己,實在是很方:“我都18了,有能力管住自己的。”
本呈嘉輕輕勾唇,接著沒說完的話:“你爸讓我監(jiān)督你不要拿糖招惹女孩子,”頓了頓,“男生更不行。”
“天吶。”鄭司杰他爸沒想到對幾年前的事還耿耿于懷,“我那時候真的是去找人教我打籃球了,他怎么就不信呢。還有我就算拿東西送女生也不會送棒棒糖啊,人家女孩子有那么好騙嘛,”他哭笑不得,“還有,什么叫男生更不行啊,我服了。”
“哈。”本呈嘉忍不住垂目低笑,笑了半天,在鄭司杰肩上拍了拍,“沒事,別氣。”
“我沒氣,我就是搞不懂我爸怎么還那我當小孩子,我生日都過了,十八歲了。”說著他驀地轉(zhuǎn)了話,問:“你生日是幾月啊?貌似過得比我晚?”
“嗯。”本呈嘉點頭,“二月十二號。”
“我留過級,比你大五個月。”鄭司杰粗劣一算,笑著說:“那我就是你哥了。”
本呈嘉眸子里閃過一抹不明的顏色,漫不經(jīng)心地解釋:“我已經(jīng)18了。”他看著鄭司杰微愕的眼神,嘴角飛馳過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輕快,“所以,我是哥哥。”
鄭司杰訥了下,邊走邊跺了跺沾在腳上的雪沫,“沒事,兄弟相稱吧,反正也才差一歲。”
“不要。”語氣夾雜著似是而非的任性。
“不要什么?”
“我比你大。”本呈嘉兩手揣在褲兜,走得隨意,溫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味道:“所以,你要叫我哥哥。
仿佛被蠱惑一般,鄭司杰竟真張開嘴,叫道:“哥哥。”
原就勾著的唇角弧度聽到這個稱呼更爛漫了,本呈嘉像是有些暢快地邁了幾步,“好,以后哥哥罩你。”
“行了。”鄭司杰搖頭,也笑:“你這個三好學(xué)生,別學(xué)這種話,聽著怪不習(xí)慣的。”
他感慨一般仰起頭回憶,“我以前覺得你挺高冷的,像座冰山,還以為你很傲慢。后來發(fā)生的很多事證明,我的想法偏差多了。”
“……”本呈嘉的笑意漸漸轉(zhuǎn)作認真,神情明朗,清冽的嗓音含著似有若無的溫柔:“這是你對我的印象嗎?”
“是啊。不過這只是一開始,現(xiàn)在不是了。”
“好的。”
“嗯?”看見少年眼鏡下認真且堅定的眼神,鄭司杰莫名心頭一動。
隨即,一道溫柔得能將人溺死過去的聲音順勢傳入耳膜,“不會對你高冷。”
好像連堆在街邊的雪都要被這春風(fēng)般溫柔的聲音融化了,鄭司杰發(fā)燙地溺了半晌,不好意思地看向前方的公交站牌,“嗯。我們到了。”
回家后鄭司杰洗了個澡,剛躺床上就收到了本呈嘉的消息。
本呈嘉:在嗎
鄭司杰秒回過去:在,怎么了
本呈嘉:前些天我是不是借給你一本書?
孤獨的詩:哦,好像是
本呈嘉:我媽剛告訴我,那是她的書,要急用。抱歉,我在你們小區(qū)門口,能麻煩你拿出來嗎?
鄭司杰一邊穿衣服一邊回想自己把書放哪里了,下床在寫字桌上找了半天,忙發(fā)了一條語音:“你等會,我馬上到。”
說完便將書裹進棉衣奪門而出,一口氣跑到小區(qū)門口。鄭司杰的目光預(yù)先四處逡巡,一眼看見站在路燈下的男生,狂奔過去。
他氣喘吁吁的把懷里裹著的書拿出來遞到本呈嘉手里,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男生,將圍巾往他臉上扯了扯,“你沒回家吧。”
“嗯。”本呈嘉點頭,“剛下車我媽就打電話問我,我記得借給你了。”
“好,走吧。我送送你。”
“不用了。”
“沒事。”鄭司杰不容拒絕,抓著本呈嘉往公交站走,“一小段路而已,不遠的。”
送本呈嘉上車后,鄭司杰又在企鵝號上收到了劉知青的消息:
老大,在不在?在嗎?
在嗎?在不在???
在不在啊,有要緊事兒!
剛看完這三條,又收到一串猛戳,鄭司杰臉上黑線跳動,飛快按了個屏蔽,等了兩秒解除,發(fā)過去一個問號。
這次劉知青撥了語音:“喂,司杰司杰!我在酒吧看到沐嵐馨了,她好像不太對勁!你不是跟她關(guān)系還行嗎?快來呀!”
雖然對沐嵐馨沒有好印象,但畢竟是女孩子,而且他記得鄭司杰跟她有點交情,所以這個閑事必須得管。
鄭司杰臉色一凝,問,“你在哪兒!發(fā)個定位!“沐嵐馨好幾天沒來學(xué)校上課了。”
定位很快發(fā)過來,鄭司杰跑街上攔了輛出租車,“西街那邊。”
剛下車,鄭司杰看見前面閃著彩燈的樹下,劉知青身穿軍綠色朋克外套,朝他用力揮手,“老大,在這邊!”
鄭司杰小跑過去,聞到一股酒味,看了劉知青一眼,張望道:“人呢?”
“在那邊的ktv。”劉知青指了指不遠處閃著燈輝的地方。他給鄭司杰帶路,邊走邊說:“我那會剛跟同學(xué)從包廂里出來就看到一個穿著裙子的女生進了一間包房。她長得特眼熟,我就多看了眼,沒想到是沐嵐馨,但我沒敢跟同學(xué)說,就找你們幾個熟的、信任的來。她那一身打扮,嚇死我了,嘴巴染那么紅。”
鄭司杰一驚:“你還叫了誰?”
劉知青道:“暢妹子和鈺希。”
“嗯。”鄭司杰知道以他們的為人不會亂說,表示放心,又問:“她進去干嘛了?”
“不知道,”劉知青拉著他來到ktv,在拐角處停下,喘著氣,“我偷偷趴到門外聽了會,聽見里面一群嘲笑的聲音,好像是有人扇了她一耳光,還罵她狐貍精。”
鄭司杰氣血上涌,少見地爆了粗口:“傻逼啊打人還扇臉,在哪個屋子,厲害不死,這些人。”
“誒,老大。”劉知青拉住他,“別沖動。鈺希和云暢這會應(yīng)該快到了,我們等他倆來再說。”
“……行。”鄭司杰摸摸眉骨,心口止不住的冒火。
劉知青帶著他往樓上走,在201前停下。
就是這里。
兩人在門口歇了幾口氣,鄭司杰剛要給馮林二人發(fā)消息,卻聽門關(guān)啪嗒一響。
門開了。
一群女生推搡著一個穿得極其單薄,打扮成熟的女生往走廊深處走,臉上掛著嘲弄的笑意。
鄭司杰瞇眼一看,里面有幾個眼熟的,正是那天下午辱罵沐嵐馨的女生。
之前還穿得像個樣子的女生,如今卻一個個濃妝艷抹,頭發(fā)梳得奇形怪狀,堪比車禍現(xiàn)場。
“可惡。”鄭司杰氣得要緊,劉知青見狀連忙抓住他讓他不要沖動,等人來了再說。
他也不想沖動,可眼前的境況已經(jīng)不能再等了。
他朝前面的一群人吼道:“站住!”然后大步流星走上前一把奪過一個女生手里的剪刀。
這把剪刀的刀尖上一秒還觸碰著人的頭發(fā),下一秒就落在了鄭司杰手里。鄭司杰沉著臉:“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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